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清风舞藤

1、1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齿间的尾音散了，林动人掩卷沉思。

　　青梅竹马，本意是小男孩小女孩天真无邪玩耍游戏的样子；两小无猜，亦是指小男孩小女孩在一起玩耍，没有隔阂和猜疑。他们长大以后，并不一定要以恋人的名义相爱，或许只是很好的朋友、无间的死党，也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而她，除了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怎么就没有一位青梅竹马呢？

　　“动人，和我们一起做心理测试吧！”

　　思绪被室友的热情打断，林动人转过身来，笑着高声回应，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好啊好啊！”

　　“听着听着，测试结果，你的另一半的外貌属于可爱卡通的类型，长相也许并不是太帅，但蜡笔小新或多啦A梦似的外表会令他绝对充满了搞笑天赋，他把你奉为女王，时而的浪漫气息令你们的生活充满了乐趣。匹配星座：狮子座，天秤座或射手座。”

　　“搞什么飞机！”三秒后，林动人的声音响彻整栋宿舍楼，“虽然无可否认我对蜡笔小新有着特别的喜欢，但是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嫁个多啦A梦！这个测试一点也不准！”

　　“就是就是，一点也不准，我测出来居然跟你一样的，什么多啦A梦，还神探柯南呢！”

　　“很准的，测出来我的另一半是一个超级大帅哥！”

　　“……”

　　打闹声把宿舍淹没。

　　城市和情人的不同，在于时间非但无损于她的容颜，反而为她平添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魅力。

　　大学第四年的寒假，林动人回到这座以大雁著称的城市，她的故乡。

　　走亲访友是必不可少的节目，林动人素来受亲友们欢迎，倒也极为享受这样的日子。

　　年后第三天，当两母女在厨房忙的不亦乐呼时，林母开口聊天。

　　“动人，你还记得静女么？”

　　静女是林母的干女儿，自然也是林动人的干妹妹，这个小丫头嘴非常甜，总是动人姐姐、动人姐姐叫的可亲。虽然自上大学后就再也没见着她，但对她的印象一定不会减淡。

　　于是，林动人几乎条件反射地回答：“当然记得啦！”

　　“那么，你还记得静女的表哥么？”

　　静女的表哥……“叶玉树？”

　　眼前出现了一个胖墩墩、脑袋圆乎乎小男孩，憨憨讷讷，走路的时候像个肉蛋——七年前的叶玉树。

　　“你对他印象如何？”

　　林动人向来不惯说人坏话，淡淡地应了句：“还好。”

　　“还好么？那就好咯。”

　　并没有深究母亲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林动人又埋头到手中地活儿里去了。

　　到得年后第四天，串门的节目接近尾声，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

　　林动人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手指在电视机遥控器的键盘上做着无规则运动，这时，门铃响起。

　　一蹦一跳地去开门，怔怔地对着门口四个毫不熟悉的面孔：“你们……找谁？”

　　“林动人么？”年长的太太笑容可掬，“我是张阿姨，叶玉树的妈妈，你都不认得我了哦！”说罢推了推旁边的年轻男子：“你看，你连玉树都不认得了，你们还是初中同学呢。”

　　额……什么情况？林动人捋捋头发以此平复内心的波澜——难道眼前这个身高1米8以上、身材适中、长相略微帅气的男子，就是母亲昨日提及的那个当年像球球一样的叶玉树？

　　母亲闻声从里屋迎出来：“啊，你们来了！快请进！”言罢拉拉林动人：“还不给客人泡茶！”

　　林动人的脑袋依旧是一团乱麻，好容易才搞清楚了状况，来人是叶玉树、叶萱姐姐和他们的父母。这边厢，母亲已经在召唤了：“诶，动人，过来陪客人聊天啊!”。

　　好吧，那她就乖乖地坐过去吧……恩，聊什么呢？算了，就乖乖地听客人说吧，不时地回应几句，这样够礼貌了吧？——笑，记得要笑——端茶的时候，对着客人笑；拿水果的时候，对着客人笑；抓糖的时候，依旧对着客人笑。呆呆地做足主人家的待客功夫，平日的大气爽朗瞬间化为乌有，笑容已经僵在脸上了，还是要笑——因为，据母亲说，人家叶玉树刚从学校回省，尚没来得及回到他家所在的甜城，就直接赶到雁城来探望这半个干妈了，还连带他的父母、姐姐一起。真是有诚意啊！

　　吃了一顿完全食不知味的午饭，将客人送走已经是下午了。

　　正庆幸终于可以干自己想做的事了，母亲的再一次召唤却打破了她心中刚萌发的一点小欣喜。

　　“动人，你还记得玉树家的院子么？”

　　她剥着橙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眼前依稀浮现出一座朴素的小宅，宅后有一棵高大而茂盛的树，开满了粉红色的山桃。落瓣飘来，那一年，那一座充满了野趣的小院落，她暑假美好的回忆。

　　她记起来的是静女的家，然而她也记得，玉树与静女毗邻而居。

　　“嗯嗯嗯……”林动人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她喜欢乡野的气息，就像很多年未归的、父亲的老家。

　　母亲于是得意地扬了扬一张大红色的请柬：“动人啊，玉树的姐姐邀我们后天去甜城参加她地婚礼。”

　　林动人完全被母亲征服了，一直陪着客人聊天的她，竟也没有察觉到这张请柬的存在，就连叶姐姐即将结婚的消息，她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知晓。

　　饶是十分喜欢参加他人的婚礼，林动人也不得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老妈，你笑得好诡异。”

　　尚未明亮的天空，颠簸的长途汽车，林动人朦胧的睡眼。

　　该死！明知道她最讨厌被人打扰甜梦，却不得不在天黑的情况下从暖暖的被窝爬起，只为乘上最早的长途车赶去叶玉树家，参加叶姐姐的婚礼。

　　其实林动人很喜欢叶姐姐，虽然从前没有什么印象。前日里的谈话，叶姐姐大方的谈吐、优雅的气质令她折服。不过，即便如此，害她没得觉睡，依旧是要小声地诅咒一下。

　　嘴里嘟囔几句，不成完句，林动人靠着车窗沉沉睡去。

　　“动人，别睡，打起精神来啊！待会要好好恭喜叶姐姐呢！”

　　“困……”

　　“动人啊，妈妈有话跟你说。”

　　“困……”

　　“动人，玉树喜欢你。”

　　“怎么可能！”林动人霎时睡意全无，从座位上腾空而起，“我跟他七年没见了！”

　　不理会全车人诧异的目光，林动人继续大声喧哗：“七年之前，我只是个又瘦又黑的小个子，参加文艺比赛打腰鼓的时候，老师笑我擦一斤面粉在脸上也不白，他怎么可能喜欢上那样子的我呢？而相隔七年，他就更不可能喜欢上一个连长成啥样都不知道的人了！”

　　无可否认，刚见到叶玉树时，林动人也着实被他的变化吓了一大跳。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就会轻易接受他喜欢她这个事实。

　　果然，那日母亲一提到叶玉树，第二天他们就全家出动，还真蕴藏着一个大阴谋。

　　“可是你没有看出来，张阿姨叶叔叔对你印象都很不错嘛？叶姐姐也可喜欢你，看她前天跟你聊的那么投缘，嘴都合不上了。”

　　……

　　无语。

　　…………

　　仍旧是无语。

　　她居然就这样被一个七年未见的人喜欢上。若不是母亲前日提及，她甚至连那人的存在都忘记了。

　　抬头，望窗外，突然忆及某日和室友一起做的测试。老天啊，莫非这就是你赐给我的多啦A梦？据说还是射手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