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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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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黎月夫妻俩还在逛街,黎珍和陈明颜却从陈家回来了。
黎珍今日在岳母家很是装了一番稳重。
她拍着胸膛对陈司户保证:日后一定善待夫郎,努力上进,并殷勤送上了那筐初春难得的香橘。
陈司户面色严肃,对儿媳的表现感到满意,告诫黎珍要踏实过日子,切莫再花天酒地。
却将黎珍同黎月做了对比。
“你可多多向你二妹学习。她虽身体羸弱,却不忘刻苦读书,待人真诚、做事明理,尊老爱幼……唉,不求你同她一样,能学到三分,我便满足了。”
在陈司户看来,自己说这番话,是一心为了儿子和儿媳。
可黎珍听在耳中,认为这是岳母对自己的嫌弃与贬低。
她都这么努力讨好岳母了,对方竟然还想着黎月?!到底什么眼光啊?
黎珍当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被夫郎碰了碰,她才回过神来,继续保持小辈的姿态。
她想对陈明颜生气,又顾忌陈家,一路上都憋着火,回到家后,便趁夫郎去了父亲那儿,飞快地钻进了通房文竹的房里,一把抱起对方,将其压在了床上。
“呀,大小姐您这是干嘛呢?”
文竹假意惊呼,身子却软绵绵的,手搭在黎珍的肩膀上,嘴里道:“待会儿若被少主君发现,奴可就活不了了。”
“他爷爷的,陈家压着我便算了,他一个男子也想管姑奶奶我?”
在岳母那儿受了委屈,黎珍越发愤怒,更是不管不顾。
云雨过后,黎珍穿上衣服,摸了摸文竹的脸。
文竹拍开她的手:“大小姐真无情,好的时候说疼奴,娶了少主君便将奴抛在脑后。如今又来了,奴到底算什么?”
说完便红了眼。
黎珍真是心都要化了,搂着人安慰:“他陈明颜算什么东西,我不过是哄着罢了,疼的自然还是你。等我继承家业,出人头地了,第一件事便是休了他!”
和通房厮混了片刻后,黎珍赶在夫郎回院儿之前离开了。
她吃过饭后去外头溜达,看到黎月带着那貌美的表弟兼妹夫从花园经过。
“老二,这是才回来?”她高声朝着那边道。
黎月听见了长姐的声音,停下来,对着黎珍行礼。
黎珍看到黎月手里头拎着东西,旁边的虞卿也抱了两个包袱,不禁嘲笑道:“老二,你好歹也是府里的二小姐,怎么半点不讲究,出门也不知道带下人。”
她刚纵完欲,那双眼睛贼溜溜盯着虞卿,很是不怀好意:“可怜我妹夫,要跟着你吃苦。”
黎月不语。
黎珍对庶妹的沉默很是习以为常,又道:“你若实在艰难,要不要姐姐我给你送几个丫鬟小厮啊?”
她是随口一说,毕竟以前也是这样,而每次黎月都像个闷葫芦,任由自己奚落。
可这回,她话音刚落,听见庶妹郑重道:“一切便拜托长姐了。”
黎珍脸上还带着笑呢:“啊?”
“实不相瞒,妹妹的院子里的确很缺人,如今家中经营不易,实在不好再开口讨要,但长姐赐,不敢辞。”
黎月很是感动,脸上浮现动容之色:“多谢长姐,一会儿妹妹便到锦华院领人。”
“不是……”
黎珍傻眼。
没听出来自己话里的嘲讽就算了,怎么这个闷葫芦还当真了呢?
“那个,老二啊,这件事吧,”
黎珍的话起了个头,却见那位妹夫也跟着屈膝:“多谢长姐。”
虞卿抬起头,温柔一笑:“我马上去找姐夫,向他表达谢意。”
“都说夫妻一体,先前姐夫到咱们院儿里表达关心之意,生怕我吃得不好,如今您又要给我们送丫鬟小厮。”
“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黎珍:?
你们两个都是傻子吧,听不懂人话吗?
黎珍真是无语至极,觉得自己这个庶妹和妹夫蠢到家了。
真不知岳母怎么会夸黎月“天资聪颖”。
她抬起手阻拦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黎月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很是恭敬。
黎珍愣了愣,竟是不知如何说起。
最后忽然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哈:“时候不早了,歇了吧!这事儿以后再说。”
黎月等长姐走了以后才继续动身。
方才黎珍说的话,她听了进去,扭头见夫郎抱着的包袱,垂眸道:“给我吧。”
长姐说得对,嫁自己本就委屈了夫郎,她更应体贴对方。
……
他们在外面吃过饭了,黎月回到院子里后便又钻进了书房,虞卿则在房里歇息。
过了一会儿,羽儿端着一盘点心进来。
他抿着嘴笑,虞卿好奇:“这是怎么了?”
“二少主君,咱们二小姐虽沉默寡言,看似不解风情,没想到还是很在意您的嘛。”
羽儿道:“方才二小姐叮嘱奴,每日找小厨房要咱们的那份儿点心,说是给您吃。”
黎月是见虞卿和家人一同用饭时,总是吃得很少,觉得他是吃不惯,又怕夫郎饿肚子,这才这般吩咐。
这点心是府里每个主子都有的,只是黎月从不爱吃,小厨房后来也就不送了。
“二小姐还说,你若想吃什么,便差人去买,日后她的月例银子都交给您保管。”
虞卿微怔。
虽然自己和黎府二小姐成了亲,但无论是同房,还是打理家事,虞卿都找借口搪塞过去,压根没把黎月当成妻主看待。
黎府不过是他在江陵暂时安身立命的地方罢了。
但和黎月相处了几日,二人颇为和谐,对方处处都依着自己,看他的眼神也清澈柔和,言行举止没有半点不端。
虞卿说不能同房,黎月就真的不碰他,晚上睡觉时,规规矩矩地贴着里侧,连被子也是分开的。
像是一块儿暖和的冰。
凰鸣朝的女子,由于地位比男子高很多,又男多女少的缘故,连平民百姓家中也会纳几个小侍通房,对子嗣也很看重。
像是黎家正君这般,只有一个庶女,其余子女皆他所出,算是十分可贵的。
即便如此,黎家家主房内也有好几个小侍,只是不让那些人生孩子罢了。
黎珍十四岁便开了荤,黎月的院儿中则干干净净,也从未强迫自己,似乎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
若是这样……倒也挺好的。
虞卿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便宜妻主还算认可。
如今黎月一副将他当做夫郎和家里的男主子看待的模样,虞卿也想对她好一点。
夜色渐浓,黎月回到寝屋,看见灯下的夫郎又在缝制东西。
油灯里的芯子快要燃尽,少年浑然不觉,依旧坐在桌前穿针引线。
他的皮肤是带了点儿冷色的白,在晚上仿佛会发光,墨色长发披散在脑后,有几缕垂在肩脸上。
小夫郎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微垂,被灯光映照后,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阴影,气质沉静温柔。
是她幼年时幻想过的夫郎的样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黎月对将来再也没有期待,除了坚持念书习字外,十几年都是按部就班地过活。
清梧院是生父住过的地方,一直以来就只有三两个下人,和她自己。
那些下人不会和黎月多话,毕竟尊卑有别。
黎月一直是孤零零的。
可是她现在有夫郎了。
“妻主。”
小夫郎抬头看见了她,笑容羞涩,那颗眉心的红痣格外鲜艳。他放下针线,站起来:“可要休息了?”
“嗯。”
黎月往桌上看了眼,难得出声询问:“这是在缝制什么?”
她以前在府里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从不多话的。
虞卿道:“我给妻主缝双袜子。”
“府里会发放的,何必劳累。”
黎月嘴上这么说着,却不由自主望着那些还未制好的布料。
对方在婚前给她绣的披风,黎月还好好地收着呢,想必这袜子也是同样舒适暖和。
不过她不想夫郎因此伤了眼睛,低声道:“还是歇了吧。”
虞卿乖巧点头:“好。”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隔着被子,背对着背。
屋里留了一盏便于起夜的灯,火苗晃来晃去,似乎有风经过。
黎月正要睡了,就听见夫郎道:“妻主,长姐今日说的那事,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不太好。”
“长姐说要送人过来,固然是一片好意,但我们却不能接受。若是给了我们,锦华院儿怎么办?”
“所以明日,还是在用早膳时,和长姐与姐夫说说吧,免得他们多心。”
黎月觉得有理:“嗯。”
“还有,”
小夫郎今夜倒是活泼了些,继续说着,“既然成了家,总是靠着家里给银子,是不是不太孝顺啊。娘亲做生意不容易,爹操持府里的事,照顾那么多孩子,也很辛苦,我们做儿女的,自然应当为府里减少负担。”
“我想在外头做个能补贴家用的营生,妻主也思量一下,将来要如何过日子,可好?”
少年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想着这些事,殊不知黎月已经转过身,静静瞧了他一会儿。
夫郎在为他们的以后做打算,还如此孝顺长辈,尊敬嫡姐,真是贤惠。
黎月的眼里隐隐有笑意,一颗心仿佛泡在热水里似的:“好。”
“我想过了。”
她道,“父母在,不分家。但若娘和爹老了,我和姐妹兄弟们到底是要顶起门户的。”
“长姐喜好做生意,又是嫡长,家业到底要交给她。我不擅经商,又非嫡父所出……”
母亲说,让她以后帮姐姐的忙,打理部分庶务,日后分些财产给自己,娶夫生女,也能过得很好。
黎月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
她还是对梦里,自己和夫郎的悲惨命运有些在意。
不过就算梦是假的,自己也不该坐享其成,等着分钱。
黎月说:“父母养育我成人,便已是恩,将来我想……靠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放下笔杆子和书本,依旧坚持的缘故。
黎月从小就对官场很是向往,期待能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让百姓能够丰衣足食,国家能够越来越好。
为了不再莫名其妙在考试前生病,这些年黎月也在锻炼身体。
她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别人听,对夫郎很是愧疚:“连累你了。”
“怎么会。”小夫郎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妻主很厉害,你想做的事一定能成功的。”
“我们男儿家,一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妻主有如此志向,阿虞怎会不跟随?妻主,你就放心吧,咱们将来不靠家里也能过得好的。”
虞卿这般鼓励着对方,不断赞美她,让黎月更加燃起了想要继续往上参加考试的念头。
怕是只有海神才知晓,他有多么想和这个乌七八糟的黎府分道扬镳。
虞卿想道,这个便宜妻主还是能听进去话的。
……
他们倒是聊得愉快,第二日黎苏氏听到黎月说的话,心里吐了口血。
“老二说得不错,你们姐妹情深是好事,但总不能亏了老大。”
黎家家主就爱看家里其乐融融的模样,笑呵呵的:“老二你这孩子也是,人手不够就跟你嫡父说嘛,非要藏着掖着。正好今日要去外头买人,你也去挑挑,如今成了亲,这些开支都是应当的。”
虞卿可是她的大外甥,现在嫁了进来,黎家家主虽不像对陈明颜那般看重,还是很关心的。
若是阿虞在府里过得不好了,改日那些亲戚跑到江陵骂自己怎么办。
八叔还是她亲叔叔呢。
“是,我这就去办。”黎苏氏在妻主面前装得端庄大气。
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开心。
真是晦气,他还想着多给珍儿、青儿、玉儿院子里送些人呢,现在倒好,要分给那戏子生的孽种。
这孽种竟是学会了讨要东西,从厨房的菜肴,再到昨日的点心,再是添伺候的人手……这是要上天呀!不服管了!
黎苏氏心里不爽快。
因此儿子跑来抱怨,说二姐和姐夫在街上遇到了朋友李英,把李英欺负哭了时,他幽幽道:
“爹能有什么办法?你二姐翅膀硬了,早就不将爹放在眼里,一心只顾着她夫郎。唉,府里养她那么多年,真是让人难过。”
“不过这事儿的确过分,青儿,下午你去清梧院问问你二姐和二姐夫,让他们去道个歉。李家可是你娘生意上的伙伴,要是让你娘知晓,怕是没这么简单了。”
“爹,您还为她着想呢。”
黎青哼道:“她都不把您当父亲看,故意当着娘的面儿告状,就差没说苛待她了。您还担心她被娘责罚?”
“到底也是你娘的骨肉。”黎苏氏叹气。
黎青听了更加不满,“蹭”地站起来:
“二姐也不把我当弟弟了,她明知道李英是我朋友,还那么对他!您都不知道李英哭着跟我说的时候,我有多没面子!”
“我去找他们评理,这事儿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黎青抬腿就往清梧院走。
他爹让他下午再去,黎青才不干呢。
正巧这会儿二姐去挑丫鬟小厮,只有柔弱的二姐夫在,他去质问,对方必定招架不住。
于是虞卿在窗边继续做那双袜子,就听见下人通报:“三少爷来了。”
松雪往外瞧了瞧,跑过来道:“不好了,二少主君,三少爷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虞卿温柔道:“胡说,三弟那般可爱,怎会是来找麻烦的?”
待黎青进了屋,气势汹汹地问为什么欺负李英时,虞卿无辜地摇头:
“三弟你误会了,我们当真没有。”
“还说没有?二姐夫,你莫不是以为我叫你姐夫,便能真的被我敬着吧。”
黎青怒上心头。
他是黎府唯一的少爷,是家人的掌上明珠,平日里根本看不上庶姐,觉得她不该存在。
黎青对黎月是漠然,对虞卿就是讨厌。
长得比他好看就罢了,身段儿也比他好,还害得自己被娘亲责骂惩罚。
一个小渔村来的穷小子,凭什么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他连对陈明颜都只是面子情,对虞卿更不客气了,伸出手去碰对方的胳膊:“你到底……”
还没怎么碰到呢,虞卿忽然惊叫一声,顺着他的力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二少主君!”
羽儿赶紧去扶虞卿:“您没事吧。”
“三少爷,您不能这样。”松雪气道。
松雪以前在主院儿扫地时,见过黎青打骂下人的场面,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是他怎么连姐夫也敢明目张胆欺负啊。
这可是在他们院儿里!
黎青是个心高气傲的,他想说自己根本没推虞卿,被这么一指责,便冷笑:“那是他活该!”
李英都哭了,这个渔家子被推一下又如何。
却见虞卿扬起头,面色苍白,眼圈儿红红的,咬了咬唇:“我没事。”
“我知道,三弟就是着急而已,不是故意要对我动手。”
黎青见虞卿这会儿还在装,惹得两个小厮以下犯上,竟敢对自己怒目而视。
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
“当真?”
冷淡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黎月站在门口,眉头紧皱,目光凝重,望着眼前这一幕:“你姐夫有何错,值得你这般对他。”
黎青张嘴:“我……”
“妻主。”
虞卿被搀扶起来,似乎很疼,强撑着笑道:“妻主别生气,三弟说气话呢。”
“都是我不好,不知道三弟的脾性,应该让着他的。”
他不说还好,黎月听到这番话,表情更冷了。
对一旁气呼呼的三弟道:“给你姐夫道歉。”
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