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ft god》左边的神

23、阁楼的鸽子

　　忘记了如何飞翔的鸽子，忘记了天空的鸽子，在阁楼的灰尘里，轻轻微笑。

　　玛丽依然蛰伏在她的储藏室，石头是拥有生命的物体，却把坚硬的外壳给软弱的人去抚摸。玛丽微笑的时候，记忆就破茧而出，一切都回到还没有发生之前，这就是记忆唯一的用处了。
　　罗寒也在他的房间里，在他的阳光里，默默思念或是遗忘。最初的那朵花和最后的那朵，他们都过早的凋谢，凭吊着记忆的人，忘记时间和现实。
　　只有真蓝，这间冷漠的房子里唯一活着的生物，她不活在记忆里面，她千方百计去遗忘记忆。虽然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可却是一件让人觉得活着的事情。

　　真蓝在阁楼上第一次看见了第三个人，除了玛丽和罗寒之外的第三个人。
　　这个人躲在每个有阴影的角落，他窥视或觊觎，他存在着。真蓝开始就知道他的存在，却不知道他躲藏在那里。就好像记忆一样，真蓝知道那些往日退色了的光影的存在，可是企图扔掉的时候却不知应该朝哪里伸出手。一直悬空着的双手，因此麻木地陷于这个慌乱的世界里。往日，就在每个有阴影的角落。而灵魂，就是最隐蔽的角落。
　　阁楼的窗子开着，从那里可以看见远处，虽然远处什么都没有。
　　遗落在灰尘里的往日，在真蓝轻微的脚步而微微震动，有灰尘走开，又有灰尘落下，什么都没有改变。
　　真蓝看见了灰尘里的那张笑容，灿烂的如同窗外的光，玛丽一直在躲避这阳光，而罗寒则始终站在这样的阳光下面，企图自己也变成一团光，就此消失。

　　鸽子就在此时从阁楼小小的窗户里落下，它的翅膀挡住光的瞬间，阁楼里一片黑暗，真蓝在那个瞬间觉得自己无法呼吸。灰尘飘起，然后再次落下，鸽子躺在了灰尘里，一动不动。
　　真蓝走过去，那只迷了路的鸽子，它定然是为了回家而筋疲力尽，它要回去的那个地方有谁在等它吗？那里是不是不会有灰尘？翅膀的联想，与一个毫无关系的揣测。真蓝用手掌抹干净像架玻璃上的灰尘，第三个人就更加灿烂的微笑了起来。
　　谢谢。有人这样说，第一次和第二次，以及第三次，这种不真实的声音。真蓝即使回过头也看不见什么，只有那只疲惫的鸽子。

　　这个满是灰尘的阁楼，曾经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有个人在这里竖起他的画架，有人站在窗口，挡住大半的光。于是他们都陷于某种暗淡的光里面。他们在昏黄的阁楼里凝视某些东西，有些东西和灰尘一起慢慢滋长，从此不再停息。
　　那时候，屋外的草坪边上没有尖锐的荆棘，那些黄色的小花肆虐的生长。那时候，他们或许会以为这就是生活本身，就是生活的全部，其实这都是一厢情愿。他们如同没有长的孩子，只会向生活索取而不知道即将付出的代价。
　　那段时光是否留下了什么印记呢，在灰尘底下？
　　那张在昏暗的灯光下陷于暗淡中的笑脸呢？那支起的画架依然在那里，只是被同样布满灰尘的绸布遮盖着，每个人都是那层绸布，企图遮盖一切，让自己企图永恒铭记或遗忘的东西与这个现实的世界完全分离。

　　鸽子咕咕的转动它小小的头颅，突然展翅而去，扑面而来的灰尘，迷了真蓝的眼。它要回去了，那里有人在等它。
　　真蓝微笑着，离开，留下被擦拭过的笑容和暗红的绸布。底下的，是他们要永恒记忆的和遗忘的。真蓝没有勇气去揭开这一切。
　　她是如何来到这个城市的，最初的和最后的理由，她都忘记了。呼吸着，看一看草坪和阳光，这就是全部。
　　是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