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调》扬青路漫漫

7、第 7 章

　　但好歹大概是家里人教了些，每个都有意无意的靠着朝临长公主，以朝临长公主为首。
　　但若要是细细说来，其实也无甚多事，而且也算不上是有意讨好。
　　只是到了后来，坐在这里的各位小姐千金们，多多少少都掩着帕子，不知是小口吃着点心，还是小口饮着花酒，最后，却是不夸她们了，她们也是各个微红了脸，不像花蜜，倒像是染了唇间口脂。一个个晕也似的醉卧倒了花丛间，眼神朦胧，动作缓慢。头上的珠钗随动作轻微晃动，精致的发髻歪歪在了一边，有的云髻整洁，就是动作不小心，勾乱了几缕发丝贴在耳边，还有几位小姐裙沿配着铃铛，走几步，声轻微响，有的薄裹轻纱，一阵风来，吹起衣诀飘飘，在月光宫灯映照下，整个御花园都好像是变成了人间仙境，而卧在花丛间的女子小姐们，都好似是从仙境里出来的月宫仙娥。
　　朝临这边都吃醉了酒，皇上那边却只是堪堪开始，华乐初升，歌舞不落。一群人溜须拍马，又借此机会展现自己的才艺。
　　朝临羡慕他们那边的热闹，但自己已经吃醉了酒，脑袋有些不清醒，身上也发着虚，双颊微红发热，整个人都有点燥的慌。现下什么事都不知，就是想……想去到莲池凉亭中，好好的被风吹一吹，清静凉爽一番。
　　挥退了凝素，朝临端了一碟豌豆黄，步子微微晃，边吃边玩走到了凉亭里。刚要坐下，看到了亭子里蹲了一个人。凑近一看，原来是上次泥池里高姨母家的小孩儿，他蹲在那儿，手里捧着一碟云片糕，正埋头吃的高兴。
　　但朝临没看到，只见是他蹲在那儿，肩膀微微抖动，朝临心中疑惑有了猜想，放下碟子撩起裙摆蹲去了他的对面：“小家伙，你怎么不去吃宴，跑到了这御花园的亭子里来？”
　　林肖成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嘴里吃着云片糕，一时不察，噎着了。
　　他咳嗽的极，朝临的酒意一下被冲醒了，扶着一下一下的帮他顺气。不过顺的没用，反倒是一下一下的，把林肖成的小脸羞个通红。
　　他抬起了头来，朝临看到了他脸上的伤口，拇指一块，还留有草碎泥沙。
　　朝临拿出手帕子，借着月光给他擦拭：“怎么这般不小心，难道又是有人欺负你？”
　　她一说话，满口的酒香。靠的近了些，眼睛雾蒙蒙的，像盈满了水光。
　　“看什么呢，这般入神……别是傻了？”帮他擦干净脸，扶起来抱到了石凳上，移过豌豆黄哄着他说：“小家伙，你的母亲呢？”他不回话，朝临也不逼着：“那姐姐带了点心，你要不要吃？口感细密，消暑解渴。刚才吓你噎着，真是对不起啊……喏，这些全部给你，你就，别不要理我了。”
　　林肖成红着脸，还是不肯理她，转了半边，眼睛盯着碟子，看着好像是有点想吃豌豆黄。但他不动，朝临也不动，闷了许久，终于来了句：“朝临长姐姐，我母亲说过，男女是授受不亲的，你放开我，不要搂着我……”
　　……
　　“可你才小八岁啊，比我小了四岁呢，你叫我姐姐，我称你弟弟，搂着你又有什么？我还经常抱我皇兄亲我皇弟呢！”
　　“……”林肖成为难地看着她，想着母亲说过的话，想着他们现在的行为……只觉得脑袋晕晕，朝临长姐姐有这么大的名号，怎么还有点像自己宫里的女官，耍这些无赖招数……
　　“你又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了？被我吓着了？”……说完，捂着嘴打了个酒嗝儿，杏花的味道四溢而出……觉得丢脸，朝临放开了林肖成：“我，我不搂着你，你陪我说说话吧，这里四下无人，坐着也闷的慌。”
　　林肖成转身过来看她，然后突然跳了下去，转到了另一张石凳子上，奶声奶气说道：“朝临长姐姐，那…你开个话头吧。”
　　……这还怎么聊下去？
　　“好吧，我开个话头倒是不难，不过这样，你要先叫我一声好姐姐，如何？”
　　……
　　那，那还是不聊了……
　　林肖成歪着身子撑着脑袋，不看，连瞥一眼都不瞥了。
　　朝临却觉得有趣，非要缠着他让他开口。但林肖成好像吃了菱胶，就是不开口，她靠近一些，他就远离一点。最后终于被磨的不耐，开口叫了一声姐姐。但朝临还要不依，想要再逗他一逗。然后被来寻人的凝素找到，接了回去。
　　朝临走了，林肖成一个人坐在亭子里，一碟豌豆黄，一盘凝素带来的水晶葡萄。
　　良久：“……好姐姐…”亭子里没人，林肖成自己吃了起来，吃了一半，高玉清来寻他，心疼地摸了摸他脸上伤口，要将他抱了回去，他红着脸推搡着母亲，嗫嚅道：“娘……肖成长大了，不应再抱了……”
　　林肖成维守着身为小男子汉的尊严，朝临被叫了回去，被安排在乐阳和昭平公主之间，糕点酒菜收拾到了一旁，空了一块场地，架起了一个大火炉子，四个小太监抬来两只剥干净的母鹿，撒好调料绑在了上面，边浇油边滚动，鹿肉被烤的滋滋发出声响，热油带着细碎香叶顺着被烤的焦酥的外皮慢慢流下，掉进了炭火里“咯吱――”一声，引得各位小姐捂着帕子，好奇的凝目相望。
　　空气里渐渐有些热了，宫人抬来冰块，布置好了新的桌椅，敲碎冰块，做成新鲜的凉茶和甜汤，请各位小姐公主们坐下，每人给盛了一碗。
　　喝着凉品，有宫女丫鬟在后面轮流扇扇子。架子上的鹿肉被慢慢烤得色泽焦黄油亮，隐约有些烟火轻气袅袅缭绕，带着肉香，勾引似的钻到了小姐姑娘们的鼻子里。
　　可要想吃上，实在是还要一会儿，众人闷着却又活跃着，昭平犹豫，看了自己女官一眼，在女官鼓励的眼神下，喝了一杯站起来道：“各位，今日御花园内设荷花宴，晚间清风相伴，除了是肉香，还有夏日荷花暑气的味道，父皇和大臣们那边歌舞齐升，我们与其在这里枯坐着，不如，不如吟诗可否？”
　　……
　　“我觉着挺好，但我们以什么为题，以什么为引呢？”
　　应话的是丞相家的千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时坐在楼里学书练字，是一个喜欢读书的“美人呆子”。
　　众人正思考着，却突然又响起了一道脆亮如清铃般的声音：“这有什么难的，宫里设的荷花宴，我们又靠着荷花池，依我看，就以荷花为题，晚风为引，我做诗判，你们，各出风采吧！”
　　……
　　……
　　是谁抢了朝临要推脱说的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身形苗条，眉目有神，腰身束的紧紧的，袖子也是绑起来一个繁琐花样，看着健气自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是都铖将军的女儿？
　　“怎么都看着我？你们开始啊！”
　　……
　　都铖将军家的杨凤娇，姿容佼佼，擅兵好武，不喜读书，不擅作诗……
　　可她兴致看着实在是好，桌前几碟糕饼空了一半，手上端着酒杯，满满的斟了一杯。只见她一口喝尽，眼睛亮亮地看着大家，好像，她们是来和她一起取乐一样……
　　还有作诗，实在是难为人，在场大多已经成年，肯定是都比朝临乐阳活得久，和她们比……
　　朝临心里正为难着，就听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开了口道：“晚风独自凉，我乘荷花对西塘。”尚书大人的千金。说的有情有义，包含了她所以的感情。众人轻声拍手叫好。
　　于是好了，这下子有人开头，杨凤娇就现场排了个号，朝临再不想作，也不得不作。乐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盛满了小星星，朝临心里嘀咕：怪不得今天晚上没多少星星，原来是全到你眼睛里去了。
　　“夏日冷风袭，荷香莲蓬涩。”由陆贞贞处开始，房月心接了下去：“风凉人气爽，荷香满塘采莲归……三位公主殿下，这池子里的莲蓬，应该是能采来吃的吧？”
　　三位公主点头，杨凤娇却起身落到了房月心处，敲打了她一道，小声说：“你怎么净想着吃，这儿作诗呢。”
　　房月心蹬了她一脚，带着傲气道：“谁像你，嘴快当了诗判，下一位还没开口，你倒先说了出来，净整一些我的难处。去去去，坐回你自己的位置去。”
　　杨凤娇不想说过她，也不忍对她怎么着，索性转身回到了自己位置，张手大声道：“来来来，各位继续啊，这下到林姑娘了！”说完得意的看了房月心一眼。
　　……
　　她不理她，继续着一个接着一个，作的都挺好，朗朗上口。然后很快，就到了朝临这边。
　　趁着乐阳作诗，朝临小酌了半杯，看看天，看看荷花池，又感受了一下空气中，风来的方向，然后放下杯子轻声开口道：“风清云舒卷，荷池来桂香。”混了这么久，应该够有面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