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手札》黛夕子

85、招魂回魄（上）

　　“情况我大抵了解了，所以苏总这次是来找我借人的？”计尔思一口咖啡还没进口，便被一旁的汉弗莱夺过咖啡杯，给他换上了一杯清茶。

　　看着计尔思喝了一口，汉弗莱才道：“苏总，连您都还没查出这背后的人吗？”

　　苏骆庭点点头，道：“有几个怀疑的对象，还没得到验证。”

　　计尔思弯了弯唇角，笑道：“既然苏总已经找到位置了，何必急着救人呢。倒不如等等看，狐狸的尾巴藏的再深，总归是要晃悠出来的。”

　　苏骆庭把手伸进口袋，轻轻摸了摸睡在他口袋里的谦邈，不由有些急躁：“来不及了，我姐很担心。况且，宋家那一堆烂摊子，还得让他回去处理。”宋陨辛突然跑去了美洲，宋家本就刚刚被停了合作，集团受了重创，他这位当家人这时候不在集团坐镇，集团内部自然乱成一锅粥，这粥还快要糊了。

　　计尔思瞧见了苏骆庭有些急躁的样子，与汉弗莱对视一眼，暗道：以前没听说这苏总这么重视他这姐夫啊？莫非当真是因为他那姐姐？不过他这亲姐倒是极为低调，圈子以外几乎没什么人见过。

　　计尔思道：“那你要多少人？”

　　苏骆庭道：“不用太多人，只要一个。”

　　汉弗莱皱眉：“一个？苏总，你确定？”

　　苏骆庭点头：“一个。”

　　计尔思却更为警惕了，道：“谁？”

　　苏骆庭手上挽了一缕谦邈的长发，绕在指尖上，心里的不安竟慢慢平息了下来。他直视着计尔思“你。”

　　计尔思皱紧了眉头，看了看同样呆愣的汉弗莱，半晌，迟疑道：“...我？”

　　苏骆庭道：“对，就是你。”

　　汉弗莱却摆着大手，连连道：“苏总开什么玩笑！？”

　　苏骆庭道：“没开玩笑。我记得，魔都计家有一个屏蔽装置，叫‘隐形人’？能隔绝一切设备的探查，阻挠所有雷达？据说这原本是在计家大小姐手里，但计女士过世之后，紧接着便是计家的败落，‘隐形人’也不知所踪。我料想，你大概不会直接借给我，所有请你一同前去，‘隐形人’也由你亲自把控。”

　　计尔思微微一笑，有些病态的苍白：“所有，苏总这是把注意打到‘隐形人’上了。苏总手下人才济济，怎么会连区区的雕虫小技都解决不了？我若说不借呢？”

　　苏骆庭笑道：“若是有时间，自然没必要麻烦计先生。另外，这个你看看。看了，你会借的。因为，我会帮你。”说着，他把一个黑色信封递给计尔思。

　　计尔思将信将疑的接过来，打量一翻。信封纯黑色，只有封口的位置有几条粗细不一的金边，拿在手里是很硬的纸壳质感。计尔思一边看着苏骆庭一边打开信封，里面是一页红色条纹的信纸，有些泛黄，曾经被撕成过碎片，如今又被拼合了起来。信纸边缘有些破损，像是被蛀虫啃过一般。

　　计尔思瞟了两眼，随即猛地坐直了身体，背后的肌肉绷得死紧。汉弗莱虽然能听过中文，也能写一些简单的常用字，但给他一封中文写的信，他却是读不通的。他不明白这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这些看起来娟秀的小字说了什么，引得一向沉稳的计尔思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只好一手轻轻抚着计尔思的背，一边狠狠瞪着苏骆庭。

　　半晌，计尔思一字一句读完了信。这信并不长，连半页都不到。他抬起头，看着苏骆庭道：“还有呢？”

　　苏骆庭笑了笑，道：“这是报酬，看来计先生很感兴趣。”

　　计尔思把那页信纸小心得叠了起来，珍而重之的放进信封里。抬头认真道：“我去，还希望苏总说话算话。”

　　苏骆庭点点头：“那当然，我是个商人，自然说话算话。”

　　两人都无视了兀自跳脚的汉弗莱，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定好时间。

　　看着苏骆庭走出去，汉弗莱抓住计尔思的手，沉着脸道：“宝宝，到底怎么了？你，必须完完整整的告诉我。”

　　计尔思伸手捏了捏汉弗莱的脸皮，道：“我必须去，我必须把那些东西全部拿回来。”他叹口气，有些自责：“我当时走得太匆忙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

　　汉弗莱急切道：“你到底要什么，我去给你拿！他若是不给，我就把大炮开到他门口，看他给不给！”

　　计尔思道：“我...母亲的遗物。”

　　汉弗莱一怔，忙问他：“在哪里？我带人去拿！是不是在苏骆庭那里，我去找他！”

　　计尔思忙抓住汉弗莱的手，道：“算了，我们都说好了。我帮他这次，他把东西给我，还帮我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再说了，他们上次治好了我，咱们欠了一个大人情。”

　　汉弗莱却道：“所有真相咱们也可以查出来，没必要找他！我可以拿矿跟他换母亲的遗物，什么东西都可以！他上次不是想要领空通行证，我给他！让他把东西给咱们都不可以吗？”

　　计尔思把他拉到沙发上做好，道：“京城那边局势混乱，并不明朗。咱们，特别是你，决不能贸然出手。由他出面，合理也安全的多。”

　　汉弗莱知道计尔思的思量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好的，特别是是对他，若是他在此刻出手，被查了出来，少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更别提还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国际议会庭了！但他一想到自己母亲的遗物都要靠别人去拿，心里又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得他心口生疼。

　　气得急了，汉弗莱一拳砸在沙发上，沙发表面凹进去一块，随着拳头卸去力气，又慢慢回弹起来。倒是沙发里的木龙骨，‘咔擦’两声，竟生生断裂了，沙发迅速下陷下去。

　　计尔思一阵头疼，拉着他往外走。临出门对着守在门边的两个大兵道：“把里面的沙发换了！”

　　大兵点点头，看着两人走远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老大真是英勇无比，这沙发一个月之前换的吧，这又换！”

　　另一个小声回他：“但看计先生这样子，不像啊！脸不红气不喘的，连腰都不扶！”

　　苏骆庭回了他们下榻的酒店。一开门，苏五和苏八立刻迎了上来，苏五道：“老大，怎么样？”

　　苏骆庭沉默着点头，道：“准备一下，晚上出发。”

　　说罢，苏骆庭径自回了房间。

　　把谦邈拿出来，谦邈还在睡着，睡得脸色红扑扑的，呼吸匀速绵长。若不是昨天晚上谦邈忽然一脸煞白，捂着胸口抽搐片刻，突然陷入昏迷，他只会觉得谦邈累了，正睡着了。

　　苏骆庭让欧阳看过，欧阳的结论是：身体机能都在正常运转，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已经半天，仍是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苏骆庭束手无策，除了心急如焚，无计可施。

　　苏骆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无力感了。他暗恼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多问问这方面的事，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好呀！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苏八在门外轻声道：“老大，计尔思来了。”

　　苏骆庭轻轻把谦邈放到自胸口的口袋里，动作极尽轻柔，小心翼翼。一番处理之后，确定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震动扰到谦邈，这才推了门走出去。

　　计尔思坐在客厅里，正点头应着汉弗莱什么。苏五斜斜靠在一边的门框上，见苏骆庭出来，立马站好了身子。

　　苏骆庭朝他们点点头，道：“那就出发吧。”

　　直升飞机行至柯罗华市二区边缘，众人便下了飞机，换上了汉弗莱早在这边准备的车辆。

　　上了车，计尔思摆弄这一个小小的黑色小匣子。那小匣子浑然一体，更像是一个黑色的金属块，表面没有看出一丝缝隙。

　　不知他按了哪里，那个金属块的面上忽然突出几块，开始缓缓向上延伸。不一会儿，这些突出的金属柱又开始发生解体，从金属柱里抽出薄薄的金属片，金属片缓慢延伸，直至数条完全链接到一起。那手心大小的金属块，此刻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两只手掌捧起来的镂空金属球。

　　延伸出来的金属是银色的，因此整个金属球都被银色的金属薄片包裹了起来。透过外部镂空的部分，里面竟是几片闪着微微蓝光的黑色碎片。那些碎片被银色的金属条托了起来。镂空的圆形球体里，闪着光芒的碎片。

　　苏骆庭想了想，嗯...残破的、奇异的、神秘的美感，是一件极为难得的艺术品。

　　苏骆庭一瞬不瞬的看着，计尔思忽然道：“美吧？但它更是一道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催命符呢。”

　　苏骆庭笑笑并不答话。他想着自己查出来的那些内幕，手轻轻拍拍胸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这道‘催命符’此时却是他们十分有用的保护障。

　　车辆行至柯罗华市二区的那一片荒废的房区，下了车，苏骆庭借着明亮的月色看了看。

　　这里看上去像是准备搭建一片住宅区，房子修建都在五层楼左右，外表上刷了白色的漆，经过风吹雨淋，现在已经有些炸开了，漏出里面斑驳的水泥色。房子修成了尖顶，几栋几栋连成一排。

　　苏骆庭默默数了一遍，就目前他们在的这一条巷子，左右各十栋。他们一路进来，这样的巷子路过了好几条。

　　苏五转了一圈，回到苏骆庭身边，低声道：“老大，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一个人影，连灯光都没有。”

　　苏八在手上那个小平板上点了点，道：“老大，就是这栋了。点位还是没有变化，但...”他抬头看了看，接着道：“显示的是在第三层，但目前看来，上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苏骆庭接过平板，上面是这片区域的透视立体图。苏骆庭两指滑动，缩小了画面，整个房区的立体透视都呈现在屏幕上。除了那几个离他们极近的十几个红点一个绿点，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了。

　　苏骆庭道：“先上去吧。”

　　计尔思扬了扬眉，跟在苏骆庭身后进了面前这栋楼。临进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头上的门牌——四区四栋四单元。

　　楼梯踏步已经被尘土完全覆盖了，呈现出一片没有丝毫生气的灰白色。苏骆庭抬手扇了扇鼻尖，这里的味道除了呛鼻的灰尘味，还有一种食物变质的味道，以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计尔思一脚踏上阶梯，扬起的灰尘迅速铺满他的脚面，擦得反光的皮鞋，瞬间被压了色泽。

　　计尔思道：“你们确定是在这里？”

　　苏骆庭沉默着点头。

　　苏八拿着手帕擦了擦沾了灰尘的眼睛，问道：“对于这里，计先生了解吗？”

　　苏五也道：“就是啊，为什么他们愿意住自己搭的棚子，也不来住这里？”苏五以前还在柯罗华市二区里挣扎求生时，并没有听过这片区域。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好几年了，那么这片应该就是这段时间里才出现的。

　　计尔思倒是不清楚，之前给他他们开车的那个司机倒是本地人，他道：“据说是一区那些人被推墙推烦了，打算修给二区做补偿的。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一夜之间，这里的人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这些东西，一切活物都消失了。这一片就被传成了禁区，也叫第三区。后来来了好些什么考察队，也一个没出来的。”

　　苏骆庭笑了笑，道：“那么，咱们说不定也出不去了。”

　　计尔思抿紧了嘴，没说话。连他带来的那些人，脸上也不由透出几丝恐惧之色。

　　一时间没人说话了，空荡的楼梯间里，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呼吸。

　　4—4—4—301

　　手电筒的光停在这个门牌上。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才听过关于这里的诡异传闻，众人盯着这个门牌突然感觉有一种悚意从他们的脊柱爬上来，脖子后一阵凉飕飕的。

　　苏骆庭道：“开门。”

　　苏五点点头，从裤兜里拿出两根小铁丝，插进锁孔里。不一会儿，“咔哒”一声，这面深棕色的门忽然弹开了一条门缝。

　　尸臭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骆庭偏过头半晌，一脚踢开了门。

　　月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大厅除了中间那个血色的圆环和躺在圆环中间的那个人，没有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