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37.
城门的洞顺利被硬质化堵上，但周围没有任何敌人的动静，安静得令人感到不适。阿尔敏在城墙上发现了篝火被踢灭的痕迹，以及散落在墙角下凉透了并依旧散发着香味的茶壶和三只茶杯。
“糟糕了，”谢伊喃喃自语着：“事情果然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敌人至少有办法在五分钟之前就发觉我们靠近，也就是说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对我们的接近做出准备。”埃尔文说。
阿尔敏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除了墙壁上的三人外，还有别的侦查者……看来尤弥尔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她的巨人体型和敏捷度都比其他巨人更加适合进行侦查。以及还不知道分布在什么地方的其他兵力……”
“现在我们必须尽快确认敌人的位置。”埃尔文沉声道：“按照之前的计划，阿诺德，利用你的智慧带领士兵们找到内门附近潜伏的敌人。谢伊周边辅助侦查。我相信你的应变能力。”
“是！”阿尔敏立刻和旁边的士兵们一起启动立体机动装置，跳下墙壁四散寻找。
谢伊对埃尔文点点头，前往后勤组安置马匹的其中一个集合点。
在艾伦身边有利威尔和三笠等精锐士兵们掩护的情况下，谢伊相对而言更加敏锐的直觉和大胆推论以及优秀的作战能力更适合一些疑点排除勘察的随机行动。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他飞快地扫视周围建筑，为了尽可能避免被远程攻击马匹，后勤组全都把聚集点安排在房屋相邻的夹道内，就算是巨人赶在内墙封锁之前发动袭击也会被周遭的建筑残骸稍微阻碍行动。
……
——等一下。
谢伊瞳孔紧缩，立刻招来一名士兵，让他跟紧自己，随即调转方向往来路边缘绕去，一时间周围只有绳索飞射收回与耳边呼啸的风声。
这里一定有问题！
“您发现了什么吗，阿克曼前辈？”士兵同样是104期新兵，小心翼翼地问询这位出了名的怪人前辈。
“现在还没发现具体问题……但接下来无论发现什么，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此行事关重大，直接威胁到所有人的存亡。”谢伊少见严厉的声音让他惊恐地点了点头。
离开建筑区抵达因为土地贫瘠没有高大树木生长的丘陵地带，心有疑虑下隐蔽着身形与声响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谢伊带着士兵四下搜寻，没多久就在托洛斯特区杂草丛生的荒地上发现了埋伏痕迹——被挖掘后又特意掩盖过的土包，以及隐藏在其中、仔细听能察觉到颤抖呼吸声的木管。
士兵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抑制住差点冲出喉咙的惊呼，满眼求助地看向面色凝重的谢伊。
这样的痕迹交错着，视线触及之处每隔几米就有一个被大片荒草掩盖着的土包，基本可以推断与西甘希纳区呈镜像翻转般将调查兵团堵死在这两块区域。而调查兵团在策马疾驰奔往内墙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包围圈——因为荒废了整整五年，再加上要赶在太阳升起、巨人恢复行动力前封堵外墙，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荒草下是不是掩藏了什么。
敌人利用了他们环境使然的‘越接近外墙越危险’潜意识，反过来在玛利亚之壁内部做了包围圈，意图将调查兵团和艾伦困死瓮中捉鳖！
真危险啊……
谢伊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后退蹲藏到相对安全的灌木丛后，对士兵耳语道。
“像来时一样，不要发出声音，趁现在一切都还没开始，回到城区后立刻向埃尔文汇报这里的情况。”他扫过周围一些入秋后稍显枯黄的灌木和草叶，微微一顿后继续说：“把你身上所有信号弹和火药都给我。告诉埃尔文，我会凭自己的判断，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想办法在这附近纵火干扰局面。快！”
士兵咬着牙用力点了点头，把皮带上的包摘下来塞给谢伊，离开前含泪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就迅速离开。
真是的，那个眼神怎么跟认定他已经要阵亡了一样……
谢伊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抓起一把土捂住透气管狠狠掼下去，仔细倾听隐隐能察觉到土堆下传出微弱模糊的哀嚎声。
看来是被装进了某种容器里，为了不惊扰到调查兵团把嘴封住了……暂且也算方便了他动手脚。在这边有所行动前，如果能弄死几个也算一点好消息。
38.
“我们被巨人包围了——！”
年轻的士兵还是慢了一步，当他冲上高墙喊出这句话时，脖颈被刀片贯穿、眼窝也被刺入一刀的莱纳重重落在地上，随即全身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闪光。
［除了切断后颈神经外，直接让他失去意识也很重要。心脏是次要位置，记得往大脑部位来一下。］
“什么！？”听见这话的所有人猛地朝声源望去，埃尔文喝问道：“把情况说清楚，士兵！”
“阿克曼前辈发现巨人在托洛斯特区的荒地下活埋了大量人类！将我们围堵住了啊！”
伴随着士兵带着恐惧哭腔的嘶喊，玛利亚之壁内侧爆起一串密集的闪光与巨大轰鸣声。在扬起的尘土中，形成的包围圈的巨人缓缓站起身。处于正中间领导部位的，就是身披长毛的兽之巨人。
“……原来如此。”埃尔文立刻反应过来其中关系，“谢伊还说了什么？”
“阿、阿克曼前辈要走了我身上所有的信号弹和火药，说他会在自己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试着纵火干扰局面！”士兵指向巨人包围圈的最左翼，“我们是在那里发现的埋伏！”
众人看过去，很快从那些称得上一声错落有致的大型和小型巨人群里，看出几个稍显突兀的小缺口。
“那家伙……”利威尔低声念了一句。
与此同时，兽之巨人抓起旁边的巨石，做出蓄力动作，然后——
“轰！”
碎石堵住了内墙的缺口，刚好让马匹不能通过。
“果然，这头该死的巨人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只不过和原本的作战推演的方向反了过来，调查兵团彻底无路可退了。
“兽之巨人旁边的［四足步行型巨人］，应该也拥有智慧。”
埃尔文面色凝重，“或者说现在再多出现几只也不意外了。他背上的货物，其中一个应该就装载着超大型巨人的本体。”
投掷巨石堵住内门，紧接着那巨大的野兽长长的上肢握拳捶地，嘴里发出一声声可怖的嚎叫。得到命令的小型无垢巨人立刻行动起来，奔向内门。
与此同时，南侧西甘希纳区的铠甲巨人也正攀住城墙往上爬。
“团长，铠甲巨人要爬上来了！”
“嗯，我知道了。”瞬息间埃尔文的思路已经转过一圈，他深吸一口气，大声下达命令：“迪尔克班以及马雷奈班与内门克拉斯班协同！死守所有马匹！！”
“利威尔班和韩吉班！想方设法消灭铠甲巨人！！”
“各班服从指挥使用［雷枪］！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
“人类的生死存亡就在于此！为了全人类的希望！献上我们的心脏吧！！”
“明白！”
士兵们各自奔向自己的战场，埃尔文又喊住利威尔和阿尔敏。“虽然刚才点到了利威尔班，但是你要留下。”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不管艾伦去守住马匹吗？”利威尔微微皱眉。
“没错。”埃尔文道：“无论是我还是谢伊，都认为如果有机会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掉那个家伙。而且谢伊现在恐怕正等着一个，能那他没心思注意周围的机会。”
“如果谢伊那边行动受阻的话，我们这边就只有你，能对付得了［兽之巨人］了。”
“……明白了。”想起之前谢伊的特别提醒，专门在莱纳眼窝往斜上方捅进一刀却仍然让他变身成巨人，利威尔啧舌，“我会用这些家伙的脑袋，来弥补刚才没一刀捅死铠甲小鬼的过失。”
说着就跳下内墙。
“阿尔敏，针对铠甲巨人的计划，我有一些地方进行调整。”埃尔文看向这个小个子的金发士兵：“现在我要将决定人类命运的两个战局之一交给你和韩吉，来负责进行现场指挥了。”
阿尔敏绷紧了面皮。
39.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到对［墙壁内部］进行调查的呢？
而且如果刚才不是及时把大脑机能传递给躯干的话，光是切断颈椎的那一下就足够让自己当场死亡，更别说还被刺入大脑……
这种手段应该不是阿尔敏能想到的。
爬上墙壁的莱纳仍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而在旁边约四十米开外的地方，只有调查兵团团长埃尔文还站在墙壁上观望着，冷冷与铠甲巨人对视。
算了，不需要想那么多，只要优先杀死马匹就足够了……
就在他跳下内墙前，背后的西甘希纳区内忽然爆出闪光，是艾伦巨人化了。黑发的巨人在他的注视下往外墙门跑去，如果莱纳依旧选择杀死马匹，艾伦也可以翻过外墙和玛利亚之墙逃走或者绕后突袭。
而莱纳也不出所料地判断出艾伦的举动是为了将他的注意力从马匹上引开，只犹豫了一瞬，他还是选择回到西甘希纳区追击艾伦。
如果真的让艾伦逃走，那么他们在这里的作战就毫无意义了。
“现在想来也要多亏了谢伊的那些大胆猜测，居然真的猜对了这么多敌人的行动，让我们多少有所防备。”韩吉感慨着，“如果超大型巨人的本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通过容器抛过来的话，我们绝对不能给铠甲巨人发出嚎叫的机会。”
阿尔敏补充道：“哪怕铠甲巨人没有发出嚎叫，但一定时间过后说不定依旧会把超大型巨人投掷过来，我们依旧要对空中状况保持警惕。”
“而且我想他虽然以轰杀我们为目的，但也要顾及铠甲巨人和艾伦，变身引起的爆炸应该会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总之还是把敌人引到远离墙壁的地方再开战吧。”
因此，艾伦把铠甲巨人引到一处有着喷泉的小广场后停下脚步，将手指覆盖上硬质化武装，摆出了格斗的姿态。
旁边的屋檐上，三笠等人手持雷枪，等待着时机。
这种利用中央之前隐匿的技术制造的最新武器，应韩吉的要求专门被用来对付铠甲巨人那身令刀片毫无用处的铠甲。而莱纳对此一无所知。
也就导致在时机恰当、三笠和韩吉率先行动时，铠甲巨人并无太多防备……于是雷枪顺利刺入眼球并引爆，剥夺了莱纳的视野。在确认雷枪成功后，埋伏在他身后的让和康尼等士兵立即将手上的雷□□入铠甲巨人后颈部位边缘的皮肤，近十把雷枪的爆炸效果成功将铠甲炸碎。
“居然真的起效了！”萨沙惊讶道。
“继续攻击！必须彻底干掉他才行！”
又是数发雷枪击中巨人的后颈部，这下直接将巨人本体都暴露出来、莱纳的上颚包括整个大脑都被炸掉了。
“哈哈、成功了……”
让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废了我们这么大功夫，你这死有余辜的混账巨人……”
而旁边的康尼和萨沙控制不住地呜咽着，用手抹着眼泪。昔日里莱纳一直像亲切可靠的大哥一样关照他们，结果他却是侵入玛利亚之壁、让这么多人那么多士兵白白牺牲的敌人，甚至还要将墙内所有人都赶尽杀绝……现在亲手杀死他，年轻的士兵心里却并不觉得快意。
“还没完！周围可能会有其他巨人出现！装填弹药准备应对下次攻击！”
韩吉忧心着可能出现的尤弥尔和超大型巨人，望向内门的方向，埃尔文依旧站在那里。
“……果然和谢伊所说的那样，双方的目标和立场，完全没有交涉的余地……”阿尔敏嗓音生涩，“我们一直是情报压倒性不足的一方，对墙壁之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对方却已经掌握了我们的战斗方式……我们也没有可以活捉巨人化人类的力量……”
“因为没有力量，所以我们只能……这么做……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他喃喃地试着说服自己。
“这就是……这就是战争啊……”
［一旦战争打响，其结果便必然是一方的不死不休。血液浇灌仇恨与偏见，唯有彻底的灭绝……才会为之画上休止符。］
［拥有野心的人类，是远比巨人更加可怕的生物。］
三笠沉默着，从拿起匕首那一刻开始，她的目的直白并坚定，那就是保护艾伦。
忽然，她的余光注意到了什么。
“啊、”
三笠惊愕地瞪大眼睛，哪怕还没有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立刻举起武器，“它动了！”
“欸？”阿尔敏愣了一下，顺着三笠的目光转移的瞬间。
“嗷嗷嗷嗷嗷嗷嗷——！！！”
连本体的大脑都被炸掉的铠甲巨人，忽然抬起头，发出一串震耳欲聋的嚎叫！
什么！？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之前切断脊柱刺入大脑也还能用对方还有意识、提前发动巨人之力来解释，但是现在连大脑都炸飞了——
等一下、
铠甲巨人在仰头发出吼叫后、居然直直地仰倒在了地上，连用雷枪把他彻底炸碎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种顽强到恶心的生命力，难道说这也是巨人的特性吗？
“不要愣住！”韩吉大吼道：“警惕内门空中！超大型巨人就要被投过来了！全员散开寻找掩体！”
40.
“结果还是到了这一步吗……”埃尔文的视线追随着半空中的木桶，他早已经知道了里面装载着超大型巨人的本体。
［如果铠甲巨人在濒死的情况下发出了嚎叫，超大型巨人或许会顾及他的性命压缩爆炸范围或者延后攻击。如果能在对方变身前将其彻底击杀是最好的情况，但……这么近的攻击距离下，一旦对方变身，除了巨人化的艾伦外，士兵们基本上会被一网打尽。］
［同样的，如果对方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变身并引发爆炸……］
［这样的话，就只能尽量与对方拉开距离打消耗战了。诱使超大型巨人释放蒸汽消化体力，那么大的体型破坏力惊人的同时，行动会更加迟缓。］
［也就代表着，面对来自空中的士兵的攻击，他会更依赖蒸汽防御。］
模拟分析所有可能出现情况的男人说罢，又笑了笑，［如果那么庞大的身体也能顺利使用格斗技巧的话……人类大概只能认栽了。］
与此同时，木桶里的贝尔托特已经通过观察孔确认了铠甲巨人的方位。
躺在了那里……莱纳，连你也被逼到这种程度了吗？
当木桶飞到了合适的位置，贝尔托特顶开木桶的盖子，整个人暴露在空中，并割开了掌心。
“莱纳——！”
巨大的闪光、热浪与冲击波，从半空中轰鸣而至，掀起巨大的蘑菇云。
爆炸，将一整片原本的住宅区夷为平地，热量轻易地点燃废墟中残留的腐朽木材，几乎靠着石制建筑和艾伦的巨人保护才勉强不被掀飞的三笠、阿尔敏、让、萨沙和康尼等人被震得头晕目眩，简直要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和铠甲巨人一样……别说谈判，甚至连开口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们。”
阿尔敏深深地吸了口气，用热浪隐隐灼烧肺部的微痛让自己打起精神，“韩吉班那边怎么样？”
“我不知道，韩吉班分散的地方离超大型巨人的位置有些近。”让回答，“往最坏的方向想……现在恐怕只有我们还活着了。”
超大型巨人抓起地上燃烧的建筑向空中随意抛撒着，用以彻底消灭不知道有没有幸存的士兵，一边缓慢地向内墙迈步。“不行，如果真的让超大型巨人靠近内墙，以他的臂展和抛撒的废墟，马匹就真的会被全部消灭，埃尔文团长他们就会陷入被火焰和巨人的前后夹击的局面！”
让流着冷汗：“事到如今居然真的让那个谢伊把最坏的结果都猜到了七七八八……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这里……在西甘希纳区，把超大型巨人击败……”阿尔敏颤抖着嗓音，“只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虽然知道要用消耗战让他释放蒸汽消耗体力，但是现在我却根本想不到怎么才能有效地攻击……”
“接下来要怎么做？”
埃尔文看向正中的兽之巨人，“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吗？”
他抬头辨认了一下风向，“谢伊……希望能够顺利。”
41.
“嗯？”
兽之巨人看向忽然爆炸并冒起浓烟的巨人包围圈侧翼，在这阵忽然转向的风力助长下，黑烟径直吞没了附近的大型巨人们。
“是想趁机撕开包围圈逃跑，还是说为了引开我的注意分散攻击？”
“勇气可嘉，但是……”
“对我的巨人们毫无用处！”
他发出一阵嚎叫，顿时侧翼的大型巨人们都行动起来，同时抓起一颗巨石在手里捏碎，狠狠地向烟雾处投掷过去。
四足步行巨人推滚着石块放在旁边，看向弥漫着烟雾的区域。
“那边好像烧起来了。”背着物资的四足智慧巨人用低沉的声音说。
兽之巨人手掌搭在眼前望去，看见原本被气流搅动的烟雾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隐隐的火光在其中闪烁。再看见包围圈正中那些士兵趁机砍杀小型巨人的动作，以及最重要的，黑发的巨人刚被超大型巨人一脚踢到了墙顶上，似乎一时间已经爬不起来。
他放下心来。
“不过是用来干扰视线的佯攻罢了。”
兽之巨人又碾碎一块巨石，“简单的障眼法，也遮掩不住他们无路可退的事实。”
通过他的命令，大型巨人只有在人类靠近的时候有所行动，再加上密集如炮弹的碎石，那片最高只有灌木丛的荒地烧起来也无所谓，身高十米开外的大型巨人可不会被低矮的火焰伤到什么。
甚至如果火势真的变大，畏火的马匹就更不可能从那边突围了。
“真是愚蠢的可怜。”
兽之巨人微微后撤步，屈膝、蹬地，腰腿发力带动上身，一把碎石砸向被小群小型巨人聚集起来的调查兵团士兵，瞬间激起一片血雾与残肢。
风变大了，一些较薄的烟雾已经蔓延到兽之巨人眼前。
“不过确实也有些碍事。”他扇了扇面前稍显浑浊的空气，低头对四足巨人道：“再多弄些石头来吧，皮克。”
“速战速决也好。”名为皮克的智慧巨人因为较小的体型与四肢着地的低视野，暂且没有被烟雾干扰视线，扫视过在那些碎石下幸存纷纷躲到建筑背后的士兵，便快速向旁边跑去收集石块。
兽之巨人再次拿起一颗巨石，握碎，然后投掷。
反正已经圈定了区域，就算视野被他们干扰也逃不掉的。
他重复着动作，同时有些漫不经心的想。这就是墙内人类的可悲之处啊，哪怕已经注定了死亡，也要用一层无济于事的可怜幕布来蒙蔽自己的内心。
就像百年前的弗里茨王一样，筑起高墙自我逃避，就像是主动走进囚笼里的家畜一样，最终也只会倒在自己的无知与懦弱之下。那些被夺走了［世界的记忆］的人类，纵然勇敢也不过是一场悲剧。所以才会犯下重复而又愚蠢的错误。
真是，可悲到该死啊——！
碎石如炮弹般激射而出，扬起大片尘土。
“……嗯？”
兽之巨人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传来闷响的右侧，蔓延过来的黑灰色烟雾似乎被什么存在搅动了。
“砰！”
声音靠近了！
下一刻，旁边最近的巨人忽然倒下，一枚闪着钩爪冲出烟幕，瞬息间便钉在兽之巨人的胯骨部位。
一道寒光闪过，被割断膝窝筋腱的兽之巨人重重地单膝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居然有人趁着烟雾、悄无声息地就解决了那么多巨人靠近了——难道说一开始纵火就是为了这个吗！
到底是谁——
他瞬间想起，之前部署作战计划时莱纳的提醒。
［让我额外还要小心某个士兵？］
［是的，以我看来，利威尔士兵长的危险性与谢伊·阿克曼不相上下。］
［唔，阿克曼吗……］
巨人下意识护住后颈，试图盯紧那个黑灰色的身影，然而在周围一片烟灰的迷雾中实在太有迷惑性，下一秒连视线也被剥夺。他当机立断，发出粗犷的吼叫声调动另一侧的巨人来保护自己。
这家伙是谁、阿克曼还是那个利威尔！？
几十个大型巨人剧烈的跑动中，同时传来了马蹄声与人类的呐喊声。
“成败在此一举！战斗吧！士兵们！！”
42.
反应真是及时啊。
抽身躲过旁边的手掌，磨损的刀片径直甩进巨人的眼部，绳索勾放间迅速重新武装并切下近在咫尺的后颈肉，只是不属于主要目标的兽之巨人。
双脚在巨人即将倒塌的躯体上借力，谢伊再次冲向紧捂着后颈的巨大野兽，但由于方才为了快速制造浓烈的烟幕，他将一部分瓦斯和雷枪的填充炸药都用以催生火势，此刻已经临近告罄，几乎全靠钩锁的收放和自身体能强行在浓烟中快速移动。
果然，这种缺氧下的剧烈活动……身体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了。他依旧冷静的想，腰腿紧绷得隐隐发颤，一阵阵的酸痛。
刀光绵密，瞬息间将巨人的手掌砍碎，伴随着筋肉割裂血液四溅的同时，还有一声清脆的钢铁断裂的声响——手掌保护下的皮肉，居然提前硬质化了。
谢伊目光一暗。
兽之巨人来不及松一口气，心下庆幸自己刚才突然闪过的直感，另一只手便用力拍向后颈，意图将这个突然而然的袭击者拍成肉酱。
谢伊立刻从巨人的后背跳下去，抽出最后两把刀片自下而上割裂对方腋窝的筋腱。
“拖住其他巨人！”他厉声喝道，“这个家伙交给我！”
飞速斩杀一个十二米级巨人的利威尔闻声立刻调转方向，旋风般切碎另一个巨人已经抓住了新兵的手臂将其解救，然后反手将巨人斩杀。
精锐的迪尔克班和马雷奈班早在这畜牲第一批炮击般的碎石下牺牲了，如今一齐冲锋斩杀巨人的不过是后勤组的新兵们，有的人甚至之前隶属于驻屯兵团，连一个巨人也没有讨伐过……埃尔文率领的这场冲锋无疑是将所有人当做吸引其他无垢巨人的诱饵，好让已经成功近身的能谢伊顺利斩杀兽之巨人。
而利威尔的任务正是收割那些无垢巨人。
只要他动作够快，这些士兵们就能多一分存活机会。
当他砍下最后一个十五米级巨人的后颈，踩着冒出蒸汽的巨大尸体回头望去，仅有小半人数士兵在遍地血液与尸骨中茫然张望，确认彼此的存活与巨人的消灭后失声痛哭。
利威尔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他在蒙蒙灰雾中看见一个人影从巨大的轮廓中起身。
谢伊反其道而行之，兽之巨人将后颈部位硬质化，他就从巨人的正面开始切割，生生将兽之巨人的本体从胸腔掏了出来，切断四肢穿透锁骨钉在巨人残骸上。
他全身浸透了巨人的血液，此刻正因蒸发浑身冒着热气，整个人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真是，废了我好一番功夫啊……”因为之前吸入了太多烟雾，此刻放松下来，男人的嗓音沙哑的厉害。谢伊笑着，把另一把刀片捅进金发的兽之巨人本体嘴里，“这位先生，有什么话，我们可以之后详谈。”
喂、这家伙——
谢伊回头：“利威尔，情况怎么样？”
原来这家伙就是那个阿克曼！金发的兽之巨人本体死死地盯着他，却因为对方满脸黑红的污迹难以辨识，仅看出偏向狭长而微微下垂的眼型、与一对仿佛能吞噬所有情绪的漆黑眼珠。
利威尔知道谢伊这家伙仅仅是在问埃尔文的情况，仅剩独臂还带头当诱饵的家伙很容易因为操作不及而丧命，而利威尔再强也仅有一人，面对几十头大型巨人的围堵也感到棘手。
视线在烟雾中飞快搜寻熟悉的人影，利威尔呼吸有些急促，“调查兵团全员！确认团长位置！”
只要那个人还活着，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在携带着巨人化药剂、并且已经捕获了智慧巨人的情况下，就能让他起死回生——
然而，就在下一刻。
“身后——！”
某个女兵尖锐破音的嗓音凄厉地划破空气传入所有人耳中，利威尔骤然扭头，却发现正在谢伊身后，扑出了那只背着物资的四足步行型巨人，正张开畸形的长嘴对他一口咬下。
“喂！”
来不及了。
谢伊匆忙应对，刀刃划破了巨人的一侧眼珠，却没能阻挡对方连带着被钉住的部分血肉与刀片一起，衔起金发的巨人本体扭头狂奔。
“混蛋——”
利威尔目眦欲裂，而那巨人一个猛摆身，背上的箱子就忽然散开，失去压身的负重物资后，他的速度徒然快了一节。更别说刚才的冲锋中战马死的死伤的伤，附近的丘陵地貌也断绝了利用立体机动装置追击的可能。
匆忙之下直接从巨人残骸上翻滚下去，谢伊喘着气撑起身体，捂住宛如刀绞的侧腹部，额头渗出冷汗。
居然在这时候肌肉拉伤了……
“所有人！立即确认存活情况！”他咳嗽几声，嘶声命令道，“火势正在蔓延！立刻返回内门城区！”
服从命令是士兵的职责。幸存的能够活动的新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把无法行动的伤兵扶上仅存的战马或背在背上，而那些已经死亡的尸体和无法挽回伤势的弥留之际的同伴只能忍痛舍弃。
“团长在这里！还有呼吸！”
谢伊和利威尔立刻转过去，只见一个士兵挪开战马的尸体，露出下面已经面无血色的埃尔文，他的右腹被巨人撕裂，已经露一些血红的内脏和肋骨。
利威尔立刻把披风撕成布条用力勒住他的伤口。
与此同时，西甘希纳区方向发出巨大的砸落声响，“超大型巨人倒下了！”
“快，只要让埃尔文夺取了巨人之力，这一切就没有白费！”谢伊和旁边的士兵一起把埃尔文扶上马固定在利威尔背上，“瓦斯还够吗？”
“还剩一些。”利威尔咬牙道：“这里交给你了！”说罢立刻策马奔向内城。
烟更浓了，士兵们咳嗽着流着分不出劫后余生还是被烟火熏出的眼泪，互相背扶着负伤的战友，牵着战马听从指挥率先往野火烧不到的城区赶去。
谢伊落后一步，为那些伤势过重无法移动而不得已被留在原地等待死亡降临的士兵们闭上眼睛。
“至少在这最后一刻，还是不要那么痛苦吧。”
他呢喃着，轻轻溅起一朵朵微小的血花。
43.
顺着信号弹的痕迹，从别的士兵身上借走了还剩四成的瓦斯罐，谢伊落在房顶上时正看见艾伦、利威尔和旁边的三笠，被砍断四肢的超大型巨人本体贝尔托特·胡佛，以及躺在房顶上的埃尔文和另一具看不出原貌的焦尸。
……不，他还活着。
“谢伊！”艾伦带着欣喜的哭腔喊道：“太好了！阿尔敏和团长都有救了！”
谢伊目光凝了一瞬，“阿尔敏？”
除了谢伊一直携带着的［颚］的脊髓液，利威尔也保管着一支来自割喉者凯尼的巨人脊髓液。
此刻利威尔也松了口气，无论是气若游丝的阿尔敏还是脏器受损失血过多的埃尔文，再耽误下去都有可能立刻死去，谢伊的赶到非常及时。他问三笠：“铠甲巨人你们已经解决了吧。”
发射了信号弹的三笠咬着牙，点了点头。
“利威尔给阿尔敏注射。”
谢伊立刻做出判断：“就近让阿尔敏吃掉超大型巨人，三笠和我一起，带着埃尔文去铠甲巨人那里。”
他说着迈步的瞬间又忽然僵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体力基本告罄又肌肉拉伤的情况下强行使用立体机动装置，撕扯间的剧痛几乎让他一个踉跄从房顶斜坡上滚下去，面对三笠的担忧也只能咬牙让她顾好背上的埃尔文。
幸亏她是个阿克曼，要不然不一定能搬得动他。
然而，异变突生。
“喂、开什么玩笑，你这四足畜牲——”
给阿尔敏注射完脊髓液就赶来的利威尔咬牙切齿着，愤怒得几乎在发抖。
本以为看起来没有什么强大攻击力的四足巨人带走兽之巨人本体直直奔向玛利亚之壁是为了逃跑，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再绕过西甘希纳区的外墙，佯攻韩吉的下一秒就咬住旁边的莱纳，像前不久那样快速奔逃起来。
在这头巨人的背上，原本用来固定物资的平台现下只剩肢体还没有完成再生的兽之巨人本体。
而在场的所有人，韩吉和新兵们装备都已经耗尽，利威尔在背着埃尔文翻过内墙降落时就已经用光了瓦斯，只有气罐里还有三成瓦斯的谢伊却也已经精疲力尽，刚下意识发射绳索，就因为腹部肌肉被撕扯的抽搐着直不起腰而半途摔在地上。
原本三个已经落入手中的智慧巨人，转瞬间居然因为那个四足巨人脱手了两个，调查兵团牺牲了那么多，换来的居然只是他们几个小时就能恢复的伤势……
谢伊嘶嘶地抽气，抖着手把贴身内袋里的铁盒掏出来放在旁边后，就蜷缩着倒在地面尽力缓解疼痛。
“谢伊！”
韩吉试图扶起他却无从下手，只好先拿起铁盒，奔向利威尔和埃尔文的位置。
“超大型巨人那边、”
“……那家伙已经被吃掉了。”利威尔面色铁青，单膝跪在被放置平躺在地上的埃尔文身边，拿出已经用过的针筒，“喂，埃尔文，接下来虽然你会做一场漫长的噩梦……但我向你发誓，你一定——”
“……”
“……埃尔文？”
一片古怪又悲凉的寂静。
埃尔文忽然抬起的手臂打断了利威尔的动作，他半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被火光和浓烟熏染得无比阴沉的天空。
“……老师……说那并不存在……”
他微弱地说。
“……怎么调查出来……的呢？”
“人类……巨人……”
像被炭铅涂抹过，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黑与灰。又像某一个人浮沉晦暗的目光。
……这样啊。
“……我已经……”
你的确早就知道了。
然后他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
利威尔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最后一刻想着什么，或许是过去的战友，又或许是耶格尔家的地下室里的世界真相。
“埃尔文，我向你发誓。”
他低声说。
“我会用那些该死的畜牲的脑袋来祭拜你们。”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