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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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阵阵起风。
董玉翎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换了干净衣裳，低绾着半湿的回心发髻，到庭院廊下透透气。目光越过栽种的芭蕉海棠，落在端坐在庭院里读书的太子身上。
银蟾的素影落在石桌上，有隐隐的暗香浮动。
董玉翎略略站了片刻，和宫人低声嘱咐了两句，很快宫人便抱了披风回来。她接过来笑道：“去吧。”
玉翎走过去，给周瑁披上披风，笑道：“殿下怎么坐在风口里读书呀？天也晚了，看得眼睛不累么？”
周瑁对石桌上的烛灯努了努嘴，笑道：“孤叫他们掌灯了，不要紧的。”他拉了玉翎的手，笑道：“来，坐。”
目光落在她包着纱布的手上，忙问道：“可是重新敷过药了？方才沐浴，没有沾到水吧？”
董玉翎笑了一笑，摇头道：“没有，殿下放心就是了。”
“我是怕你粗心大意的，对自己不上心。”周瑁说着，将烛灯往玉翎面前移了几分，笑道：“这浅珍珠红果然衬你好看，孤叫他们给你寻的这一件果然合适。”
玉翎抬手微微遮了面容，目光顺势落在身上的绣着如意纹的浅珍珠红襦裙上，笑道：“这件衣服是殿下叫他们给我送来的？我还说呢，怎么这般的合身呢！”
周瑁得意地笑了笑，道：“孤挑的，怎么会有错？”
董玉翎抿唇一笑，探过手拂去周瑁肩上不经意沾上的碎落叶子，思绪起伏中，不由得低低叹息了一声，惹得周瑁望向她，正色道：“怎么了？”
玉翎忙打起精神笑了一笑，说道：“没什么，就忽然想起来了，今天本来打算去查查我堂叔的底的，谁知道却半路遇到这些事情。我想着，要不明天再去看看。”
周瑁道：“你若要去，明天我陪你再去一趟就是了。”
玉翎颔首称好。
“不过，你也仔细想想，你堂叔未必有这财力物力来独自建造别业，他最多就是背着你父亲吃里扒外，分一杯羹罢了。”
董玉翎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叹气道：“家大业大，所以容易出乱子，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样丢人显眼的事情！我只担心……”
她说着，余光瞄过周瑁，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飞快闭上了嘴。
周瑁会意道：“你担心你父兄也牵扯在其中？”他见董玉翎愁眉不展只不回答，便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宽慰道：“董将军何等人物？不会的！”
董玉翎微微侧过身去，忧心道：“虽说和陛下也说过壮士断腕的话，但我到底下不了这个狠心。陛下不让说，我回家也不敢问，只是想着我若先查出来，也好明明白白地知道底细。”
她整理了片刻情绪道：“算了，真到那一步再说那一步的话吧！”
周瑁给她拽了拽臂上快要滑落的披帛道：“家里有人品行不端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忧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董玉翎一抬头便看见周瑁满面的殷切切，不觉笑了：“殿下别安慰我了，我没事，不过顺势发个感慨罢了。对了，陛下身子可好些了么？”
周瑁道：“父皇好多了，就是心里气得慌，气色不大好。”
董玉翎叹道：“也难怪。”
周瑁沉默良久，低声说道：“外戚重臣们在外头做了什么，我以前一直以为父皇其实心里有数，但如今看来，怕是我错了。父皇总说权衡之术，但他毕竟不能只眼观遍天下事，如今初见弊端，他自然很生气。”
董玉翎轻声问道：“殿下很清楚朝中大臣的事情么？”
周瑁闻言，抬眼看了看她，竟不顾忌，点头道：“知道三四分。”他屈指在石桌上敲了敲，似乎是在斟酌言辞，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玉翎，我……我可能比你想象得要更有手段些，你……”
他含了几分担忧地望向董玉翎，却看见她笑了笑，道：“殿下是太子，有手段难道不是好事么？这么小心翼翼的，难道我是那种不懂事的人么？”
周瑁暗暗舒了一口气，笑道：“你自然不是。”
他移近几分，几乎要和玉翎贴在一处了，这才低低地笑起来：“你最懂事了。”
董玉翎只觉自己呼吸一滞，双颊顿时热了起来，连忙推开他站起身向后撤了两步。
周瑁直回身，笑了：“怎么了？”
董玉翎暗暗啐他一口，转眸避开他几分，缓了缓情绪，说道：“臣明天想去韦峰在洛阳的别院看一看，不知殿下有何安排？”
周瑁闻言四下望了望，起身笑道：“说起来卿与孤也真是心有灵犀。”
他朝着玉翎走去，看见她往后撤了小半步，挑眉道：“卿在躲孤么？”不由分说，伸过手去就要揽玉翎，口内笑道：“走，外头风大了，咱们回屋里说话去。”
“殿下别总是动手动脚的！”董玉翎忙摁住他，斜了他一眼道：“这是洛阳，可不是在长安！”
周瑁笑了笑收回手，和她走入室内，反身掩上门，这才说道：“韦峰在洛阳只有一处别院，我本来也打算去查查的，你既然说了，我不妨也直白开口——你身边那个会武艺的侍女能不能借我一用？”
“溶烟？殿下要她做些什么？”
周瑁颔首道：“孤已查到，韦家别院是藏了些东西的，不过孤不好明目张胆地去他家里搜查。孤看你的那个侍女会武艺，看着也机灵，或许可以混进去试一试。”
董玉翎想了想，道：“不如臣去吧？臣只怕溶烟不知道要取何证物，反倒耽搁了。”
周瑁沉吟道：“卿去？可孤担心你……”
话还未说完，就看见董玉翎变了脸色，退后一步，沉声道：“殿下若是因为担心臣，从而想要束缚住臣的手脚，那就请殿下不要再为臣担心，臣受不起这样沉重的心肠。”
周瑁急忙道：“孤没有那样的意思，你既要去便去吧，孤……我不拦你。”
他说完，便背过身去，轻哼了一声道：“孤担心你白说一句罢了，难道孤连说都说不得了？”
董玉翎听了，又好笑又自觉冲动失言，往周瑁身侧走了两步，探出手轻轻扯一扯他的袖角，笑道：“是我不对，殿下君子雅量，原谅我吧？”
周瑁转过脸来瞪她道：“都说孤是君子雅量了，孤若不原谅你，岂不成了斤斤计较的小人了？”
只是话音未落，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不由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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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入夜，周瑁让东宫宾客韩定颐出面，邀请了包括韦峰在内的七八个官员去喝低调的花酒。于是董玉翎换了深色衣服，趁夜潜入韦家别院。
也不知是不是别院旁置的缘故，宅邸里的佣人不多，书房里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周瑁说的那个物证，董玉翎叹了口气，把翻乱的东西归置回原来的位置，就要离开，不想路过西厢房的时候，看见一个妇人正站在梨树下哭泣，不知为何多看了她两眼。
其实她本不欲仗力行凶的，但想到此来若是空行一场，委实有些可惜，于是人都到了墙头了，到底回身一跃而下，从靴管中取出匕首，捂住那妇人的口，低声道：“不要挣扎！”
说着，匕首已微微出鞘。
那妇人正哭着，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吓得一个寒噤，眼泪给逼了回去，深深打了个泪嗝，只是一个劲不停地哆嗦。
董玉翎微微蹙眉道：“我不伤你，你只管回答我的话就好。”
那妇人愣了愣，点了点头。
董玉翎便问道：“你是韦峰的妾侍？”
那妇人又点了点头，谁知片刻又摇了摇头。
董玉翎觉得古怪，便把捂着她的手微微松开几分，道：“别叫嚷，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待那妇人应下了，便让她转过身来面向自己，只是半出鞘的匕首仍抵着她，道：“汝到底是何人？”
见那妇人眼圈红红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说道：“若有冤屈，可以明说。”
那妇人含泪哽咽着低声说道：“妾本是城郊农妇，丈夫服役在外，为保婆婆，被韦大人强占了身子。如今大人又要把妾转手送出，妾心里悲凉，所以在这里哭泣。”
她这一番话，叫董玉翎想起了讨水喝时遇见的那个老妇——难道那老妇就是眼前妇人的婆婆？
只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因问道：“你可知道，韦峰素日都把要紧物件藏在何处么？”
那妇人摇了摇头，道：“他平日里做事都避着我们，书房也不让进。”
虽是意料之中，但董玉翎到底有些失望。
谁知那妇人想了一想，又说道：“韦大人有串钥匙，总挂在胸口，平时被衣服遮着看不见。我们伺候的时候若是移动过了，他还要发怒的。”
董玉翎点点头道：“这一点很重要，多谢你告之。”
说完，收回匕首，略带了些歉意道：“方才多有得罪了，请问如何称呼？”
那妇人还了一礼道：“不敢，妾身袁齐氏。”
董玉翎颔首道：“方才唐突了你，若你有什么心愿，可以告诉我。”她见袁齐氏吞吞吐吐，便猜测道：“可是想回你夫家？”
袁齐氏默然点了点头。
董玉翎道：“可以，不过你此刻回去，只怕韦峰寻过去，你仍不得好。不如我带你出去，你且在城内避几日，花销我替你出。”
袁齐氏听了欢喜起来，只是又惆怅道：“那……那妾的婆婆怎么办？韦大人要把妾送给卢大人，若是寻不着妾，岂不是又会去妾婆婆的麻烦么？”
“卢大人？哪个卢大人？”
袁齐氏摇了摇头：“妾不大清楚。只前几日斗鸡，韦大人同那卢大人赌输了，拿妾做的彩头，故而要转送妾。”
她说着，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求女侠救救妾，为妾做主！”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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