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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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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苑是整个水漾阁最清净的地方,当然也是最偏僻的地方,这里是新修的,往年这里只是一块空地,后来禹辰君引了泉水并用了些灵石,所以水苑的浴池是天然温泉,温泉旁边有一颗梅树,另一边则是一层阁楼,据说禹辰君闲时常在此读书,那里常年门扉紧锁,阁楼里的景象外人无从知晓,包括慕晚彤。当然慕晚彤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反正严奚桥来到水漾阁还未见慕晚彤踏进水苑半步。
水苑里还有三个姑娘,两个男子,这三个姑娘相貌一般,相比较而言,娴儿在这几人中算了最好看的了。严奚桥来了几天,倒也惬意。浣衣这种粗活她不是没做过,现在又有法术傍身,自然也顺手些。那三个姑娘之中,胭脂力气最大,干活最卖力,食量也最大,严奚桥总会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她一部分,一来二去她俩便熟络起来。翠柳是个哑巴,平时除了吃饭干活,便是安静的坐着看看天看看沈修年,秋红做事麻利对人冷淡但是跟云折和东水两个男子却很聊得来。
水漾阁的女子丑陋,男子却生的俊俏,云折和东水两个小童便是一副让姑娘心动的好皮囊。
沈修年的住所就在水苑对面,翠柳总是选一个极好的位置看着屋顶的沈修年。严奚桥也不知道这沈修年有什么好看的,他除了坐在屋顶擦拭那一把剑也没做别的了,他那把剑叫念空,严奚桥听说这个剑名后憋了一肚子笑,念空念空,你沈修年是准备出家吧。少女的心事真是简单的近乎痴傻,严奚桥想跟她说,别傻了,多吃几口饭都比这个强,可想想也许这是翠柳一天中最欢喜的事,她便住嘴了。但是这一天,严奚桥看见沈修年难得换上一件亮色的衣服,依然一丝不苟的擦拭手中的剑。她忽然想做点什么打破这种单调的寂寞。她在衣袖中悄悄张开五指往沈修年的方向推了一下,沈修年手中的剑忽然从手中飞出向翠柳这边刺来。
“啊!翠柳小心!”严奚桥突然叫道。
翠柳眼看一把剑朝自己飞来却怔怔的看着,脚下仿佛被人拽住,半点也动弹不得。她感觉自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忽然脸上一阵风飘过,空气凝固。
噹!长剑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翠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修年的剑掉在地上了!这个如此爱惜自己宝剑的人,平日连半点灰尘都沾不得,此时居然让自己的剑掉在地上。
“翠柳你没事吧,好险啊,还好沈公子及时挡开了剑,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这剑若是刺了你,流了血,那是有多可怕。啊,沈公子的剑掉了。”严奚桥说着,赶紧上前蹲在地上捡起剑送到沈修年面前。她见沈修年脸上露出不悦,立刻用衣袖将那剑重新擦干净并赞赏道:“沈公子,好剑!”
沈修年脸上疑云密布,他又不傻,好好的剑怎么突然就脱了手飞出去,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疤痕的女子,觉得事情颇为蹊跷。正愁着,忽然门外来了人禀报道:“沈公子,禹辰君的马车已经在城外。”
“国主这么快便到了,告诉慕夫人,我马上启程。”沈修年的脸也由阴转晴,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禹辰君?国主?梁易安?他回来了?原来沈修年今天如此庄重竟是为了迎接他。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手下,严奚桥不在的这么多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以前的梁易安都是特立独行,身边不带侍从。据说沈修年是五年前来到水漾阁的,不知是因为什么打动了禹辰君,之前梁易安便十分看重他。当然这段日子观察下来,沈修年对整个水漾阁倒是尽心尽力,严奚桥此刻有些羡慕嫉妒恨了,真不知道梁易安跟慕晚彤从哪里偷来的好福气。
既然回来,那就去看看。
说是起看看,严奚桥连飞带跑的登上城楼远眺,10年前,这个地方,是梁易安望着她,那时候他望着她,从生到死,看着她殷红的血与洁白的雪融在一起,看着她和肚子里的小生命一起魂归天地,是什么样的心情?
城楼之下,城墙之外,沈修年和一红衣女子骑马并排而立,那红衣女子便是倾城佳人慕晚彤,那日夜闯水漾阁,严奚桥在夜色中看的不甚分明,10多年过去了,不知这个佳人的皮肤是否已经松弛,微笑的时候眼角是否会有细纹,慕晚彤很少笑,估计眼角细纹也不是她的烦恼。既然已经与禹辰君有两个孩子了,又听娴儿说过水漾阁的事情,估计禹辰君对他也是宠爱到极致了。他们面前停着一辆简易的马车,马车的轿帘掀开,严奚桥极力想看清里面人的样貌,然而终究太远了,除了扶着轿帘的那一只苍白的手,其他的便是看不清的。
严奚桥回到水苑,她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镜子里自己的脸,依然是20岁的模样,而现在的慕晚彤已经30岁了,都说岁月催人老,而她却愈发显得年轻了,想到这里她是颇为得意的。此刻房间就她一个人,透过眼前的镜子,她想起她在释魂棍下变成亡魂的时候,那些记忆的碎片拼凑除一些不太完整的画面。
严奚桥只觉得周身全部被一团黑雾笼罩,这里又冷又寒,此时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吟:“严奚桥你这个废物,瘟神,你真该死呀,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你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你是蠢死的吧,估计本来就没长脑子,活得连狗都不如。老天真是明智了,让你早死早超生。哦超生?你还有何面目超生?你就该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不想报仇吗?那些害死你的人?你怎么就甘心这么死了?慕家梁家还有那些狗杂碎,不杀了他们你真的甘心吗?凭什么你安分守己却惹来这些祸,凭什么?慕家人害得你家人身败名裂,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只要可以杀了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杀了!都杀了!通通都杀了!”
“我有什么值钱的或者有价值的,拿去,通通拿去,只要让我复仇做什么我都可以。”
“奚桥。”是薛世城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
“滚。”
“奚桥你等等,你听我说。”
“我不需要你,我让你滚你没听懂吗?”
严奚桥推开薛世城往前走去,鬼界没有阳光阴风却不停,阴风将薛世城的话送到耳边:“我一定想办法救你,我会救你的。”
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后来,严奚桥刚在艳鬼殿醒来的时候是排斥的,她不曾想死在释魂棍之下的她还能活着,而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薛世城。
活着的她与曾经没有什么不同,可仔细看来,却又处处不同。现在的她,乌黑如墨的长发,总是以橘色丝巾遮面,眼中似有日月星辰闪烁,行走似彩蝶飞过。
“是你救活了我?”严奚桥问道。
“对啊,你这一觉睡的可真够长的。”薛世城答。
“我睡了几天?”
“睡了几天的是别人,你这一睡就是十年。”
“什么?”
“我骗你做什么?之前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十年,严奚桥的脑海翻涌出旧事,她捏紧拳头,冷冷的说了句:“记得,我要报仇。”
“也不容易,报仇这件事记了这么多年。”
“既然你让我活过来了,这份恩情我也会报答的。”
这个时候薛世城的回答还是很无赖:“想报恩?想报恩就温柔一些,实际一些。”
“直说。”严奚桥道。
“你嫁给我呗。”薛世城答。
“我已经是个死透了的鬼,嫁给你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严奚桥问道。
“巧了,我也是啊。”薛世城答道。
“黄泉路孤独漫长,我想与你结个伴。”薛世诚说道。
“不用。”严奚桥说。
“你不嫁我就明抢了。”薛世城说完便假装朝她扑过去。
严奚桥躲闪开并嫌恶的骂了一句:“流氓。”
然而,后来她却成了流氓的妻子,也便有了一个别扭的称谓:“鬼夫人。”
严奚桥被这明抢吓晕了过去,不知又昏睡了多久方才醒来。
薛世城看着她醒来之后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醒了?我现在是死是活?”
“你是死了现在又活了。我也是,我也死了,现在又活了。”薛世城道。
严奚桥听的一头雾水,她想抬起手掐一下自己,可是手像被什么束住了似的不得动弹。这分明像是在做梦。
“唉,你不要慌张不要着急,你躺在这里10年没动过了,刚醒肢体当然有些僵硬,来,我抱你起来。”
薛世城说完便将严奚桥从水晶棺里抱了出来一只抱到床榻上,他整理一下袖子戏谑的说道:“想不到你躺在这里这么久,不吃不喝,居然身子也没轻减多少。”
严奚桥问道:“薛野,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这要感谢薛榕,他的丹药让你我起死回生了。”薛世城答道。
“这是哪里?”
“艳鬼殿,你可以住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里我说了算。”
严奚桥后来才知道,当年他居然追随着她一起做了孤魂野鬼,薛野用了丹药救回了他的命,薛世城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哥哥,既然能给一粒起死回生的丹药,也许让薛世城重回人间也不是难事。严奚桥曾问过薛世城这样的问题,可他却回答说人间无聊,便执意呆在这鬼界,薛野这一待不仅已经待了十年,还待到整个鬼界臣服于他,如今他是鬼界之王,这里当然是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