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握住我的手》抱炉取暖

9、自尊

　　三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夏桐也在第二天的早上见到了张涛，他跟体考时一样，坐在大理石长凳上。

　　看到提着袋子的夏桐，他挥手，“过来。”

　　夏桐犹豫着过去，张涛起身，径直递给她一张纸条。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联系方式。

　　“这是我的□□号，等你有号了可以直接加我。”
　　夏桐没说什么，只是将纸条重新折好，放进带着的书里夹着。

　　“好了，快去准备考试吧！我们的考场不在一个地方。”张涛眼睛都眯起来了，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因为夏日的早阳……

　　“嗯。”夏桐没有犹豫，转身就离开了。她来到这边已经招到很多好奇的眼神了，连老师都看了好几眼，她还不想成为众口夭之的人。

　　夏桐回到家后就彻底放松了，现在留在初中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看成绩。

　　她不在乎这些，只是照常收拾屋子做饭，不管成绩好坏，反正都过去了。她也可以真正有时间每天去书店看书了。

　　晚上，夏奎是顶着一身酒气回来的，还未睡的夏桐坐起，看看桌子上的钟表，已经一点了。

　　夏桐回来就直往厕所跑，夏桐隐约能听到呕吐的声音，他很难受吧？

　　他也没想着要叫夏桐起床，只是吐完后去洗了把脸，然后进屋，再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夏桐静静地听着，直到‘啪’的一声，旁边的屋子陷入沉寂，夏桐才重新躺下睡觉。

　　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是希望住在亲戚家的妈妈能早点回来。

　　可能是夏桐的祈祷生效了，妈妈在两天后果然回来了，不过还带来了许多家里的亲戚。

　　他们在家办了一个家宴——是给妈妈送行的。夏桐这才知道原来说是不离开都是自欺欺人的，只是都瞒着她，都要走了，她才知道。

　　“这次桐桐考了多少分啊”一个看起来挺慈眉善目的老人直接问话。
　　夏桐皱眉，但还是认真回了话，“不知道，成绩还没出来呢!”

　　“桐桐一定会考好的，是相信你，到时你要是考上了，我就骑车亲自去送你。”二爹真是每个机会都不会放过。

　　夏桐还没回答，旁边的几个人就回答了，“那是，也不看看你平时是多么喜欢这个侄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如呢！”

　　“桐桐还真是好命啊！”
　　“来来来，让我们先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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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桐轻扯嘴角，不管自己考上哪个学校，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平时不管，现在又在这装什么深情

　　夏桐不得已将目光投向妈妈，妈妈虽说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但此时也是被一堆喝酒的人给镇住了。

　　妈妈朝她摇摇头，夏桐只得放下偏见，坐在那看着他们吃——两耳不闻窗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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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吃了估计有三个小时，等到客人都走了的时候，夏桐才有心看看脏乱的地面。

　　妈妈跟夏奎去送人了，地上的桌子椅子一搬开，就露出大片的瓜子壳，零食带子……

　　夏桐叹气，在阳台拿出扫把开始扫地，不一会，地面就打扫干净了。
　　扫完后，夏桐赶紧接水洗漱，她不再这么熬下去了，她需要睡觉。

　　不过，直到妈妈回来，夏桐还是没有睡着……

　　“妈妈，你要什么时候走啊”夏桐下床，走近已经打扫好了的屋子，这时候她正在收拾箱子。

　　“桐桐啊，打扫得真干净!妈妈现在就走呀！”
　　“现在么？可是很晚了……”

　　“不晚了，再晚些就赶不上车了。”语调里是难得的温和。

　　“嗯。”夏桐知道阻难没有用的，妈妈为这个准备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想，想和妈妈能多待一会儿……

　　处罚来临之前是最难熬的，那是将心一遍一遍地凌迟。反倒是真正来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淡然。

　　夏桐只是送到楼梯口，没有哭泣，没有拥抱，连一声再见都没有!

　　妈妈也没有怪她什么，只是提着箱子，一阶一阶地下楼。夏桐站在昏暗的楼梯口，直到一切化为沉寂。

　　夏桐在楼梯口站了很久，也没有开灯，直到恍然惊醒，她才慢慢走回屋子。

　　夏天很热，即使是晚上也一样。夏桐一进屋就能感受到扑面的热气，像一个火球，把她包在了中间。

　　她没有在意，只是开灯，然后走到床边。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长得不是很好看，但也很清秀。

　　盯了不知有几分钟，她感觉都不认识镜子里的人了，然后眼睛一片肿胀，最后被一片白光取代。

　　夏桐真的很少哭，可也确实哭了很多次。

　　她不知道妈妈这一去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现在，她并不开心。

　　夏奎照样回来的很晚，只是这次有些不一样，他来到窗口，对夏桐说：“这个点你妈妈应该上船了。”

　　说完就进了屋子，根本不管夏桐的反应。

　　猝不及防再次被提起这个事实，夏桐只感觉心脏的那个位置狠狠一揪，虽然知道了这根本不是心痛的体现，但还是感到悲哀。

　　自那以后，夏桐就变得更加寡言了。

　　几天后，有相熟的人告知她没有考上县里的一高，而是差了几十分。
　　彼时夏桐正在切菜，听到这句话只觉双腿一软，差点被菜刀切了手。

　　“是吗？我还不知道呢！”夏桐收拾好表情，继续切菜。

　　晚上，夏桐就收到了明天去学校查询成绩的消息，她紧紧盯着手机，记下地点，然后放下。

　　最后，她取下妈妈几年前送给她的手链，放在手心默默的祈祷，希望妈妈能带给她一些好运。

　　第二天早上，夏桐收拾好自己后就慢慢往学校走去，她不想坐公交，那样比较费钱，而且还要等车。

　　到了已经算是晚了，这时学校已经没几个人了，她仔细地在成绩单上翻找，直到看到自己的名字。

　　找到成绩那一栏，夏桐又赶紧拿出妈妈的旧手机，翻看上面的成绩分层。很幸运，她考上了……

　　虽然只比分数线高了那么二十分，但她终于不用受那么多的白眼了。

　　夏桐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是轻盈的，可惜……这个好消息不能拿来跟妈妈分享——她不知道妈妈到了那里的新号码是多少，即使知道了，也不能够打电话。

　　就像她预料的那样，她的成绩就像是网络一样迅速在一群亲戚里传播。大多数人表现得很高兴，但在背地里，谁知道呢？

　　有很多人打电话过来说恭喜，把夏桐夸得天花乱坠。

　　这边，夏桐轻扯嘴角，不理会毫无营养的话，在说完后，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在这装什么考前你们还许诺送手机电脑呢！现在呢？有谁送过一分钱给她

　　夏桐啪的一声放下座机，然后开始拖地，像这样的一群人，聊天简直是浪费力气!

　　夏桐几天都没有跟夏奎说话，要不是因为他，妈妈怎么会离开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夏奎不知道在想什么，每天都是跟一堆亲戚朋友在外面喝酒。理由也找好了，就是庆祝夏桐考上学校。

　　夏桐也不管他，反正自己用的钱也不是他出的，每天正常做饭收拾屋子就好了。

　　她养了一个小习惯，就是每天下午去书店里看书。那里很凉快，还可以有书看。

　　这样的话，她可以每天下午看上一本至两本书，虽不至于提升她的成绩，但多看看总是好的。

　　僵化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临要开学的那天下午，夏奎难得没有出去喝酒，而是待在屋里玩斗地主。

　　声音开得很大，夏桐觉得她从一楼都能听见出牌的声音。最近书店整修，没有开门，所以她就待在家里看以前买下的书。

　　只是没想到还要遭受这种罪……
　　但很快那间屋子里的声音就沉寂下去了，没有斗地主的声音，没有消消乐的声音，也没有电视播放的声音。

　　夏桐仔细辨认，只能听见时不时的打火机的声响，估计又在不停地抽烟吧？

　　夏桐叹气，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不求自己家长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关心自己的孩子，但最低也要关注好自己吧？

　　这样的好赌，好酒，好烟，他的未来还有什么指望呢？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夏桐听着他从屋里走出来，然后去洗了把脸。但是她没动——不管他怎样都跟自己没关系。

　　只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他直接站在窗前，敲了敲夏桐屋子的窗户，“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夏桐没说话，也没动。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有可能是家里琐事，有可能是买包烟的小事。

　　半天没有动静，他敲窗户的力气更大了，直接把玻璃敲得‘砰砰’直响。夏桐看旁边摇摇欲坠的窗户，还是决定出门。

　　“你有什么事吗？”
　　夏奎看到面前她这个无动于衷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凶狠，但最终归于平静。

　　“你跟我来一下。”说完转身进了他的屋里。

　　夏桐不知所以，还是跟上。
　　即使是他打自己，那也认了。这对他来说不是稀疏平常的事吗？

　　夏奎径直走到离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夏桐站在门口，没有跟上。
　　“过来，站到我面前。”

　　夏桐又靠近了几步。

　　夏奎总是提要求，直到夏桐离他不过半米才停下提要求。

　　“知道我叫你过来是干什么的吗？”
　　夏桐茫然，但也没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话是越来越少了。
　　“跪下!”

　　夏桐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还是没动。虽然他让自己下跪并不是特别的事，但好歹有个理由吧？

　　夏奎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她没动静，竟然直接抹起了眼泪。夏桐看着一滴滴泪珠从浑黄的眼中留下。

　　“你跪不跪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了”

　　这话夏桐可从来没想过，她慌了，直接跪到他面前的地上，磕得她膝盖生疼！

　　夏奎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女儿，半晌没有说话。

　　气氛陷入了沉默，夏桐也直挺挺的跪着，没有投机取巧的省力气。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所以她不想屈服，即使是跪着，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夏桐是个安于现状，毫无尊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