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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   当夜,太子妃要和她阿姐睡在一张床上,自然那宫中的女官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答应,但架不住一面董玉翎软语哀求,一面董玉翦冷冷地按着刀,两姊妹精神好得死活不肯安置。这事自然不能请董家男子来管,去问董家的女眷长辈们,她们又说太子妃尊驾不敢惊扰,大姑奶奶是嫁出去的守城女将管不得。女官们怕耽误了睡觉时辰,第二日董玉翎起不来误了大事,只得退让了一步。

      姐妹两个亲亲热热挨在一处卧了,玉翦便同她妹妹说道:“你听我的,将来可千万不能被这些宫人辖制了去,不然你在宫里可寸步难行!”

      玉翎笑道:“大姐晓得这些?”

      玉翦撑起胳膊,侧着身子看着她,笑道:“管宫里的人复杂着呢!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生出三四,你便化成一二,就当领兵打仗一样管就是了!”

      玉翎失笑道:“我可没有领兵打仗过!”

      “这些都不要紧,顶要紧的是,你得叫太子对你服服帖帖的!”玉翦一边讲,一边戳着她妹子的胳肢窝,教训道:“夫妻夫妻,你可就得把太子看牢了!可千万不能叫那些狐媚子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笑什么笑?我可听说了,你还没嫁过去呢,东宫里就先有那么多女人了,这算怎么回事!”

      董玉翎笑道:“皇家么,自然是要多妻多子了。瑁郎他守得住是他的本事,守不住我也管不了——难道要我一直盯着他么?或者盯着那些女人?我是没兴趣的。”

      玉翦盯着她亲妹子发愁道:“我说,你是缺心眼还是怎么的?”

      “这事不用担心,太子看得比我还重。当初为着不迎侧妃入宫,他还和陛下顶撞了好几次,被陛下狠狠教训了一通呢。怪没意思的。”玉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觑着惺忪的眼看她姐姐道,“你一路奔马过来的,不困么?”

      玉翦为了赶她妹子的大婚,从东向西赶了快一个月的路,路上也没有如何休息,却不见得累,反倒是越说越兴奋,见她妹子昏昏沉沉地要睡过去了,忙搡她道:“哎呀,我不困!过了今晚,哪里还有再睡在一处的机会了?夫妻之道,托我比你早嫁那么几年的福,你这会子不细细地听,将来我可不会从东面特特地赶回来跟你说这些话!”

      她姐姐原本也是个早晚垂听闺训的千金小姐,稳重端庄得很,董继戎夫妇原也以此为傲,认为武将之家好歹出个斯文闺女。但玉翦自随丈夫去镇守国疆,既没了束缚,又有丈夫的宠爱娇惯,慢慢地暴露出本性来,如今讲起话来,有一句赶一句,一大骡车的话说完连气息都不乱的。

      玉翎叹了口气,默了一默,正色说道:“姐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皇家夫妻不同啊,太子首先是我的君王,其次才是丈夫。我们荣辱一体,干系着董家百余人口的性命,若是为了些许内帏小事闹出不和,叫有心之人趁了空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说得慢,但是定定的,倒是颇能安抚她阿姐那焦乱的心。

      玉翦轻叹道:“祖母当年说得不错,我做不来你这位子。”又见她妹子脸上淡淡的,不见悲喜,不由奇怪道:“你怎么一点新嫁人的喜色也没有?”转念一想,犹豫道:“莫非,你还惦记着……”

      玉翎摆手道:“没有那回事,我如今除了瑁郎谁也不惦记。我就是被折腾了一个多月了,累也累死了,困也困死了。现如今就像那待宰的牲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无所谓了。”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锦被里,嘀咕道:“再说,和瑁郎都见了那么多次了,早就不新鲜了。不像你们,是先进夫家门,再见夫家容的……”

      说着,声音渐渐低微了没有了。

      玉翦扒过去看了一眼,见她妹子真睡着了,不由地笑骂道:“没心没肺的!我和你姐夫是自小的情谊都不记得了!还先进夫家门,再见夫家容呢!”

      于是躺了,想着她妹子小时候的故事,叹息着岁月如梭经不起蹉跎,也慢慢地睡着了。

      太子妃这一夜睡得安稳,可惜身在东宫的太子却是不大能睡得着。

      周瑁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明日要如何地迎玉翎进东宫,又想着在丽正殿大婚,那张大床不知道她睡着习惯不习惯,再往细处想,忽然脑袋腾地一热,整个人像油锅里烹炸的一只大虾子,越发地安分不起来了。

      在床上滚了又滚,周瑁实在是受不了了,一股脑地坐了起来,随手披了件衣服到寝殿台阶下坐了,倒是把值夜的内侍吓了一跳。

      周瑁摆手道:“无事,孤就是睡不着罢了。对了,去把孤的那把凤尾琴端来。”

      内侍答应一声,匆匆给他抱来琴。

      周瑁平日是不怎么抚弄丝弦的,但不知为何,这一晚特别的来兴致,弹了一首《楚歌》,又弹一支《长门怨》,再弹一曲《广陵散》,弹得一宫远近的内侍宫人和值班的宫卫眼睛都直了,面面相觑着,不晓得那一位第二天一早还能不能起身去亲迎皇太子妃了。

      他们都以为太子预备坐弹一晚了,谁知周瑁弹完那曲慷慨激昂、杀伐决断的《广陵散》,竟留下琴,起身施施然回去睡觉了。

      倒是那些东宫卫,听得热血沸腾,反倒静不下来了,第二天,太子精神焕发气色极好,那些守夜的东宫卫却比平时显得格外沧桑,东倒西歪地往回去轮休。

      周瑁自是不知道的,他任由宫人服侍着他穿戴上极为隆重的衮冕,命何进和钱冯二人给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又把陪同前去的卢靖卢笠两兄弟叫进来,自己亲自端详了一番,又给正了衣帽,这才罢休。

      何进因道:“殿下,窦赵二位良娣前来拜送太子殿下。”

      周瑁正喜滋滋地要出发,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扶住冕上十一垂白玉珠,说道:“不必麻烦了,让她们回去就吧。”

      他目不斜视迈出丽正殿,丝毫不理会跪在两侧的窦赵二良娣。

      太子是先进宫临听垂训,拜别父母的,等他车辇到达董将军府邸门口时,已近黄昏时分。董继戎与董兴游便上前行礼道:“臣等恭迎太子殿下。”身后董氏诸男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太子左庶子近前道:“请皇太子殿下就位。”

      周瑁扶了卢笠的手缓下步辇,笑道:“爱卿平身。”

      左庶子道:“敢请事?”

      周瑁说道:“以兹初昏,瑁奉制承命,迎太子妃董氏于大将军府邸。”

      左庶子跪拜行礼称是,起身引太子入内。董继戎父子亦随入。至外仪门,董继戎向太子作揖,先入仪门内。掌畜内官捧大雁于左庶子,左庶子接过,奉于太子,太子手执大雁随入。

      至内仪门处,董继戎侧身向周瑁道:“请皇太子入。”

      周瑁道:“瑁弗敢先。”

      董继戎道:“固请皇太子入。”

      周瑁道:“瑁固不敢先。”

      于是董继戎向太子再做一揖,于右侧先入内仪门。周瑁于左侧进。董继戎三请皇太子升,太子三辞,方升入内院正厅,北面跪奠大雁。傅姆引皇太子妃穿服褕翟衣戴花钗出,母亲李氏夫人于其后。

      董玉翎站定,按垂训微微低着头,目之所及,只能望及太子衣摆,不知为何,焦躁了一天的心忽然的便定了。

      父亲董继戎上步于董妃近前,欠身肃然说道:“愿皇太子妃殿下戒之敬之,夙夜勿违命。”

      李氏夫人亦上前,将手中所执五彩丝绳与佩巾细细打结在董妃翟衣之上,亦欠身道:“愿皇太子妃殿下勉之敬之,夙夜勿违。”

      董玉翎一抬头,就能看见双亲面容,不由地双目浮出雾气,强忍着哽咽,说道:“谨奉命,不敢违。”

      周瑁一直盯着董玉翎,把她的泪意看得分明,便清声说道:“将军夫人放心,孤当与太子妃共勉。”

      这一句不在礼内,引得厅中众人皆侧目,但毕竟是太子说话,也不敢出声制止。董继戎当即转身向太子,口称不敢。

      内厩尉已引厌翟车于内仪门处,傅姆王氏与范氏奉请皇太子妃登车辇。待皇太子妃坐定,皇太子上前,手执车轮转三周,以示亲驭。左庶子便请皇太子出。

      周瑁先仰头望向董玉翎。年轻儿女许久不见,目光撞在一处,猛然撞出些难舍难分的火星子,直腾腾地在半空中烧了起来。

      二人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引得左庶子低咳一声以示警告。

      周瑁对她笑了一笑,忙正色转身走了出去,登车辇还东宫,董妃车辇仪仗随其后,鼓吹队随令奏演,董氏族人俱跪拜送太子与太子妃离开。

      到东宫,太子瑁先下,仪仗执扇引董妃随其后。

      董玉翎缓步在对扇之后,余光扫见周身命妇之外,窦清鸾与赵双蕊皆穿着一色宫装分立在左右,不待她至身前,便已跪了下来,不知为何缘故,心中暗暗发出一声叹息。

      引入内,司礼官请皇太子妃跪拜皇太子,又引太子还拜太子妃。

      周瑁趁着行礼时,对董玉翎做了个眼色。

      玉翎会意偷笑片刻,知道这是在说,大礼还有许多步骤未尽,你要多担待。于是同牢合卺一一施行,待引入内殿分坐于婚床之上,二人已然筋疲力尽了。

      元儿上前领众内宫人道:“恭贺二殿下结发为夫妻。”行礼罢,替他二人除了冠冕与钗环,浅笑道:“今日劳累,礼已毕,请二位殿下休息。”

      说着,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

      刹那间,丽正殿寝殿内只剩了周瑁与玉翎二人,不知为何,两个人都紧张起来,只对视着看了一眼,便又慌乱着挪开视线。

      周瑁霍然起身,执起二人剪下的两缕青丝握在手中,对着燃烧的两对龙凤红烛,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克制着目光不飘忽,只低声说道:“方才薛渝济给咱们吟赞诗,你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吗?”

      玉翎想起薛渝济摇头晃脑吟了一首祝他们夫妻恩爱到白头的诗,突然也不好意思了,抿唇低笑道:“我不记得了。”

      周瑁急忙说道:“对了,我前两日翻看你家送来的嫁妆,你怎么还搬了整整一大箱的兵刃过来?”

      说完,却又立刻懊悔自己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了,胡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董玉翎果然开颜笑了起来,说道:“我是武将之女,兵器自然是嫁妆的一部分了。倒是殿下,为何独自翻看我的嫁妆?”

      周瑁脸烧得愈发厉害,却抢上前来,半跪在董玉翎身前,执了她的双手,认真道:“我想你了,想要翻墙去看你,你堂弟说是大婚前相见不好,死活拦着我不肯放行,我只好看看你带了什么宝贝来解相思之苦了。”

      董玉翎失笑,情不自禁处,低下头在周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你真傻气!”

      周瑁怔了一下,笑着反问道:“亲这儿算什么?”也不待说完,已牢牢搂住玉翎,双目对视片刻,唇便印在了她的唇上,先是蜻蜓点水似的轻啄一下,继而反复厮磨着,待分开时,两人唇上都鲜红着亮晶晶的,不由臊得笑了起来。

      周瑁边笑,边大言不惭道:“看到没有,该亲这里!”

      玉翎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急忙伸出手臂抵住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缀珠彩线香囊,握在手心中片刻,送到周瑁面前,笑道:“你看看这个。”

      周瑁接过一看,那香囊上的针脚极为细密繁复,绣的是一对并蒂莲,心中一动,喜难自持,把玉翎搂进怀里使劲上下一通胡乱搓揉,道:“你绣的?你专程绣给我的?”

      玉翎被他搓得也烧了起来,笑道:“一个香囊罢了,你发什么疯?还不是上次我马球输给你,欠你一枚吗?”

      周瑁斜睇着她,笑道:“能一样么?这可不是当初说好给我的那一个岳母大人做的,这可是你亲手做的!你最恨针线活了,还绣了一个给我,我真是感动坏了!”

      玉翎含笑点头:“这句话我可听真切了,那这枚香囊你要仔细戴着,可不许摘下来!也不许弄丢!”

      周瑁连声笑道:“不摘!若是弄丢了,你就弄死我!”

      说着,急猴似的,圈着揽着玉翎就把她往床里赶,一手解着自己的衣裳,一手拽那床帐,口内道:“夫妇大业,唯在良宵。夫人,不要多话了,赶紧宽衣安置!”

      纠缠不清间,只听见新妇含着羞和臊咬牙切齿地不知说了什么,那一向斯文端庄的皇太子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笑声渐渐隐去,留下的是一宿的旖旎。

      春光无限,正是人间好光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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