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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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璟见了太子，急忙退开两步，唤道：“太子殿下。”
太子见是兄弟，温言笑道：“是四弟啊，你近来可好？”
周璟连连点头，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弟一切都好。”
他二人的话传到里头，便传来文惠帝的声音：“是太子来了么？”周璟一听，急忙答应道：“是太子三哥。”又对太子说道：“殿下里面请，臣弟先行告退了。”
“四弟最近是有什么难言之事么？”太子只见他眼角泛着红，所以关切地问一句，谁知周璟听了这话，浑身一颤，连连地摇头道：“没有。”
他二人站在这里，高进便从里头走了出来，对太子陪笑道：“殿下，陛下叫您进去。”
周瑁颔首道：“知道了。”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他弟弟像过街的老鼠那样，猛地挤着他的身子窜了出去，不由奇怪道：“高翁，璟弟这是怎么了？”
“殿下，韦工部病了。”高进陪着周瑁往里走，压低声说道，“老奴有句好赖话要劝殿下——韦工部和您无甚干系，就当不知道罢！”
周瑁越发觉得古怪，还没来得及细问，已到了文惠帝面前。
“恭请父皇圣安。”
文惠帝放下手中的奏疏，笑道：“皇儿起身吧！”又说道：“魏太傅前几天来和朕说，说你功课进步得快，策论做得不错，朕很欣慰。但朕也叮嘱他，说你字写得还不够好，叫他多盯着你些，现在如何了？”
太子起身从卢笠的手中接过写字练下的功课送到文惠帝面前，说道：“太傅这些日子一直盯着儿臣，儿臣这几日一直在练郑文公碑。”
文惠帝一面展开卷幅，一面笑问道：“可有什么心得？”
周瑁想了想，有些为难，犹豫片刻说道：“每天晨起洗漱了就先练字，别的不敢说，儿臣最近倒是心静了许多。想着太傅总说晨起练字二三百张，儿臣却是没有这样的耐心，实在有些惭愧。”
“字的结构已经悟得不错了，笔力也比以前到位许多，就是这字还没有魂，不能算立起来了。”文惠帝仔细端详了一番，评点着说道，“你既年轻，字就要多练。若无好字，又怎么配得起君子品格？”
周瑁受教，低头称是。
“不要垂头丧气的，朕倒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文惠帝笑了笑，看见董玉翎一心一意地翻检奏疏，便笑道：“玉翎你来，你也来看看。”
董玉翎只当他们父慈子孝顾不上自己，正乐得清净，却被文惠帝突然唤了，不得不答应着放下手中的奏疏，走了过去，先对太子行礼——太子却是抢上前一步，伸手搀住了她，说道：“董御书，不必多礼。”
董玉翎下意识低头望去，太子也跟着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都撞在一处。
太子急忙收回手。
董玉翎眨了眨眼，似乎有一刹的迷惘，随即转过身向文惠帝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其实对字画上不大通，恐怕要叫陛下失望了。”
文惠帝笑道：“朕看你的字倒是不错，就是不大像个女孩子的手笔。”
董玉翎敛眉道：“陛下取笑臣了。只不过臣能舞刀弄枪，寻常的女孩子怕是不能吧？臣既然习武，这字自然写得和别人也不同些。”
文惠帝朗声大笑起来，说道：“对，你说得很对！”
笑罢，对太子说道：“太子啊，去暖阁那边给朕拟旨一份到礼部，让礼部尽快把外国使臣参加国宴的章程给朕递上来，要大气好看，但也要节俭。”
太子称是，犹豫着说道：“父皇，儿臣刚才看见四弟了，他似乎有些心事，是……”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文惠帝打断道：“太子，你按照朕的旨意去办事就好，其余的，不要多管。和你没关系的，也不要多问。你听见了么？”
这话就有些重了，太子受了警告，便住了口，只说道：“是，儿臣遵旨。只是四弟若有什么疏忽，还请父皇原谅些许。”
文惠帝看着太子出去了，叹息道：“天家兄弟，能有这样体恤的心也算是难得了。”
董玉翎端起茶盏递给文惠帝，说道：“是陛下管教有方。”
“你倒会捡好话来哄朕！”文惠帝笑了笑，接过茶盏来呷了两口，思索着问道，“你有同胞兄弟几人？”
董玉翎说道：“微臣有兄长两人，弟弟一个。”
文惠帝又问道：“长兄便是兴游了，那么次兄呢？叫什么，多大了？”
董玉翎整理桌案的手顿了一顿，整理情绪说道：“微臣的二哥名叫兴湃，是海水澎湃的湃字。二哥兴湃，属虎。”
文惠帝道：“属虎，那么今年是二十整岁了？”
玉翎点点头道：“是。”
“过了年就二十一岁了。”文惠帝问道，“怎么不到朕跟前讨一份差事做？他就不想像他的父兄那样建功立业了么？”
董玉翎思索着说道：“二哥……于前年就离家远游了，父亲虽然想他，但似乎一直没有催促二哥回家的意思。”她想起董兴湃，微微一笑，说道：“微臣的二哥是天地间的苍鹰，是不受约束的白鹤！”
文惠帝合上奏疏，笑道：“真是这般的人物？”
董玉翎对上皇帝的笑眼，忽然回过神来，猛地跪了下来，说道：“微臣想请陛下一个恩典。”
文惠帝道：“你说。”
董玉翎俯首说道：“微臣的二哥似乎无心功名，若是果真如此，请陛下不要勉强二哥入朝为官。”
文惠帝道：“你们董家，可还没有哪个儿郎不想为国效劳的，你这么说，你二哥不就成了异类了么？庙堂之外，可是有什么新奇的事情绊住了他的脚？”
董玉翎淡淡一笑，说道：“大约是江湖吧。微臣的二哥常给微臣寄信，信里总会说及江湖趣闻，微臣听了，也非常的心向往之。”
“江湖？”文惠帝笑了笑，示意她起身，说道，“若是你二哥回来了，让他进宫来见朕一次。至于其他的么，以后再说吧。”
董玉翎站起身，顺势把刚才翻检出的奏疏递给文惠帝：“陛下，这是户部呈上来的。”
文惠帝目光往奏疏上扫了一扫，却没接过，只说道：“他们拨款不拨？”
董玉翎原本没细看那奏疏内容，现在听文惠帝问，又翻开奏疏看了一遍，说道：“崔户部说今年岁欠，百姓缴纳的赋税已经颇为繁重了，户部各处开仓放粮，又拨款赈济，再加上边境添了费用，户部已经不能再拨款了。”
文惠帝挑眉道：“不拨？”他哼了一声，说道：“崔户部是和韦工部商量好了，要给朕气受呢？”他猛地一拍桌案，发怒道：“可恼！”
董玉翎合上奏疏，说道：“陛下，他们不给什么拨款？”
文惠帝又哼了一声，说道：“朕不过是想重新整修一下大慈恩寺的主殿，好迎天竺的七宝卢舍那大佛佛像。这也是为了国运着想，他们就推三阻四，叫朕心烦！”他站起身，来回地踱步，气恼道：“今年开年，我们就和突厥大战了四五个月，到了夏末，洪涝泛滥，长得极好的庄稼被洪水冲垮。之后太后又病倒了，总是医治不好。大臣们上奏，认为国本不安，民不能全，所以朕这才急匆匆扶立了新太子。朕素信佛，想要迎取卢舍那大佛佛像也是为了国家和百姓，怎么就不能够了？”
董玉翎跟上两步，说道：“眼下大年近了，工部不愿意开工，也是人之常情。”
文惠帝道：“朕并没有要他们立时就开工。”他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去外面叫他们唤工部侍郎过来。”
董玉翎答应了，走出去和内侍说道：“陛下有旨，宣工部侍郎入殿。”
那内侍答应着去了。
她正要穿过暖阁走入内殿，就被侍立在太子身后的卢笠拦住，于是说道：“卢六，你有何见教？”
卢笠道：“太子殿下有话问你。”
董玉翎从他肩头望去，看见太子背对着他们恍若不闻，正在专心写着手上的东西。她蹙了蹙眉，收回目光，对卢笠道：“殿下想问微臣什么？”
卢笠道：“太子殿下问，方才四弟在父皇跟前怎么了？为什么孤看他似乎哭过？”
董玉翎见他问这个，顿时声调冷了许多，昂首道：“刚才陛下不是告诫殿下了么？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问的不要问，殿下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卢笠见她不肯配合，瞪眼道：“太子殿下问话，你竟敢顶撞？”
还不待董玉翎如何，她兄弟董兴灏已经抢上前来，撸起袖子以拳相对，也瞪眼道：“卢六，你干什么！”
卢笠也把袖管卷了卷，道：“董五，你莫惹我！”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只是僵持不下。董玉翎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啐了他们一口，绕过他们往里走。
路过太子时，分明看见他的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董玉翎心下暗暗有些不满，抬头看见捧茶而出的秦佩儿，问道：“方才魏王殿下过来，是找陛下有要紧事宜么？”
秦佩儿说道：“魏王殿下时常进宫，有时陪陛下下棋，有时找陛下看画，这次也没说特地为了何事而来。”
董玉翎点点头，折回身，见文惠帝正闭母眼神，于是说道：“陛下，微臣刚刚忘记了。之前魏王殿下来过，略坐坐又走了。”
文惠帝颔首道：“他常来，不打紧。”
董玉翎沉默着，又递过去一封奏疏。
高进道：“大人，陛下正在休息呢，您这是——”
董玉翎道：“陛下，这封是张右丞相的奏疏，奏请您于本月廿六日前往丞相府赏宴。”
文惠帝说道：“知道了。”又问道：“还有别人送来的奏请么？”
董玉翎道：“方才看见还有保定侯府的和赵国子祭酒的。”
文惠帝“唔”了一声，说道：“朕每年大年前都会去他们府上赏宴，这也是一份难得的恩宠。你再找找，看看有没有卢左丞的和其他嫔妃母族的。”
董玉翎答应一声，重新翻找起来，手上动作却有些犹豫，只好招手让高进凑近了，笑道：“高公公，你同我讲讲，宫里的娘娘都有哪几位，可好？”
高进压低声笑道：“大人放心，奴才给您说说——宫里现有正一品娘娘一位，是长公主生母李淑妃娘娘。娘娘的父亲现任从三品秘书监，不过您不必找李秘书监的奏请，往年秘书监也不曾请过这份恩宠。”
董玉翎心领神会，大约是李淑妃不敢逾越皇后，所以历年都不曾请过旨，而且秘书监虽然品级高，却无十分实权，应该是给长公主脸面，但李淑妃不大得宠。
高进又说道：“九嫔娘娘有四位，居于首位的是赵昭仪娘娘，其次是梁昭容娘娘、孟修仪娘娘和柳充媛娘娘。昭仪娘娘兄长的奏请大人已经看到了，剩下的只有昭容娘娘的哥哥梁黄门郎会奏请。”
黄门侍郎梁不逶是个不折不扣的天子近臣，深受皇帝厚爱多年，只可惜他是个孤臣，甚少与士族大家们走动。这样的人，无有根基，全仗皇帝的赏识，最是难以接近。
董玉翎点点头：“我给找出来。”
“还有一位。”高进继续提点道，“宋婕妤的父亲军器监宋稳，陛下自前年婕妤入宫便赏了宋大人这一恩宠就没断过。”
宋稳原是董老将军手下的先锋将军，是从征兵入伍一路征战沙场靠着军功爬上来的。后来董老将军过世，董继戎便举荐他回朝领职。文惠帝感念他多年辛苦，封了他正四品的军器监，让他安稳度日，又让他的幼女进宫，以彰显圣恩。宋稳是常往董家去的，董玉翎也见过几次，因此点了点头，把梁不逶和宋稳的奏疏翻找了出来，送到文惠帝桌案上。
文惠帝点头道：“你记一下，朕廿六日驾幸右丞相府，廿七日去左丞相府，廿八就去保定侯府吧。”他说着，停顿一下，抬起头看着玉翎说道：“你父亲倒是从来没请过这份恩宠。”
董玉翎摇头道：“董家并没有这样的脸面。”
文惠帝笑了笑，说道：“朕是本朝第五位皇帝，董家到你父亲这一辈，也有五世了。自太/祖征战四方开始，你们董家的先祖就追随在左右，这样的人家若都没有这份脸面，还有谁家有呢？”
董玉翎忽然闭紧了嘴巴。
文惠帝扬眉笑道：“怕别人眼红你们董家？”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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