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不归》曾十二少

24、第二十四章 王雅兰

　　两人见天色已晚，便赶着要回宫。
　　元谨成安排一位太医今晚赶来给阿翠的哥哥问诊。

　　却说王雅兰今日见粱府来了个陌生女子，看着十多岁，在门口哭哭啼啼，她担心是粱章安当真在外面有了什么风流韵事，今天下午一直向府上的人打听着，才知道原来是福家楼店小二的妹妹。
　　心里刚刚放松了下，却见一群人搀扶着一位浑身是血的男子回了西院，大家都忙乱起来，她也不好多问。
　　两人一出房门，元谨成便看到一袭素衣的王雅兰在门口等着。想来粱章安也有一月有余未曾回家，王雅兰因此见他一到家，便拿着一盒绘制花纹的木盒子在门口等着，看样子是西洲的纹饰。
　　“早些时候我去集市上玩儿，见这玩意精巧，我也不懂画画，但想着公子或许喜欢。”打开一看，是矿石磨得各色颜料粉，这小东西倒是别致，每种颜色也格外的清透，用来作画肯定是最好不过。
　　其实这些颜料，宫里好的上等的都有，但见王雅兰含羞带怯，眼睛瞥向他，粱章安也不忍拂了她心意，接下说：“谢王小姐，真是有心了。我正缺着呢，这些颜色宫里肯定找不齐全。就是实在劳烦姑娘了。”
　　王雅兰说：“我在你们家白吃白住，已是怪不好意思的，巴不得为你们多做点儿事，公子要是真和我客气，那就是我做的不好了。”
　　粱章安朝她笑笑。他真是生的好，不笑的时候还颇有些清冷，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和煦温暖，真是让人觉得春风拂面，也忍不住笑起来。王雅兰低着头，看了他一眼，也微微一笑。

　　梁依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一把抢过粱章安手里的颜料赛回给王雅兰：“王小姐还是别白费心思了，你这样的人可别缠着我哥哥。”
　　饶是王雅兰素来大胆，此番被梁依萱言语羞辱，脸上也是一阵白一阵红，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来，低着头脸已经是涨红了。旁边的丫头都彼此使眼色，不敢多言。
　　元谨成一眼便知，此时在旁边也不作声。
　　粱章安听得火冒三丈，自家妹妹这脾气，今天差点和噶尔闹起来，更是差点坏了大事，他素来宠爱妹妹，也深知她脾气秉性早就被惯坏了，见她如此娇惯，以后必然要吃大亏，不禁喝道：“你给我马上向王小姐道歉！”
　　梁依萱素来在粱府称王称霸，爹爹和哥哥对自己更是百依百顺，上次她打了王雅兰一巴掌，也未曾见哥哥教训，今日不过言语两句，哥哥居然凶自己，自从王雅兰入府，自己的日子是怎么过怎么不顺。
　　她心里不忿，口不择言：“我说错了吗？她对哥哥那点心思，都是什么之心，路人皆知了。王小姐，你还真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地位吗？”
　　按照她大家小姐的教养，断不能说出这话来的，但是此时她见哥哥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呵斥自己，觉得脸上挂不住，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般言语，哪里是一个大家闺秀说出来的。元谨成摇了摇头，虽是王雅兰受了委屈，但是论涵养，梁依萱已经是输得彻底。这人人心中自有一杆秤，并不是谁声音大就有理的。

　　粱章安再如何宠爱，见她这般，实在忍不住，伸手“啪”的一声在她肩膀上拍了下，“你没规矩了！”
　　其实梁依萱不过一时之气，话一出口，已经很是后悔，此时见哥哥打了自己，气得呜呜的哭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言语。
　　果然，粱章安只得软声道：“别哭了。”
　　梁依萱哭的更厉害了。
　　“哥哥怕你以后嫁人了，还是这个脾气性格，日后没有爹爹和哥哥在身边让着你，你在他人面前如此，还不得自己吃亏？”粱章安只得好言相劝，“再说王小姐送我一些颜料，我们应该感谢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自己想想，还不是你有错在先？”
　　梁依萱见哥哥这样说，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又哭着说：“咱们家什么没有，稀罕么，我就是不想你用她的，今天你用了，我就去死了算了。”
　　转头一看，却见王雅兰双肩颤抖，已是泪珠连连，只是未曾出声，默默把手上的颜料藏到身后。
　　粱章安不知为何，自家妹妹就敌对王雅兰到了这般地步，两人都哭起来，他更是手足无措。
　　王雅兰上前对粱章安说道：“梁公子，我也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令妹误会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粱章安说：“多谢王小姐雅量，让你受委屈了。这颜料原是我没福气用。且最近都是读书，甚少画画，拿了也没用。”
　　王雅兰听懂了他的意思，也不愿再多言，说多了更是尴尬。
　　“梁公子早点回宫吧，这天色晚了。”
　　元谨成看了这一出好戏，不想浪费时间，拉着粱章安就走：“走吧，再晚要被发现了。”

　　待两人走了，王雅兰此时哭着，身边的侍女搀着她。她眼睛微红，嘴角微颤，好一副可怜模样，经过梁依萱身边的时候，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梁小姐等着，你哥哥迟早是我的。”
　　梁依萱本以为她来服软的，此时听了此言，气的七窍生烟，却见人已经款款走了。她还要上前理论，就见一位丫头拦着她说，“小姐，阿翠姐姐找你呢。”

　　等到了东宫，浅碧仍在房内等着他们回来，备好了热水洗漱。
　　元谨成说：“你们家那位王小姐倒是挺会做人的。”
　　“是啊，比我妹妹强多了，来了不到一年，府里的人都喜欢她。”粱章安也是想不通，这两人究竟什么仇怨，自己这妹妹怎么就非得和一个门客的女儿过不去呢。
　　他不知道，梁依萱从来任性惯了，在家里从未有别的女孩儿敢和她抢东西，凡是自己的，不会让别的人沾染半分，便是用剩的，也得看喜恶给人。王雅兰一进府，不来讨好他，全在笼络哥哥和爹爹，所以敌意就来了。加上几次都像是碰了软钉子，她这样直爽脾气火爆性格，哪里藏得住。
　　“你妹妹也是被你们惯坏了。”元谨成说。
　　“其实我妹妹只是说话逞口舌之快，但是人品秉性都是纯良友善，心底绝不坏。她从来不公于心计，喜欢讨厌都写在脸上，我倒很是喜欢。”
　　元谨成见他仍在袒护梁依萱，只是摇了摇头。
　　“你喜欢这样的脾性，我倒是喜欢周到得体的。”
　　“殿下，你不过见了我妹妹几回，她从来都是周到得体的。”今天可能是吓到了，又被西洲那几位粗汉子给气着了，一肚子火才朝着王雅兰发了。
　　元谨成知他也说不通，心道这人真是已经护短到神志不清了。
　　“这样下去，哪个男人娶了她能够忍耐。”
　　“大不了到时候找老实点的人婚配。我倒觉得京中公子没人配得上我小妹，她天真烂漫，比那些人虚伪蠹儒好多了，哪个我都看着不满意。”
　　他素来谨慎，此时自悔失言，忙看了眼太子，不说话了。

　　窗外夜凉如水，月色洒满整个院子。
　　“以后不可以再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动不动就要砍自己手指。”
　　元谨成还要告诉他对于自己很是重要，却听着轻轻的呼吸之声，竟是他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屋里都烧了地龙，很是暖和，他不想惊扰，便拿床毯子给粱章安盖上。
　　趁着月色，元谨成看着他熟睡的脸。夜里微风轻轻的吹过来。
　　这个人在东宫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安心，心里很舒服，周围再吵闹，也会觉得很安静。在看到粱章安画的母亲画像的时候，元谨成觉得自己心里什么东西被击中了，裂开了缝隙，可开始他以为这人只是讨好自己，就像是身边无数的带着目的来的人一样。后来看到粱章安对谁都是那么的好，那么的有耐心，他心里又开心有不甘，开心的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不是为了别的目的，就是用最纯良的心对待所有的人，不甘的是，他的好，明明只能对自己，或者说他的好只要让自己看见就好了。
　　正想着，看到一缕发丝从鬓角垂下来，在他如白玉般的鼻梁处停留，他情不自禁，将那发丝轻轻拨开，又忍不住盯着粱章安的脸。
　　他睡着的时候，两边嘴角有些轻微的嘟起，他本来上唇微微上翘，这样看着真像个小孩子似的。
　　还没等回过神来，元谨成已经忍不住上前，轻轻的用自己的唇去覆盖他的。
　　温温软软的，就像是他的人一样。
　　末了，他自己就和触电一样弹开，看着仍在熟睡中的粱章安，他突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了，脸也是烧的难受。
　　元谨成伸出手，想把粱章安摇醒，问问他愿不愿意一直跟着自己，跟着东宫，又觉得自己是否会吓到他。
　　最近他屡屡对粱章安暗示，自觉面对感情不是懦弱的人，不过要是自己真的向这位剖白心意，结果会是如何，他现在倒甚是纠结了。
　　刚开始的时候，粱章安的为人处事就让自己觉得十分舒服，长得也是柔和可亲，眉眼带笑。自己要父亲让他做自己的伴读，接处久了，发现他外表温文尔雅，内里却颇为不羁，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到他带着自己逛青楼，冒险为自己完成了母亲画像的心愿，再到和淑妃的对峙与坚守，元谨成只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喜欢，做的事自己全部认可赞同，在深宫里，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让自己觉得这么符合脾性胃口。
　　今天看到粱章安说要用手指换人的时候，若是真伤到了他，元谨成觉得自己一定会恨得把伤他的人全杀了。这才更加坚定了，对他的感情，早就不是简单的赞赏认同，粱章安是他最珍视的人，就是喜欢的不得了，自己愿意一直护着他，有他在，会觉得整颗心都塞满了一样，去哪儿都不会觉得无聊。
　　而自己绝对不仅仅是把他当做普通的兄弟或是朋友，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愿意看到粱章安和任何别人过于亲密的在一起，无论男女，而自己总是忍不住想去抚摸他，亲近他，甚至今晚上忍不住吻他。
　　蜡烛已经灭了，月光下的两人，一个在熟睡，一个在静静的看着，人影在月色中清晰可见。同样清晰可见的，还有元谨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