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深刻》二八二五六

13、张璐与柳六

　　张璐有记忆起柳六就经常在他们家了。

　　刘归小时候，他爸妈忙着挣钱，把他丢在张璐家，让张璐妈妈给看着。而柳六喜欢和刘归一起玩，所以一放学放假也就跟着刘归回到张璐家。

　　一开始刘归并不喜欢张璐，长得不好看是一方面，主要是觉得她什么事都要争，都要抢，不像张晓乖巧懂事，也不如张晓漂亮。连带着柳六也跟着不待见张璐。

　　但是张璐待见柳六，他们出去玩，她总是追着赶着去牵住柳六的衣角，像只甩不掉的尾巴。刘归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这次赶走了下次还跟着再出来，刘归指着她鼻子，说：“张璐，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柳六倒没刘归这么直白，他只是将自己衣角从张璐手里抽出来，说：“别跟着我们了，找别人玩去。”

　　张璐不肯，眼泪珠子在眼眶里咕噜噜转，手却还是抓住柳六的衣角。柳六多帅哪，像电视里的男明星，她就喜欢跟着他。

　　刘归很烦，柳六比刘归更烦，但是总也甩不掉。有次他们把张璐带到了赌狗场，把她扔在场地里，他们俩偷偷溜回来，张璐差点被狗咬死，幸亏有外镇人相救才保全一命。

　　是外镇人大小龙救了张璐。

　　外镇人大小龙做了张璐的朋友，因为她们觉得张璐很勇敢，在那样的情况都不哭一声。

　　外镇人大小龙比张璐大三岁，长得人高马大，打起架来勇猛异常。听说马山鞘欺负张璐，立刻赶来替张璐报仇。外镇人大小龙还很喜欢带着张璐玩，一放学、放假张璐就被大小龙叫去玩，几乎消失在柳六的视野里。

　　后来他和刘归出去，一起玩的朋友总会问：“你的小尾巴怎么没跟来？”他被问得窘迫，不自在地说：“胡说什么？”刘归说：“管她干嘛？我们玩我们的。”

　　一晃几年过去，他们重新接触频繁起来是因为刘归喜欢上了李莉，求着张璐帮忙牵线。那时候刘归已经初三，他和张璐将将上初一。

　　因为认识大小龙，跟着大小龙打架逃学玩游戏，张璐已经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对着他们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而是冷冷的拉着脸，但到底是客气的，刘归让她帮忙递出去的话都递过去了，情书也一并送到了李莉手里，奈何李莉不喜欢刘归这样的，任他怎么买花买礼物都不为所动。

　　刘归苦闷，就频繁找张璐出主意。柳六旁观一边，发觉张璐虽然每次都在，但都不怎么上心。直到有次大小龙被人堵在巷子里打，他们路过帮了一把，张璐对他们的态度才好转，他们也和大小龙亲近起来，张璐对刘归的事情才更上心些，李莉对刘归的态度也慢慢转变过来。

　　后来刘归毕业，去市里上高中，剩他一个。大小龙出去玩还是会找上他，张璐大部分时间也都在，但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当他不存在一样，去玩游戏，去唱歌，甚至去打架，这让他心里渐渐不是滋味。不过他也清楚自己以前对她什么样，所以虽然不是滋味，也忍下了。

　　可天知道是什么在作祟，他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种忽视，打最猛的架，抽最烈的烟都无法缓解，终于有一天，他在小卖部门口拦住刚买完零食的她，“你跟我来一下。”

　　张璐狐疑看他一眼，“做什么？”

　　“有事问你，和我来一下操场。”

　　操场黑灯瞎火，什么也没有，“不去，有事就在这说。”

　　路过有认识他的，都朝他轻浮地吹着口哨，他悄悄红了耳根，挥挥手让他们快点走。

　　他说：“这里人多。”

　　张璐看着他，“又不是谈恋爱，去人少的地方做什么？”

　　柳六脸红，急急反驳：“谁要和你谈恋爱。”

　　张璐回得更快：“我更不会和你谈！”

　　柳六不痛快了，也不管人多不多，脱口而出，“为什么？我怎么了？”

　　张璐被他吓一跳，又听他说，“我哪里比不上大龙了？”

　　“和龙哥有什么关系？比什么比？再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态度。”

　　“我以前什么态度？”柳六再不管这是不是人来人往的小卖部门口，他往前欺近张璐一步，“我以前什么态度？”

　　“你还问我？你什么态度你不知道？你和刘归不是特别不待见我？不让我跟着你们玩？”

　　“小时候男生和女生有什么玩的。”

　　“那现在女生和男生有什么玩的？”张璐反问。小卖部门口的灯光照过来，照得张璐的眼眸亮闪闪的，好似会说话一般，好看极了。这刹那，柳六心底一颤，猛然发现，眼前这人已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丑姑娘了，她脸白白的，眼睛圆圆的，鼻子秀挺，嘴唇饱满，非常可爱，哪还有一丝丑气？

　　张璐见柳六盯着自己不说话，扭头便走。柳六眼疾手快抓住她，说：“等等！”

　　“还有什么事？”

　　柳六按下心中莫名的惊喜和激动，说：“我是想问你，怎么对我不冷不热的？”

　　张璐先挣开他的手，“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柳六笑了，“你还挺记仇？”

　　张璐没想到柳六不道歉反而还笑，“你是不是欠揍？”

　　“不是。”柳六收了笑，“我道歉。”

　　张璐更火，“你没错道什么歉？”

　　“我错了。”

　　“你没错。”

　　“我错了。”

　　“你没错。”

　　“我真的错了。”

　　“柳六，你在这叽叽歪歪做什么，又他妈不是谈恋爱。”

　　“……”柳六想笑又怕再惹张璐生气，拉着她去小卖部买了许多零食，“当我给你赔罪，以后你早中晚的零食我都包了，来弥补我以前犯下的错，行不行？”

　　张璐撕包装的手停下来，“你没错！你有什么错！”

　　“好好好，我没错。”

　　“……”

　　“那你以后对我能不能像对大小龙他们一样。”

　　张璐把零食扔进柳六怀里，“想得美！”

　　柳六又说：“不像他们也行，起码别像以前，不冷不热的，我心里难受。”

　　张璐不说话，又从柳六怀里将零食拿了去。

　　柳六心里气顺了自然什么都由着她，高高兴兴送她回了宿舍。

　　他们从这开始关系便好起来，柳六再来张璐家，就不是找刘归，而是找张璐了。

　　大小龙几次在私下里调侃他，问他什么时候做张璐男朋友，他也不否认自己的心思，只说璐子还小，再等等。大小龙便哈哈大笑，说别等璐子再大被别人追了去，他说不会的。

　　他原本打算中考完就对张璐表达心意，可中考完没几天，大小龙去爬山，不慎跌落，冻死在山谷中。张璐哭得撕心裂肺，眼睛哭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小龙虽然喜欢玩，但是成绩也没落下，虽没有到全校第一二三，也能排得上前二三十，考个普通高中没问题。大人们知道这个事后就一直感慨，不知道他家人要怎么熬过去。

　　张璐还没缓过劲儿，她妈妈又突然发病去世了。下葬那天，张璐收到了本县重点高中的通知书，大小龙的通知书也一并到了，他们被县里一所普通高中录取，张璐捏着通知书号啕大哭。

　　哭得眼周围的皮肤皲裂开，一有水沾上就生疼，大人们都告诉她不要再哭了，否则眼睛周围会留疤。可泪水就是控制不住，水似得淌下来，流过那些细小的伤口，疼得她一抽一抽的，时间长了，竟没了知觉。

　　那些日子所有人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张璐，柳六，包括刘归和李莉。

　　柳六心疼张璐整天哭，刘归是高考没考好，要复读，而且刚追上李莉，李莉就要和他分手，加上小姨去世，他心里烦躁不堪。

　　李莉也没好到哪里去，张璐伤心，她无从安慰，和刘归的事也乱糟糟的没个头绪，上了高中，不再是义务教育，学费住宿费还有伙食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爸妈整天在家为了钱的事吵架，她的头被吵得两个大，嗡嗡嗡像脑子里长个个一直响的变压器，搅得她心烦。

　　但如何烦，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于是该复读的复读，该上学的上学。柳六和李莉去市里的重点高中，开学早，张璐在县里，开学比她们晚一周。

　　而就是这短短一周，极大地决定了她以后的命运。

　　自从妈妈去世，张璐经常听到张伟华和别人吵架。别人找张伟华要钱，张伟华给不起，那人骂张伟华，你媳妇都被你气死了，你还去赌？借的钱又还不起，还不如和你爸一样……张伟华就扑上去和那人打架，邻居劝了好久才把两个人拉开，张伟华等人走了又去赌。

　　输的一干二净回来，在饭桌上骂骂咧咧，张璐听不下去，放下筷子，问欠多少？

　　张伟华将筷子扔到她脸上，吼道：“有你什么事？滚出去！”

　　“我问你欠多少。”

　　张伟华扔了碗，说吃个饭都不得清净，骂骂咧咧出去了。

　　张璐瞬间没了吃饭的胃口，张伟华欠了钱，那用什么钱供她和张晓上学呢？她上的高中，除了学费，一个月几乎不花什么钱，但是张晓上的是大学，学费并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