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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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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下的富察府,宁静而安详。
东厢的主客房内,有斜阳柔暖的光线透过微薄的窗纸洒照进来。
湖都轻轻地将门在身后合拢,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然后,她踮着脚尖儿,缓步来到内室,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的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青葱玉指撩开暖色的帘幔,以银钩固定在床两侧后,湖都咬着下唇关切地注视着床榻上正沉沉睡着的人儿。
拓祯的呼吸轻浅而缓慢,仿佛随时会飘散在空气中,再也无力凝聚。
拓祯的唇色是病中的青紫,右脸颊有一处被树枝刮伤的红痕,虽然上了药,但在他苍白的面容上依然是那么明显。
许是睡梦中还摆脱不了湖都遭绑架时的焦虑心情,他的双眉微蹙,如蒲扇般长而翘的睫毛颤动着,覆盖住眼睛下方淡淡的青色暗影。
眼底腾升起一股湿意,渐渐地模糊了视线,湖都的心如针扎般疼痛。
都怪她不好,令拓祯为了救她,竟如此的劳累,如果病痛可以代替,她宁愿现在躺在床上的是她。
怕惊扰到拓祯,湖都没有搬来椅子,也没有选择床檐,而是在踏脚凳上坐了下来,痴痴地看着他。
严太医说拓祯这一次长途跋涉的劳累已超过了他身体所能承载的极限,还好有他在身边,且抢救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滴泪终于溃堤而出,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扑簌簌”如断线的珍珠,很快在锦被上濡出一大片湿。
今早天还没亮时,大队人马才赶回富察府中。而自尊心强烈的拓祯,在人前从不愿意表现出脆弱的拓祯,强撑着回到府中后终于不支倒地……
床上的人轻微地动了动,湖都察觉,立即抬手胡乱擦干泪水,命令自己露出最可爱最平常的笑容,迎上拓祯缓缓张开的眼睛。
“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湖都倾身问着。
拓祯摇头,唇角努力上扬,声音中有着无力的喑哑,道:“我很好,不要担心。”
“真的吗?”湖都俏皮地眨眨眼睛,斜睨着他道:“如果你能一口气喝下整碗我亲手熬的粥呢,我就不担心。”
拓祯笑,语气中有着无限的宠溺,道:“湖都亲手熬的粥啊,我一定要好好尝一尝,也许一碗还不够呢?”
“好,你等着啊,我去叫人端来。”湖都跳起来就要去外间招呼端着餐盘候在门口的翠儿进来。
“哎?”拓祯猛然想到什么,抓住湖都的手,湖都回头,询问地看他,而他的眼睛却放在湖都的脖颈处,那里的伤口已经上了药膏,结了一层薄薄的红痂,昨晚他也曾察看过,但夜晚的光线不是很明朗,此时看伤口已略有好转,才终于放下心来。
湖都的心温温热热,笑意漾在眼中,却故意地道:“我的这点儿伤不算什么,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脸上的伤吧。”
“嗯?”拓祯一怔,他的脸上有伤吗?他怎么不记得?
“在这里。”湖都指指他的右脸颊。
经此提醒,拓祯才想起昨晚在穿过树林的时候似乎被树枝刮了一下,直觉的要抚上自己的伤处,却被湖都中途给拦劫了去,抓住他的手,半关切半威胁地道:“不许碰,万一落下疤痕,你变得不好看了,到时可别怪我不喜欢你了哦。”
拓祯一怔,接着,脸上倏地浮上两朵淡淡的红云,竟似立即为他的病容增添了几许生气。
嗯……她有说什么吗?回想中——“……到时可别怪我不喜欢你了哦。”
“……可别怪我不喜欢你了哦。”……
天哪,她都说了些什么啊?她这么说不就等于是在宣告——她喜欢他。
虽然他们都知道彼此是喜欢着对方的,但是像这样子直接说出口还是第一次。
湖都跑出内室,打开房门,冲了出去,站定在房间门口。沐浴在夕阳的光芒中,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脚底窜上来直烧到双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刚刚绕城跑了一大圈儿,心底却澎湃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吓到了一直等在门口的翠儿,愣愣地望着她,却不自知。
室内,拓祯目送湖都的身影急速地消失在门口,低垂下睫毛,将难掩的笑意小心地隐藏在眼底,默默地回味着。
***
“诺寒哥?等我一下嘛,诺寒哥……”
华丽的富察府的后花园里,人工湖中的九曲桥上,一个十三、四岁的长相俊俏的男孩儿以着他正处于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嗓音,一路追着前方正大步走着的身影一路叫着。
诺寒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后,猛地顿住脚步,男孩儿反应不及地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转身,诺寒盯住他,以冰冷的语气说道:“别再跟着我了,否则……”否则就拿你当晚餐吃掉!呃,好像不能这么说,好歹他也是湖都的弟弟,左右看了看,便道:“否则就将你扔进湖里去。”啧,这种威胁还真没建设性。
抚着被撞疼的鼻尖儿,富察佳珲丝毫不畏惧的坚定地道:“诺寒哥,只要你肯收我为徒,别说你要把我扔进湖里了,就算是扔进海里,我也乐意。”反正他会游泳,湖里、海里都没差。
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诺寒只觉得太阳穴边有股青筋在不规则地跳动。
他已经被一老一小烦了一下午了,现在他只想立即冲到湖都的身边去互诉衷肠,可是,这个小的还是不肯放过他。
早上一回到府里,诺寒就盼着能够和湖都单独在一起,可是,拓祯突然大病不起,湖都担心的一直陪在拓祯的身边,根本无暇与诺寒说上一句话,诺寒远远地看着,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了。后来拓祯病情稳定下来,湖都又累又困的模样又让他心疼的不想打扰她,虽然湖都让佳珲为诺寒安排了房间,希望他也能好好地休息一下,但是再见湖都的喜悦让诺寒完全感觉不到疲惫,于是决定守在湖都的卧房外等湖都醒来。
可是,直等到下午,当他听到卧房内湖都睡醒后起身下榻的声音,正准备叩门进屋时,有个下人却先他一步地跑过来恭敬地道:“诺寒少爷,承郡王有请。”
承郡王是湖都的父亲,诺寒知道,虽然心里有丝不甘愿,但还是随下人去了。
两年来,因为诺寒的事,承郡王与宝贝女儿常常争吵引至不快,所以在见到诺寒之前,承郡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子就早已是心存芥蒂了。但是昨天晚上,诺寒单枪匹马地去救湖都的举动却令承郡王对他的印象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先不论诺寒是如何得知湖都的下落的,就冲他拦截住了海盗,为承郡王带领的队伍赢得了时间这一点上,承郡王就十分感激了,如果海盗船真的开走,那么,后果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敢想象的。更遑论,后来诺寒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制伏了所有的海盗……
诺寒的机警、胆识和功夫,已让承郡王对他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起来。
“你多大了?”书房内,承郡王与妻弟,也就是富察府大老爷坐在首位,满面笑意地问着立于厅中的诺寒。
“……十七岁。”诺寒沉吟了一下,说道。差点儿将真实年龄说出来,好险。
“听湖都说你很早便流落孤岛了,而且还失去了记忆,是不是?”
“是。”湖都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能令人信服就好。
“昨晚你是如何得知湖都的下落的?本王听那些海盗说起你似乎还会训喜鹊?是怎么回事啊?”承郡王习惯性地捋着八撇胡须,对于这一点甚是好奇。
“哦,这个……在野外生活的久了,可能便略懂一些动物的异常举动了吧,总之,我发现那些喜鹊们的叫声十分不同寻常,所以就跟去看看,结果便看到海盗绑架了湖都正准备开船……关于训喜鹊这一点嘛,纯属子虚乌有,我可没那本事。”这个谎说得还可以吧?他们会相信吗?
承郡王点点头,有些似懂非懂,既然诺寒说得如此简单,他也就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你的身手不错,也是因为野外生活的关系吗?”承郡王再问。
“是啊,在那种毫无人烟的孤岛上,飞禽猛兽到处都是,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练就一身过硬的功夫怎么行呢?”
“唉,看来这孩子一定受了很多苦啊。”富察老爷不免感叹道,立即引起了承郡王的共鸣。
承郡王起身拍拍诺寒的肩,肯定地道:“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将来必有大成,以后就跟在本王身边,本王一定会细心栽培你,让你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才。”
“诺寒多谢王爷。”诺寒开心的大声道谢,跟在他身边,那不就等于是可以在湖都的身边了吗?嘻嘻。
“哈……”承郡王的笑声洪亮豪爽,诺寒的直率和孩子气让他是越看越喜欢。
“呵呵……”诺寒也笑,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蒙混过关,害他一路上想了无数种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