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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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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江函和江昭挤地铁回学校。其实为了错开上班繁忙时段,两人已故意晚了出门。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山人海的城市,其实只有繁忙和更繁忙的时段。没有想像中的闲暇,反被人蹂躏得不像话,就像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罐子里然後又被压到最扁的状态。
两兄弟的宿舍在同一栋楼,江函住在三楼,江昭在五楼。後者回到宿舍後,已觉筋疲力竭,放了两天的假也像白放了一样。
把背包搁在书桌上,低头瞥见桌子上贴了一张便条。算不上留言,只是简单又直接的写了孙莹莹的名字,还附上了电话。
正犹豫之际,室友黎健走了过来,瞥了他一眼,解释道:「啊!昨天这女孩来我们宿舍楼下找你,可是你不在,她就留下了联系方式,让你回头找她。」
江昭应了声,黎健又在身後阴阳怪气地说:「她是英文系的吧?挺漂亮的……英文系果然就是美女多。」
江昭不予置评,只拿了手机出来拨打电话。可拨打了两次,皆无人接听,这件事也就如此不了了之。
他赶去上课,後来又在实验室逗留了好久,几乎是最後一个离开的学生。到食堂买了外卖,便往宿舍走。
这边才刚放下外卖,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下电话号码,认出了是孙莹莹打来的。
「喂。」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像他的人一样,在男人当中,可说是温柔细腻了。
「江昭?我是孙莹莹。」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
「你好。」江昭礼貌地应着。
「不好意思,今天比较忙,现在才有空打回来给你。」她解释道。
「没事。你昨天找我有甚麽事吗?」
「你现在在宿舍吗?」她问道。
江昭「嗯」了声。孙莹莹又说:「那你方便下来吗?我刚好经过,就在你宿舍楼下。方便下来讲吗?」
江昭拿着手机便往楼下走去。
他跟孙莹莹认识超过三年了,是在热舞社认识的。但两人一直没甚麽交流,勉强算得上点头之交,也只有在练习的时候才见上面,彼此连电话都没有。他的电话,估计孙莹莹是跟热舞社的某人要来的。
他对她的印象,和旁人有点不同,别人总看外貌,讨论的是眼睛鼻子嘴唇皮肤体型,但他的记忆,却总是留在她耳骨的闪钻耳钉上。在转动身体的时候,总会闪着某些接近瑰丽的光线。
夜幕渐垂,宿舍楼下只有昏黄的街灯,迷迷糊糊的照着那方寸地土,再多的便不肯给了。孙莹莹站在那灯光下,衬得脸色泛白,神色有点疲惫,但抬眼看见了他还是带着笑。
「是不是有点意外我找你?」她问道,一句话揭穿了他下楼梯时所想的事情。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聊天。
江昭有点腼腆地笑了,但没有答话,孙莹莹又接着说:「陈衡昨天找我,本来还想找你的,不过你没在。他说热舞社今年招了不少新生,他想办一些活动来增进大家的感情,大概下月初,让我和你一起负责。你有甚麽想法吗?」
陈衡是他们的社长,虽然之前曾私底下提过这事,但後来不了了之,他也就没放在心上。还在思考间,孙莹莹趁机建议:「去杭州来个三天两夜的小旅行,你觉得怎麽样?」
「如果多人的话,会不会不太方便?」江昭问道。
「先看看报告的人数,不一定都参加。」
江昭点点头:「行啊。」
「那好,我回去搜集一下资料,再微信你。」孙莹莹的声音有点细小,样子看起来有气无力似的。
「可以的。」
「那我先回去了。」孙莹莹也不等江昭反应过来,纤纤身影,转个身就独自离去了。
江昭当下也正抬脚要往回走的。可是才跨出前脚,一阵怪异感觉涌上心头,他扭头,看见不远处的孙莹莹。从背後看过去,她弯着腰,走得有点慢。
他快步跑了上前,只见她低着头,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一点,额边一层薄汗,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他忙伸手扶她,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没事没事。」她说出口的话没有力气,紧皱着眉心,其实根本没有说服力。「胃病而已,我自己有药,忘了带。」
她又走了两步,江昭不放心,又轻轻拉着她:「还是先去医务室看看吧,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回去吃药就行了。」孙莹莹费力的挣开了江昭的手,好像不想他多管闲事似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昭也不勉强她,只看着她的背影出神,脑海里又浮现刚才扶着她时,那闪着冷艳绝色的耳钉。她的耳朵有点尖,配上那耳钉,瞧着有点精灵的错觉。
他又站了一会,直到晚风的凉意划过耳边,肚子咕噜一声响,这才缓缓上楼,回去自己的房间。
*
王令然知道江函回来了。可是她没有找他,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课室外等他,这样的状态维持了接近一个星期。
王令然接连几个晚上都待到挺晚的,练琴练到八点多才离开,又要去食堂买外卖,回到宿舍时已经快九点了。
好像莫名其妙的在逃避些甚麽,而且连许宁都察觉到了。
「你怎麽最近不来找江函了?你之前不是每天下课都在门外等他?」许宁回头看着她。只见她一放下琴盒和包包,就坐在书桌前低头吃饭,好像很饿的样子。
「学习忙。」不怪她嘴巴里含着饭菜,就算她字正腔圆,给出来的答案也含糊不清。
「那你之前是很闲麽?」许宁忍不住反问。
「得给他一些时间,不然我老出现他就会觉得我烦。」王令然回过头来瞪大双眼,一副「你怎麽不知道」的表情。
「唷,还玩心理战了?你别忘了你追的人是读心理系的,而且还是高材生,想玩欲擒故纵,可能他比你更高阶。」
王令然笑着:「不会久,我明天就去找他。」
「明天?你不是说好了明天去我家的吗?」许宁下意识就带了埋怨的口气,直觉王令然现在就要背叛她了。
「是啊,做甜点给他吃。」王令然勾着唇角,那弧度完美得过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有星星挂在她的眼里,但她不知道。
许宁有点意外地看着她,眯着眼睛说道:「我以为你是去我家陪我玩来着,结果你只是去借烤箱?」
王令然耸耸肩,抬眼望着好友:「我也会做给你吃的。你不是说过想吃?」
没错,许宁嚷过想吃,像个孩子一样,不止一次。但那已是一年前王令然刚回来的事了。那会知道她会做各种甜点,便兴致高昂地让她做来试试,而且生怕她推搪,总有意无意地跟她提起她家里有烤箱,随便她弄。结果王令然忙着恋爱,影都不见,藉口都不用给。
而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了,一个完整的春夏秋冬都过去了,她终於想起要做甜点给她吃,但竟然是叨了江函的光。
一想到这,许宁便无法自制的幽幽地看了王令然一眼,眼神里情绪复杂纠结。然而没料到王令然竟然装作看不见,继续低头吃饭。
许宁无法忍受,一直在她身边闹个不停,没完没了的在她耳边喃喃:「我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
王令然由得她,闹到後来许宁自己也觉得累了,加上司徒骏来宿舍楼下找她,她的心情转换得快,不用一秒钟又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王令然拿出了便条纸和笔,在上面写着明天要买的材料。过後又回头看了下空荡荡的宿舍,从刚才开始,就只剩下她笔尖的声音,现在写完了,宿舍也就静得可怕,过度空荡其实也是一种错。
她往阳台走,推开了趟门,凑热闹般往下看。现在这个时间,国际生宿舍附近不怎麽有人,所以楼下那两道身影便显眼非常。她看着司徒骏抱着许宁的肩膀,隔了一会儿,又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甚麽,哄得她很开心,轻轻地推了他几下。
表情是甜蜜的,她不用细看许宁的脸也能知道。
然後,为了掩去心里面某些一闪而过的想望,她抬着头,端视着那个风铃。其实它那麽好,每天随风轻轻摇曳,然後一年四季,日子就这样流走了。
那麽清脆的,它从不留恋甚麽。一身的轻盈,才能摇出这样的洒脱。
身後响起了开门声,过没一会儿又关上了。许宁走了过来,见王令然没甚麽动听,便问:「怎麽了?呆在这里又想破了甚麽人生哲理?」
王令然顿了顿,然後回头对着她笑:「看你和司徒骏谈恋爱,你们的恋爱就是我人生的哲学。」
许宁嗤了一声,王令然直接转过身来,盯着她:「是不是很幸福?」
「怎麽突然讲这个?」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特别幸福。」王令然轻轻一笑。「他是不是对你很好?」
许宁不由自主地点头说:「他很迁就我,很关心我,全部都以我为主,这就是我要的浪漫。每个人对爱情的要求都不一样,我不用他多帅多聪明多有钱,我只要一个他这样的人就够了。」
「不懂你说的……」王令然的声线听起来那麽惆怅,其实都是羡慕,羡慕许宁早已知道自己要甚麽。
许宁笑了一声,睨她一眼,调侃着:「你怎麽可能不懂?你前男友那麽多。」
许宁经常都说,如果你找到那个人,你就会知道的。他做的每个动作,说的每句话,都能安抚你。他就是有那种力量。而你得有相同的频率和明净的心灵,才能看得见那个人。
所以她总想,是她的频率出了错,心急如焚的只招惹那些一塌糊涂的恋情;也是她的心灵企图心太重,破了禁忌,不能像孩子,也别谈纯洁,因此她也只能吸引到同样目标明确的男人。
而许宁这种,不管人飘泊到哪里,心仍然是安稳的,其实是有恃无恐,若不是对方给她的爱那麽足够,根本不可能。
忽然她有点理解,是自己不自量力,想跟许宁一样,拥有那细致又安逸的感情,可这个世界,凡事都有规范,不知是谁画下分明的阶级,从此以後,不要谈进取,也不要越级,只有属於你的,才是属於你的。不属於你的,再争取也会失去。
不知道是谁,把她放在如今的位置。或许她不该怪别人,或许其实都怪自己,是自己太渴望被爱,才错过了真正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