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之前世》冷洵墨

9、第 9 章

　　拓祯的母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兰若格格，父亲是属正白旗的户部侍郎。虽说是皇帝赐婚，却是两情相悦在先，夫妻十分恩爱。可是，就在拓祯六岁时，父亲却因急症突然辞世了，兰若格格受不得丧夫之痛，竟也随之殉情。至使年幼的拓祯在一夕之间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种双重打击下，本就体弱多病的拓祯更是一病不起，经过宫中最好的太医们的合力抢救，才终于转危为安，可也就此知道了，拓祯遗传了其父的心脏顽疾。
　　皇上及太后感其身世堪怜，便接了小拓祯在宫中居住，赐封贝勒。拓祯从小就被所有人告知了，不能做剧烈运动，所以在别的孩子们都跑着跳着的时候，他只能静静地呆在角落里。而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们也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怕一时大意，有个什么，担责任。所以，他平常除了和那些孩子们一起上书房学习之外，其余时间也就只能自己打发了，看书、画画、抚琴，成了他童年时光的唯一乐趣。
　　那一天，拓祯第一次见到湖都。
　　拓祯十岁，湖都七岁。
　　“格格……别跑得那么快嘛，奴婢跟不上了……格格……”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惊扰了正在湖边画荷的拓祯。
　　拓祯抬头看去，那边的湖心亭中，一个粉装宫女正提着裙摆追着一个小人儿。太远了，看不真切，拓祯只觉得那小人儿好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跑着，跳着，飞舞着，一路洒下欢快的笑声。
　　拓祯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便低头继续画起来。从小，他便告诉自己，不要去无谓地羡慕健康的孩子。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去羡慕。
　　这是湖都第一次进宫，当然对什么都觉得新鲜。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墙？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楼？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好看？
　　当湖都看到拓祯时，猛地停住了脚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虽只是侧面——一身淡蓝色长袍包裹着他略显纤瘦的身形，眼睛专注地望着远方，鼻子挺直，下巴的弧度美的不可思议，辫子黑又亮，辫梢系着一条淡蓝色缎带，微风吹来，缎带和着长袍下摆轻轻舞动，令他整个人看起来似要乘风而去一般。
　　不要，直觉地，湖都跑到他身边，小手紧紧抱住他，他是神仙吗？他会飞走吗？她不要他走。这么美的人，怕是世间再也找不到了。
　　拓祯身形一顿，低头看，不明白这只美丽的小蝴蝶怎么会一下子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同时，小蝴蝶也抬起头来看他，他们互相注视着，定定地遵循着对方的脸庞，像是要把这刹那间的相识刻入血液里，灵魂中一般。
　　湖都抬起一只手，想要触碰眼前白瓷似的肌肤，却在还差分毫时又收了回来，怕碰了，他就会消失掉似的。
　　拓祯亦看着怀中的小人儿，震慑于她眼中的清灵，令他的心脏莫名地划过一丝痛，几年来刻意的修身养性，早让他练就了面对任何突发状况，亦能够从容面对的个性，可是此刻，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小人儿竟轻易地打乱了他一贯的淡漠。
　　“奴婢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那个粉装宫女跑到近前，看到这一突发状况，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贝勒爷身边的一个年约三十初头的太监提醒，才想起来下跪请安。
　　“这位是……”太监刘悦亦忙着小声问那宫女眼前这位小主子是谁。
　　“这位是承郡王府中的湖都格格。”粉妆宫女回道。
　　“奴才给湖都格格请安，格格吉祥。”刘悦亦上前行了个礼。
　　“都起吧。”拓祯虚扶了下，两人这才起身。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尴尬，宫女知道这个身份特殊的小贝勒爷一向不见外人，一心想要拉走小主子，却又不敢，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悦打小便跟在拓祯的母亲兰若格格身边伺候，又是伺候着小主子长大的，自然能分辨出主子此时的喜怒，可是主子注视着湖都格格的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便也不想多言，任两个孩子自由发挥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贝勒爷。”首先由湖都格格发问。
　　“我叫拓祯。”
　　湖都认真地听着，哦，神仙贝勒的声音也这么好听，然后忙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湖都。”
　　一问一答间，拓祯已由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露出以往的淡淡笑容，道：“你好，湖都格格。”
　　“拓祯贝勒，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小可人儿又立即说道。
　　拓祯的笑容在加深，“谢谢。”她不是第一个说他好看的人，却是第一个抱着他说好看的人。
　　“拓祯，我可以碰一碰你吗？”湖都格格自动省略了“贝勒”二字，渴望地看着他的脸，其实她的目光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拓祯依然笑着，心道，你不是正在“碰”吗？这样子抱着都不算“碰”，那怎样才算“碰”呢？不过，看着她的目光，他忽然明白，她指的是他的脸。
　　点点头，“好吧。”拓祯露出任其采撷的表情。
　　湖都终于放开了他，抬起小手，怯怯地，小心翼翼地碰到了他的脸颊。他的脸颊凉凉的，她的小手热热的，一凉一热的温度差异竟倏地令两人的身体如遭雷击般同时一颤……
　　“拓祯，你画的真好看。”湖都凑到桌前，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荷，赞叹着。
　　“谢谢。”拓祯淡笑回应。
　　“拓祯，你能为我画一张肖像吗？”湖都眼珠一转，又提要求。
　　“好。”拓祯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位湖都格格正处于好动的年纪，画肖像耗时较长，不知她能否有耐心等他画完。
　　可是，现实告诉他，估计失误，湖都在他画画的两个时辰里，不仅没有中途退场，甚至连无聊都没有喊过，这让拓祯是大大地意外了。
　　于是，当他将画好的肖像摊在湖都面前时，终于问道：“乖乖地坐了两个时辰，你不觉得无聊吗？”
　　湖都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居然是眨了眨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道：“看着拓祯你，怎么会无聊呢？”
　　一句话让拓祯竟不自觉地羞红了脸，怔怔地看了湖都好一会，心里再难平静。
　　一直守在一旁的刘悦见此情景，自然是喜在心中，自兰若格格和驸马爷去世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小贝勒爷这么开心过，所以，当晚他便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太后娘娘，皇太后亦是十分高兴，自此后，努力为两个小家伙制造着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