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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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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点了头。
这是玉姬意料之中的事情,几乎没有男人会拒绝游女们的主动示好,况且这样偷偷摸摸的过夜比花钱过夜要刺激多了。
玉姬了解男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魁掌着油灯领着小少爷往走廊深处走,旁边亮着灯的房间里传来其他游女们的嬉笑声。一入没听清楚那些女人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模模糊糊分辨出一句“最近新买的那批胭脂香味好浓”。
走过那些亮着灯的、疑似休息室的房间后,走廊上再没有其他房间了。
一入皱着眉头看了眼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的花魁,他眯了眯眼睛,显然是不太适应这样的黑暗。
二人最终停在了尽头的门扉前。
“房间有些偏,”游女乖顺地低下头,油灯昏暗的灯光将她的皮肤照得愈发白皙,“请您不要介意……我有好好打扫里面的。”
玉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脂粉香气。这些香气在吉原是十分常见的,游女们并不能够离开胭脂水粉,可即使如此,一入也想不出需求如此数量的脂粉的店到底养了多少游女。
再说,哪家店会给花魁安排如此偏僻的房间?
少年又看了花魁一眼,后者依旧低着头示意对方先进门。
房间里没点灯,从门外油灯昏暗的光判断,里面的布局很正常,除了脂粉味道呛人了些。
一入面无表情地率先走了进去,玉姬紧随其后,甚至顺手带上了房门。花魁小姐的手贴在门板上,宽大的衣袖刚巧挡住了油灯灯罩,原本就看不太清的环境瞬间黑成一片。
少年下意识地将手叩在藏于外褂下面的日轮刀刀柄上,遵循着本能拔刀。
血肉斩断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愈发突兀。
耳畔传来野兽般的咆哮声,与此同时,浓烈的脂粉气味中混入了令人无法忽视的腥臭味。一入习惯性地甩了下刀刃上根本不存在的血迹,然后将日轮刀收回刀鞘中,蓄势待发。
“你藏了鬼?”被刻意压低的声线渐渐拔高,最终变成了沙哑却足以令人分辨出性别的女声,“这可真是稀奇,居然还会有人类在房间里藏鬼。”
“……鬼?”黑暗中传来玉姬的声音。
花魁小姐心想这个人果然不是男人,然而她很快又觉得无所谓了,无论眼前的少年,不,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总归是活不过今晚的。
“唉……居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吗?”握着日轮刀的少女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轻轻笑了起来,“就是你养在房间里的怪物哦,它们可是要吃人的。”
“四郎……四郎才不是怪物!”玉姬忍不住高声反驳道,“他是我的爱人,才不是怪物!”
“呜哇,恋人变成鬼,那真的是太可怜了。”
一入日向用大拇指顶住刀锷,凭借着听力勉强架住怪物的攻击。她的眼睛不太好,油灯的光亮又被玉姬的衣袖挡住了,相对可以在黑暗中自由活动的鬼,现在处于不利地位的显然是猎鬼人。
少女略微翻转刀刃,将武器送入怪物的身体。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砍到哪了,反正肯定不是脖子。
玉姬将后背贴在门板上。猎鬼人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她也看不太清。不过相比一入日向,她的处境是要好上不少的,毕竟这里的鬼并不会伤害她。
一入日向猛地抬起胳膊,用日轮刀架开了鬼的攻击。依靠着记忆,猎鬼人一边打一边往后退到门边。房间里的怪物已经受伤了,这个时候的鬼对血肉的渴望是无比强烈的,她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持自己在绝对不利的条件下与这样的怪物正面交锋。
花魁伸出手叩住了少女的肩膀。
“四郎!”一入日向听见身后的人在高声呼喊,“我抓住她了,在这里!”
“喂喂喂……你在开玩笑吗?”猎鬼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可是怪物哦?”
“四郎只是需要吃人才能活下去,他才不是怪物!”玉姬似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入日向觉得对方的指甲都要穿过布料嵌进自己的皮肉了,“我和四郎是恋人,他不会伤害我,他才不是怪物!”
猎鬼人猛地伸出手叩住花魁小姐的手腕,将对方揽进怀里。
这招似乎有些用处,原本气势汹汹想要冲上前攻击她的怪物的动作开始出现明显的迟疑。如同玉姬所说,眼前的鬼并不打算伤害自己的恋人。
一入日向钳着玉姬与怪物对峙,“他是你的爱人,你就要让他杀人吗?”
“如果杀掉那些人就能让四郎活下来的话,我为什么不做?”
“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完全不会!”玉姬挣扎着想要拉开自己与猎鬼人的距离,“吉原每天都在吃人!客人,游女,老板,大家都在吃人!”
这可真是讽刺。一入日向想。在这位花魁小姐眼中,所有人都是吃人的怪物,而唯一不会伤害她的人,却是需要吃人肉喝人血才能存活的鬼。
所以才说吉原是个令人讨厌的鬼地方啊。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变得幸福,这也有错吗?!”花魁大声吼着,黑暗中的怪物仿佛是为了附和她的发言,发出“咕咕呜呜”的咆哮声,“为什么我不能和爱人相守呢?就因为我是游女吗?”
变成鬼的恋人和身为游女的枷锁。
普通人眼中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的幸福,在玉姬眼中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是他是鬼啊,”一入日向略微抬起手臂,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人圈养鬼,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的。”
为了让变成“鬼”的恋人存活下去,玉姬势必要引诱无辜者走进这个房间供怪物食用。或许这对恋人是不幸的,可那些被当做鬼的饵食的客人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错误又怎么样!我想和四郎一起活下去啊!”
花魁小姐似乎哭了起来。
黑发赤瞳的少女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遇到了疯子。
“那我问你,”她说,“建立在无辜者生命之上的幸福,能够称为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