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依旧，佳人不在》abby月

3、唯独她不在

　　唐易走出律师楼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临近冬季的天气艳阳高照，连他的心都感觉晒裂了口，C市他来过很多遍了，大学的四年，还有毕业后的很多个日子，他几乎跟在徐杨身后走遍了C市所有繁华的地方。
　　徐杨很喜欢逛商场，无论去到哪个城市，他忙着打卡网红餐馆的时候，徐杨一定要去当地市中心的商场签到，他笑她工作狂，她笑他迷信网红。
　　现在他又迷路了，跟徐杨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担心路线或者行程，别人都是女生路痴，男生擅长手机电脑等3C数码产品，在他们之间，永远是他在迷路，徐杨带着他从最开始的手机越狱安装软件再到后来的各式各样的游戏机。
　　他来C市这么多次，唯一记得的路是通向徐杨的家。
　　是啊，徐杨的家，明明是6个月前就说要出国读书的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C市飞往W岛的飞机上，徐杨有时候会恶作剧的欺骗他拿着空调遥控器去控制电视，自己按的一脸疑问，听到抽气声回头才发现恶作剧的人笑得直不起腰，她这次是不是也是恶作剧？
　　他要去她家里把笑得倒地的姑娘一顿暴骂，什么样的玩笑都可以开，这个绝对不行。

　　张清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垂头丧气的男人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向路边招手拦了一个的士就走了。
　　他不知道这种长相普通的男人为什么会在性格冷清的徐杨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徐杨的财产里剩下的一部分是指定在唐易50岁的时候按照每月打款的方式汇进他的账户里，如果那个时候的唐易重病缠身，这笔款项会一次性用于支付他的医药费，几乎算是竭尽全力把唐易的后半生护的严严实实。
　　这种程度的守护说不是真爱都没人信。
　　可是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唐易与徐杨多年的好友，即便两人都是感情空窗期的时候，从未有过交往，徐杨半年前还做了唐易的结亲团。
　　是家人吗？徐杨手机上所有的资料都被徐杨删除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唐易的号码，备注两个字——唐易，语气疏离，毫无眷恋。
　　汤兵找到张清办公室的时候，张清正盯着徐杨的骨灰盒，不知道想写什么，他想起张清之前埋怨他们在兔子活着的时候不曾关心的语气，用力呼了几口气，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意，开了口，“张律师，徐杨她。。。”
　　开口之后，汤兵发现自己不知道该问什么，是问本该在G国的兔子为什么会在C市？还是问兔子为什么会出现在C市飞往W岛的飞机上？又或者是把身后事安排的这么仔细的兔子没有留下任何想要对他们或者对唐易说的只言片语吗？
　　张清认识徐杨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与唐易认识兔子的时间长，一起从青涩的少年时期走到算是中年的30岁，他们对于兔子的了解像是停留在了高中大学，他又能指望眼前的张清知道什么。
　　“汤先生，徐小姐是我的委托人，我知道的只是徐小姐愿意透露的，其余的你们不知道，徐小姐更加不会让我知道。”张清知道汤兵想问什么，人总是在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才发现对于自己熟悉的人了解太少，指望着别人能够指点迷津，但是真正应该站在指点迷津位置的人难道不应该是相伴多年的自己吗？
　　以往印象里独立自主的兔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背影，抑郁症他知道的，他见过抑郁症的人手上的伤痕，见过发病的抑郁病人无法自救的惨状，微笑的兔子，恶作剧的兔子，自信的兔子，全都被这三个字牢牢拖住消失不见。
　　“兔子。。。徐杨的事故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事故报告以及飞机失事前最后的影像都会在一周后出来，需要的话，我会发送一份给你们。”
　　汤兵对于眼前律师语气里阴阳怪气的指责已经没有力气去愤怒争辩了，唐易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自己能做的就是在唐易清醒之前，替他和兔子挡住其他一切的干扰，也替兔子守住唐易。

　　唐易来到徐杨住的地方，门是指纹锁，C市和S市隔的不算远，高铁1个半小时，汽车6小时，有时候来C市开会没有地方住，就会来徐杨家，在他连续弄丢徐杨6把钥匙换了6次门锁之后，徐杨认输，直接换了指纹锁，他来了按个手印就能开。
　　他当时还开玩笑说，万一你男朋友在家，我突然开门，那分分钟变成命案现场。
　　徐杨笑了，怼他说，“那为了我以后的幸福，你跟我男友都要买个意外险，受益人写我，万一出事了，倒霉的那个也不用担心我无枝可依，我也会知恩图报每年清明定时烧香的。”
　　唐易刚开始来时的想要暴骂徐杨的情绪已经变成了祈求，祈求打开门后，会看到徐杨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张清发过来的视频笑到呛住然后求饶，或者不求饶也行，只要她好好的坐在那里，这个恶作剧他就原谅她。
　　“滴”
　　门开了，徐杨的房子不大，所有他熟悉的东西都在原位，玄关上放着她喜欢的海洋香薰，一开门就若有若无的飘进鼻子，客厅的沙发上除了靠枕还放了一床叠好的薄被，徐杨冬天的时候很喜欢卷着被子在客厅的沙发上连着电视打游戏，房间里她喜欢的飘窗上放着他送的陶瓷茶具，床上放着她取名叫小白的抱枕。
　　唐易伸到一半想要抓住小白的手被脑海里的那句“找打吗？”拦了下来，猛然回头，根本空无一人。
　　之前一直压抑的情绪全面爆发，她是真的走了，他收罗了很多她喜欢的口味的店子，他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能休假去G国看她，他还买了最新出的游戏等着跟她一起闯关，他准备的所有的东西她都不要了，连他也不要了。
　　徐杨，徐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徐杨，徐杨。
　　唐易嚎啕大哭，整个房子空空荡荡，床上的小白与他两两相望，嘴里呼唤的名字无人应答。

　　汤兵已经两天找不到唐易了，唐易的手机永远都是暂时无法接通，他去过兔子的家，使劲敲了一上午，根本无人应答，差点被物业当作催债的轰走，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唐易，找人的空隙不停的刷着新闻，只要看到自杀两个字就感觉心脏骤停。
　　汤兵现在心力交瘁，一边要找唐易，害怕他做傻事，一边还要应付台里和唐易家人的询问，兔子走了的消息已经在老友们之间传开了，大家都帮着在找唐易。
　　张清看了看找人找到了律师楼的汤兵，“徐小姐的家里去过了吗？”
　　“第一时间就去了，根本没人。”
　　汤兵看着张律师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几乎是立刻，张律师的手机就响了，是唐易的号码。
　　“唐先生，徐小姐的手机已经拿回，虽然资料删除的很干净，但是唐先生需要的话，我们还有协助恢复的业务的。”
　　“好的，请问您在哪个位置？”
　　“好的，我马上到。”
　　汤兵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回到了胸腔，也清楚眼下想要唐易乖乖听话的唯一办法——关于徐杨的一切。

　　两天不见的唐易就算坐在刺眼的眼光下都像个无主游魂，脸颊凹陷，胡子拉碴，黑眼圈重的快要有硬币大小了。
　　“徐杨的手机在哪？”
　　张清看着跟两天前判若两人的唐易，心里松动了一些，他不太明白唐易与徐杨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他见过太多的人性，唯独这两个好像超脱了他以往的猜测。
　　“唐先生，徐小姐的手机恢复了，但是手机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手机显示最后的清除时间是在徐小姐死亡前不久，唐先生还是坚持拿回吗？”
　　唐易没有回答张清的话，直接把手机拿回自己手里，徐杨的手机用了很久，明明同款的型号机型内存都是出到了128G，徐杨还是用着内存16G的，

　　他问徐杨，“怎么还不换，不卡吗？”
　　“不换，我就喜欢这个，卡不卡这种问题你觉得对于我这种3C大神会是问题吗？”
　　除了感情，对于其他的东西，徐杨都异常念旧和专一。

　　“徐杨的抑郁症有多久了？”
　　“唐先生，我只是律师，徐小姐的个人状态我无法确认的这么详细。”张清是真的不知道，他不过是一次偶然中认出徐杨正在吃的药丸是属于抑郁症的，他试过想要接近安抚徐杨，却被徐杨牢牢的拒之门外。
　　唐易起身就走，汤兵眼疾手快拦住，“唐易！兔子走了我们都接受不了，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兔子也不愿意看到的，你忘记兔子要你好好照顾家人吗”
　　唐易记得，婚礼结束送客的时候，他跟妻子站在门口送这群老友离开，徐杨很开心，她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二少，以后要好好照顾嫂子，私房钱什么的我已经毫不犹豫的告诉嫂子你藏在什么地方了，所以以后要好好伺候你的新金主了。”
　　妻子笑，他笑，一群损友笑的更开心。
　　“我照顾家人，谁照顾徐杨。”
　　汤兵也楞了，他们知道兔子父母走的时候，兔子一个人已经把丧事办完了，从病危入院再到父母入土为安，最后还要与同父异母的几个哥哥姐姐处理遗留下来的财产问题，他没怎么见过兔子哭的样子，更谈不上兔子崩溃的情景，渐渐的，兔子不说，他们也不问。
　　汤兵手机里老友们的信息一直在震动，每一个人都在问怎么回事，有的人还在谈论着兔子为什么会突然从G国出现在C市飞往W岛的飞机上，汤兵觉得很烦，他点开界面，发了一句语言，“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