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难将息》昳沉

4、彼岸花

　　因为堵车，江亦茱卡着上班时间，下公交就飞奔去单位，勉勉强强准时到了，麦当劳也没来得及买。
　　坐下来，想喘口气，结果电脑还没来得及打开，又被林觅叫过去。
　　江亦茱默默的又给自己上了个情操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然后翻了个白眼，朝林觅的办公室跑过去。
　　林觅是江亦茱的领导，也是单位其他女同事口中的青年才俊。对于这个评价，江亦茱持保留意见。
　　林觅明明没比自己大几岁，为什么能那么老气横秋，额，也就是其他女同事口中的“英气稳重”，为什么能那么一板一眼、了无生趣，额，这个是其他女同事口中的“认真负责、踏实靠谱”，而且做事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也就是其他女同事眼中的“大公无私、雷厉风行”，还有最讨厌的就是，为什么他会长那么好看的酒窝，也只有这个，唯一的一点，亦茱和其他女同事的看法能够达成一致。
　　他笑起来真的蛮好看的，一扫平时给人的阴郁形象，当然，阴郁形象又是亦茱个人的不成熟的小意见了。但，看后感却不一样，其他女同事评论，酒窝太甜了，平衡了一下整张脸的甜咸度，真的是，各种黄金比例啊，绝对是传说中的增之一分得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怎么能这么帅，这么好看？！
　　江亦茱却在想，真的是浪费了这么好看的酒窝，要是给我该多好啊，拿出镜子照下，比对一下，嗯，酒窝要是长在自己脸上，真的还是能加不少分的。虽然可能没林觅那么好看，但是，林觅有那么好看的酒窝就是浪费啊。
　　刚开始，江亦茱并对林觅没有这么多反面的看法，毕竟，摸着良心讲，林觅确实长得蛮帅的，而且做事张弛有度，作为领导，对自己也是很照顾。
　　毕业后一进单位，亦茱那时候还是个青葱懵懂的小白纸，对社会充满了无知和好奇。江妈妈还跟她讲，在单位做事要勤奋努力一点，不要怕多做事儿，也不要老是抱怨，你毕竟是新人。你对别人好，别人才能对你好。
　　亦茱也一直牢牢记着江妈妈的话，做事卖力不嫌烦，归自己管的和不归自己管的，能做的都会应承下来。见到单位的同事也是非常有礼貌，笑眯眯的打招呼。
　　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不受待见，而且，大家甚至不屑隐藏对她的不喜欢。
　　记得有一次，单位楼下十字路口，过红绿灯，她见到有个女同事在旁边，笑着走过去，想跟她打招呼，结果，人家眼睛瞥到她，转头直接往反方向挪了两步，像碰到个令人讨厌的害虫，完全不想搭理她。
　　记得还有一次，就在单位楼层的走道上，亦茱和另外一个女同事擦肩而过，江亦茱对着她笑了笑，结果另外一个女同事直接昂着头，鼻孔朝天，翻着白眼走掉了。
　　记得记得还有一次。。。
　　这种事儿，遇到太多了，简直是不胜枚举、罄竹难书。
　　亦茱一直非常纳闷，亏的她也一项心大也不计较，不鸟我就不鸟我呗。但凡这小心脏要是脆弱一点点，这青葱的小白纸估计早就哭晕在厕所了。
　　后来亦茱才知道，罪魁祸首是他，林觅。
　　林觅是全单位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无论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无论是老的小的，通杀，甚至还有一些男粉丝。单位啥都会缺，笔记本会缺，档案盒会缺，甚至有的时候打印纸都会缺，但就是不会缺林觅的迷妹和迷弟，且数量有不断壮大的趋势。
　　亦茱被敌视的原因也很简单，林觅在她入职前两年，就升职做了证监会史上最年轻的处长，因为随着近些年来，监管越来越严格，作为单位精英、部门栋梁，他的工作量也是越来越大，蹭蹭往上涨。
　　之前HR问过林觅需不需要招个助手，最好是单位内部直接找一个，熟悉环境也能更快上手。
　　当时听说这个消息的单身女同事真的是高兴坏了，各种打听，想着法儿想去， HR都觉得自己怎么瞬间成了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香饽饽。
　　但却被林觅一口回绝了，说暂时不需要，以后如果有需要会找他。
　　不过这也在大家的预想之中，因为林觅就是出了名的冷面孤星，他对所有人都很客气，礼貌而疏远，明明离你很近，但却隔着层很远很远的距离，反正亲近不起来。
　　但就在这事儿过去没多久，甚至连大家感叹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林觅却忽然说自己需要一个助手。
　　单位女同事们顿时觉得机会又回来了，欢呼雀跃的梳洗打扮，简历也是改了又改，摩拳擦掌，积极备选，想象着自己迎接胜利消息的美好场景。
　　HR一盆冷水浇下，林觅直接点名要了一个刚进单位的小女生，额，这温度应该是一盆冰水。
　　大家的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瞬间爆发。这股气迷妹们肯定舍不得发在林觅身上啊，亦茱就成了替罪的羔羊。也是可怜了她，一进单位就成了人民公敌。
　　每次想起这个，江亦茱总是又气又觉得好笑。抬头再次以理性的不带偏见的正常审美眼光打量了一下林觅，帅是真的帅，但。。。也太铁面判官了吧，结论是：有什么好！
　　不过跟着林觅确实是蛮好的。首先，他人品没得挑。而且，他做事很细致，对自己要求很高，对江亦茱要求也很高。每次遇到问题或者调查事件，都会挖的很深，也会多方面去考量，并不会简单的浮于表面。跟他做事就是有点累，因为向他汇报工作，必须提前做大量大量大量的工作，PS，也不一定够。
　　不得不承认，这三年在林觅的“栽培”下，现在的江亦茱，跟刚进单位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刚开始江亦茱惊讶于林觅的周旋能力，有什么场合只要他在，虽然他不会跟个妈妈桑一样热情招呼，热络的交谈，但他却总能礼貌周到文文静静的照顾到角角落落，长袖善舞，能注意到很多亦茱都没有观察到的点。
　　但后来有些场合，明明是自己部门组的局，林觅就不去做这些事情了，也不知道故意还是无意，会摆出袖手旁观的姿态，或者会去的很晚，甚至直接不去了，江亦茱就只能开始硬着头皮代表自己部门，因为他们部门就只有林觅和她两个人，去做一些social的事情。几次下来，竟也能应付一些不大的场面。反正最最不济，江亦茱也能让自己不尴尬。现在把她扔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场合，她都能把自己快速融入进去，而不让自己尴尬。亦茱经常自嘲，就算是做不到“兼济天下”，勉强也能 “独善其身”。
　　连江妈妈也经常说，亦茱工作后完全变了，至于深究是哪些方面变了，江妈妈却也懒得回答，每次就是，继续强调一遍，就是变了。
　　亦茱感叹，虽然没有沾上太多江湖上油腻腻的气息，但自己身上一愣一愣的书生气却是在一点一点消失，但那些书生需要考的试，却一点点都没有少。譬如，随时准备回答林觅各种刁钻的问题。林觅的问题虽然刁钻，有些角度亦茱是真的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但常年累月的磨练，从一问三不知，到现在，亦茱也慢慢能应付自如了。因为知道他考虑问题的方式、角度、深度，两人现在合作默契度也是非常高。
　　有的时候，亦茱也小小的跟江妈妈抱怨，有些工作多轻松，自己累死了。江妈妈这时就会端出一副严母的架势，说：歇的越舒服，人报废的越快。
　　林觅抬起头来，看到了明显在神游的亦茱，拿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俨然一副老师抓到开小差同学的样子，不过却也成功拉回了亦茱已经飘到九霄云外的小思绪。
　　林觅并不理会江亦茱眼里弯弯绕绕的小情绪，直接问：“厦毕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这还是江亦茱接手厦毕这个案子后，第一次跟林觅汇报工作。
　　她把自己无聊的小想法们压了下去，开始汇报工作：“投资者除了在门口睡觉，没有什么其他过激的行为，也算是文明维权。所以，暂时不需要公安的帮助。我们处理的是投资者的投诉，他们的主要诉求是，因厦毕未履行管理人职责，存在多个违规行为，所以，厦毕需要承担连带责任。”
　　林觅抬头看了亦茱一眼，翻了翻手上的材料，冷笑了一下，说：“厦毕那边怎么说？还在上诉吗？”
　　亦茱意识到他说的是厦毕告员工的事儿，立即回答到：“二审已经被判败诉了。”
　　林觅继续翻着材料，说：“那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
　　江亦茱非常熟练地说着：“这个整件事情非常的简单，关键点也很清晰。厦毕就是在产品发行期间，对融资人内部已经出现并且其已经掌握的重大违法事件没有及时披露，故意隐瞒真相；对融资人、担保人的真实资产债务状况、已经发生的对外担保及关联交易等基本情况未做尽职调查。同时，在产品推荐材料中，厦毕以上市公司的光环、个别股东的财富，夸大融资人的信誉和担保人的还款和担保能力。因此，责令厦毕暂停开展资产管理业务六个月。”
　　江亦茱顿了顿，看了下林觅，林觅抬起头，给了她一个继续眼神。
　　亦茱会意，继续说道：“肯定也要处罚相关的直接责任人员。”
　　林觅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说：“之前也有过类似案件，但没有处罚的这重，你做这个裁定，衡量依据是什么？”
　　亦茱看了林觅一眼，发现林觅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不得不说，被这桃花眼一瞄，真的是七魂去了六魂半，得亏平时见得多，免疫了很多。
　　这是亦茱自己一个人单独处理的第一个案子，她不想让林觅觉得她很不专业。
　　想了一想，理了下思路，继续说道：“因为这个案件相比之前的同类案件，涉案金额是最高的。之前也未出现过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厦毕就是夸大刻意强调项目的安全性，隐藏项目风险，误导了投资者对项目风险和上市公司信誉的判断。再次就是，风控手段也是完全没有履行，在其他案件中，托管券商都是进行了必要的风控措施。所以，厦毕被罚的重一点，一点都不为过。”
　　林觅的眼睛里飘过了一丝满意，亦茱看到后心里还是暗暗欣喜了一下，不枉自己提前做了那么多功课，得亏把之前类似案件都整理了出来，仔细研读，不然，这问题，真的是。。。完全就是在考试大纲外啊。
　　工作后的考试，跟在学校相比，不仅数量不少，而且是随时随地，时时刻刻，复习范围和重点永远是也没人给你画。
　　林觅又翻了翻案件的材料，说：“那接下来你好好处理吧，客观一点。你刚刚说起厦毕那表情，恨不得把人吃了一样。要专业、中立。还有就是，厦毕之前的总经理有□□背景，尽量少跟他接触，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江亦茱心里美滋滋的回到了办公桌，竟然被夸奖了，竟然被冷面判官夸奖了，自己也太厉害了吧，哈哈哈，今天真的是灿烂的一天。
　　赶紧拿出手机，微信跟叶紫报喜：小叶，我刚刚被冷面冰夸了！！！
　　不出三秒，叶紫回微信：哇塞塞，可以啊。就是那个说话气人、满脸长痘、自以为是的冰块？
　　亦茱：对的！
　　叶紫：恭喜恭喜！！！我今天也被一个客户夸了。
　　亦茱：赞！本来以你的才华和美貌，肯定就是鹤立鸡群啊。
　　叶紫：感觉自己是只mini鹤，我怕大家看不到【可怜】
　　亦茱：不！你是丹顶的，红彤彤，大家一眼就能看到！【机智】
　　叶紫：你也太有眼光了吧，晚上见！【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