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宫正春色》侍香金童

82、第八十一章

　　两个月后，五皇子周珩被册封为晋王，在他的请求下，也在文惠帝的默许下，董氏五女玉翊入五皇子府邸，为孺人。

　　这件事情未经问过东府，晋王甫一拿到旨意，径直便登了董家府邸，告知了董继戎陛下的圣意，略微坐了一坐，便带了新封的董孺人离开了。董继戎等他去远了，才能入东宫告诉董氏太子妃其中前因后果。

　　董玉翎只是疲惫，半晌说道：“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她听不见去我也没有办法，日后只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董继戎惭愧道：“殿下交代过的，是臣没能留意，辜负了殿下。”

　　董玉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董继戎往他女儿面上望去，就看见董玉翎似乎憔悴了不少，神色较之以往，也多了几分忧愁悲伤的意思。这些日子，他也风言风语地听说过，太子与太子妃仿佛不似新婚时的如胶似漆了。董继戎原是不相信的，此刻看见董妃落寞的模样，不禁也开始疑惑起来。

　　因而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近日可安好？瞧着脸色，仿佛不大好，可要宣位太医看看？”

　　董玉翎听问，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没什么，父亲不必挂心。也让太医看过了，是我这几日受了时气，不要紧的。”

　　她虽是口中说着不打紧，脸上的神色却是难看。董继戎毕竟粗莽武将，看惯了女儿英气勃发的模样，乍然见她这般的愁闷，不觉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因此劝慰道：“殿下万事权且放宽心，若是有一二难为处，不妨告诉臣下，臣等也好为殿下排忧解难。”

　　董妃颔首道：“父亲苦心，女儿都知道了。”她往她父亲面上瞧了一眼，淡淡地笑了一笑，吩咐道：“大将军想来还要进宫当差去，不必在我这里干坐着了。溶烟，替我送一送大将军。”

　　董继戎闻言，不觉松了一口气，起身意欲告退，又担忧起来，不由再次叮嘱道：“殿下千万珍重凤体，不要使臣等不安才是。”

　　董玉翎点了点头，等她父亲退出去了，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在长榻上躺了。凝露上前来给她倚靠了大迎枕，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臂，低声细语问道：“不怪将军一个劲地询问，殿下的脸色未免太不好看了些，可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董玉翎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不然传来传去，说不定到传出我死了的话来呢！”

　　凝露嗔怪道：“殿下又胡说了，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说话间，听见董玉翎侧头轻咳了两声，便说道：“过午他们炖了烂烂的银耳梨子汤，我叫他们端一碗来殿下吃。”

　　董玉翎说了一声好，问道：“太子可回来了？”

　　凝露犹豫了片刻，笑了笑，说道：“我仿佛听见太子殿下回来的打板声了，想是太子殿下看见大将军在，不愿意打扰殿下与大将军说话，所以才没进来。”

　　说罢，匆匆地起身说道：“殿下，我先出去了。”

　　董玉翎见她去得匆忙，心里澄亮——自从上个月起，太子便不独独宿在两人的寝宫里了，也常往泉晶、月华两殿夜宿。跟着她的众人都只当太子到底移情别恋，她这个太子妃算是失宠了。

　　董玉翎默默地思虑了一会儿，颇觉得没意思，躺了一会儿不觉困意上来，竟翻身睡着了。入夜草草用了几口饭，很快地便又睡了。

　　再醒来已是夜深。

　　董玉翎拥着被子坐起身，侧耳听了一阵的风过帘帐，忽然听见寝殿外似乎有不寻常的动静，于是趿拉了鞋子走了出去。

　　就看见院里梧桐树下，钱冯掌灯，周瑁正挥着锄头不知往地上刨些什么。

　　董玉翎觉得奇怪，抱起双臂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周瑁也回过头来，二人的视线撞在一处，都笑开了。董玉翎因问道：“夜深人静的，你在这儿做贼呢？”

　　周瑁向她招手笑道：“你来。”

　　董玉翎听他召唤，便走了过去。周瑁见她穿得单薄，知道她出来得急，于是宽了外衣给她披上，指着不远处的地上笑道：“你瞧瞧那是什么？”

　　董玉翎探头一看，笑道：“瞧着倒像两根柱子，只是这漆黑一片的，能看清什么？”

　　钱冯因陪笑道：“殿下可没说错，这是秋千架！”

　　董玉翎微微吃了一惊：“秋千架？”

　　钱冯看了一眼周瑁眼色，笑道：“可不是！太子妃殿下不是前些日子瞧见了楚王府里的秋千，想是心里喜欢，嘴上便多念叨了两句。太子殿下可巧听见了，就往心里去了，吩咐人去扎了秋千来，自己想着亲手给殿下在庭院里弄好，等明儿殿下醒了，正好叫殿下欢喜。谁知道殿下竟来了呢？”

　　周瑁得意一笑，说道：“爱妃，你说孤这个主意是不是甚好？”

　　董玉翎抿唇笑了，说道：“好什么好？我若是不来，第二天瞧见这秋千架，还只当是闹鬼了呢！”

　　说完，不觉迎风咳嗽了两声。

　　周瑁忙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搂着，担忧道：“入秋你便受了凉气，太医给你开了药，怎么到底不见效？可是你怕苦，偷偷地省去了几顿？”

　　董玉翎亦搂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热腾腾的气息，闷闷笑道：“你可别听丫头们胡乱编排我，我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么？也亏得我这些日子病了，脸色不好看，不然如何瞒得过众人去？”

　　“难道生病也是什么好事不成？”周瑁便把她往屋里带，扶着她在床上坐了，又蹲下来替她脱鞋，将玉翎的一双玉足捧在手里，说道：“脚心这样的凉，出来还不知道披件衣服，你这样的胡来，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董玉翎笑嘻嘻地不答话，反问道：“从哪里来的？可是又翻了墙进来的？”

　　周瑁将她的双足塞进被子里，在床边坐了，说道：“从月华殿来的。不翻墙进来，谁来给孤开门？”

　　董玉翎道：“这些日子仿佛是在月华殿多些，不怕窦良娣吃味么？”又指使周瑁道：“我要喝茶。”

　　周瑁一面起身去倒茶，一面道：“每次去了泉晶殿，窦氏问来问去，问得孤心烦气闷。赵氏比窦氏懂事得多，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董玉翎颔首道：“我冷眼旁观这二年，看得出赵双蕊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和她两个姑母不一样。依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不妨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能省去许多波折不是？”

　　周瑁蹙眉道：“这样好么？若是她去对赵堇申说了什么，可不是要坏事？”

　　董玉翎从他手上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摇头道：“双蕊不至于这么糊涂。自她进了东宫，一直没有凭着赵家滋惹是非，晓得她如今能够依仗的，不过殿下与我。她一向过得谨小慎微的，也是这个缘故。若是殿下能与她实说了，想来她会对殿下忠心赤胆的。”

　　原来他夫妇二人闹不和，乃是故意而为之。两个月前，东宫查出一桩案子，那个素姬意图下药谋害董氏太子妃，乃是受了他人的教唆。只是素姬毕竟是寿阳公主送来的，不能严刑审讯，只得悄悄处死了。

　　经过素姬一事，太子与太子妃不得不思量起东宫的一草一木来。想到他们在明处，歹人在暗处隐忍不发，便越发的寝食难安，于是想出计谋来，借着董玉翊的事情，太子与太子妃好好地大吵了一架，从那时候起，太子不是宿在书房，便是留在外殿。次一个月，周瑁开始频繁走动于窦良娣住的泉晶殿和赵良娣住的月华殿。

　　只是外人并不知道，太子与两个良娣竟无半点男女情事。

　　赵氏良娣向来是温婉不问事情的，窦氏却仗着自己是太子表姐，头几次还好，后来次数多了，每每周瑁前去，都百般痴缠，惹得周瑁腻味厌烦不已。

　　思虑至此，周瑁不觉沉吟起来。

　　董玉翎见他思忖，忙又笑道：“你也知道，此次我们这般地用她们，到底没和她们细说，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若是真能和她说清楚了，也了去我的一桩心事不是？”

　　周瑁闻言不悦道：“都是你思虑过重，所以病得反反复复的！”他侧头想了想，叹道：“罢了，其中隐秘，不妨说与赵良娣听。至于窦良娣么——”他沉吟片刻，果决道：“不必同她说了，省得回头叫皇祖母知道了！”

　　董玉翎深觉他说得有理，跟着点了点头，含笑问道：“如此说来，殿下以后是不准备去泉晶殿了？”

　　周瑁挑眉道：“又没有好处，孤为何要去？”

　　董玉翎促狭一笑，说道：“泉晶殿除了窦良娣，还有几个千娇百媚的昭训和奉仪，殿下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们。”

　　周瑁摆了摆手：“不必了。”

　　董玉翎只装不懂，诧异道：“怎么了？父皇给选的，不好看么？”

　　周瑁冷哼一声道：“叽叽喳喳的吵得厉害，孤不耐烦理会她们。”

　　董玉翎纳闷道：“赵良娣不吵么？”

　　周瑁不欲多言，只点头道：“赵氏不是个话多的。”

　　董玉翎便笑了，说道：“以后在外面，别一口一个赵氏的，任谁听了也不觉得你们亲呢不是？”她见周瑁张口，忙忙地又笑道：“也别喊良娣，又不是君臣。赵良娣闺名叫做双蕊，你不妨喊她的名字。”

　　周瑁蹙眉道：“叫得这样亲呢，我哪里喊得出口？孤是太子，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公子哥儿。”他见董玉翎打了个哈欠，忙说道：“好了，别说这事儿了，你还不睡么？”

　　董玉翎依言躺了下来，惺忪双眼看着周瑁给她压好被角，笑道：“你当着赵堇申的面，不妨嘴甜些，也好叫他知道该效忠谁不是？”

　　周瑁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啊，只管说不够！那你明天自己找赵良娣说去，可别拉扯上我！”

　　董玉翎迷迷糊糊道：“你托懒，就找我的不是。你还不回月华殿去么？”

　　周瑁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含笑哄她道：“孤等你睡着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