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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坦白局 ...

  •   “这是什么?”

      虞洮的声音清冷通透。

      宋珂甫一睁开眼就看见他坐在桌前,他明黄色的袖角不慎被茶水浸湿,手中赫赫拿着一本簿册。

      宋珂瞳孔微缩。

      她瞬间感到有一股透心的冷意从脚底涌泉穴极速攀上头顶百会穴,仿佛顷刻之间就将她活生生冻成了一座冰雕。

      她无法思考,“你.......打开看了?”

      虞洮正视宋珂的眼睛,剑眉拢起,“为何朕每次打开这册子,看到的情节都不一样,而每次产生的变化都是因你而起?”

      宋珂浑身僵硬。

      ......他知道了。

      这是他的命格簿,他自然能看到命格的变化。

      可这背后的真相太令人匪夷所思,难道告诉他他是天上的昊天神君下凡?还是告诉他自己是什么劳什子金莲仙子转世?

      宋珂不知道如何解释,更不知道他能否接受。

      她面露难色,只道:“这本册子,是我入京前捡到的...”

      虞洮垂眸轻笑,后将册子随手丢在了桌案上。宋珂品不出他此刻笑中的意味,只默默听他说:

      “阿珂,其实朕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个梦,梦中朕是九重天上的仙人,朕恋慕上一位女仙,却为救苍生辜负了她,遂月老托梦告知朕因果前缘,还赠了她一册薄簿,将她送还到朕的身边。”

      宋珂神色陡然僵住。

      月老?

      梦?

      莫非他也有了前世的记忆?

      “大梦醒来,朕在你枕边见到了这本册子,朕欣喜若狂的翻开,料定你与朕果真是上天命定的姻缘,你才会这般毫无因由的爱上朕。”

      “却没想到......”

      虞洮顿住,深吸一口气又卸下,“你初入宫时,朕只道你美貌天成,可惜是宋氏之女没有对你起半点心思。后来,万兴湖上你借这本命格簿得改天命,之后却将朕当做猎物,一步一步诱朕深陷。一见钟情梅林泣诉让朕心有不忍,后又佯装为民献策让朕对你改观,为你心动,心生妒意与你私许终生。”

      “可你仍不甘心,竟然与母后一齐骗朕,说你许了别家的亲事让朕辗转难眠,后又刻意安排刺客刺杀朕,你假装以身相替,身受重伤使得朕心生歉疚,这全部的一切种种你只为勾着朕退亲,许你皇后之位。”

      宋珂看着虞洮一句句将她曾做过的事一件件细数,他责问的语气让宋珂的一股热血忽然涌遍全身,她来不及思考清楚,就脱口而出。

      “啧,可惜距离皇后我只剩一步之遥,竟然被你发现了。”

      虞洮直勾勾注视着宋珂的神情,眼眸中绝望相互交织慢慢浮现出一种绝望,“所以这册子里记的,和朕方才所说的,你都一口认下了?”

      “是。”

      他话音未落,宋珂立时果断断的应了。

      她插着手坐在床沿,扭脸不去看他,心中没由来的有一股恼意,于是口中的话愈发刻意地挑衅。

      “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就是想要皇后之位。你那么高高在上,注定是流传千古的帝王,怎么样?也险些被我这个卑若蝼蚁的女子拉入深谷,你不服?”

      虞洮看着她的侧颜,声音低微,“那你为何不继续骗朕?”

      宋珂被他问懵了,回过脸来看他。

      便见到他抄起桌上的簿册,低声怒吼,“你就骗朕说这就是一册话本子,你就告诉朕朕做的那些梦都是假的,......如今,就连继续骗朕都不行了吗?”

      宋珂沉沉看着他,未语。

      那些都是她当真做过的事情,她也为自己不耻,既然被发现她也不想为自己辩驳。

      红唇紧闭,她不发一言,只觉得心跟着他急促的呼吸在微微颤抖。

      他惨淡的一笑,“方才在廊下,你还笑颜如花对朕说嫁给朕是你心甘情愿的,如今谎言揭穿,你就干脆连圆个谎的功夫都没有吗?”

      “......阿珂,你可有一刻曾爱过朕?”

      宋珂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心下一惊。

      说爱过?

      外面池塘里的藕荷已种下,可她如今还有几日能爱他,不若断了他的念想,以免他日后伤心挂念。

      喉咙中仿佛被什么梗了一下,宋珂的声音略带着嘶哑,“所做一切皆因听命宋氏族老,姑母将逝,我已无心继续骗你。”

      虞洮得了答案,脚步蹒跚的一步步退到门边,绝丽的宋珂此刻仿佛变成了吃人的洪水猛兽,让他不敢靠近。

      “自回宫后,朕只觉得你一日较一日的黯淡,再不似往常鲜艳。那日床前母后说要你回南岭去,要在那儿活得像太阳.......”他声音渐弱,喉间一哽,“在朕身边,你就真的、真的就这么难熬吗?”

      他不敢听她的答复,天黑沉沉,虞洮一步冲出瓢泼暴雨中。

      唯余下宋珂在房中,雨声狂躁,拍打在屋顶上连房内都乒乓疯响,宋珂抬眸看向窗外的疾风骤雨,雨打落遍地的落花。

      她想起了师尊总跟她说,说她如今有了千年的仙生记忆,凡尘一世于她不过须臾,弹指间的事情她想来没什么好在意。

      可惜了,她此刻心里揪得发疼发涨。

      千年的仙生匆匆,竟都不如这一世凡尘让她觉得痛。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

      风夹着豆大的雨点打在虞洮身上,他在雨中怒意滔天的撕碎了薄簿,一地的雨水将碎屑冲走飘远,虞洮只觉得天旋地转,窒息难耐。

      高泽匆忙撑着雨伞追上来,被他一把推开。

      他孑然立在暴雨中,眼中被一道热流模糊。

      雨中忽现一道金光,姚音骤然出现在虞洮面前,身旁的高泽吓得一屁股跌在雨里,“.....陛下!”

      身处凡界,若非要事姚音绝不会滥用法术,惊吓凡人。

      他疾步走到虞洮身侧,厉声道:“君上,南岭的水位疯涨,溃堤之势已无法阻挠,这场雨当真下得蹊跷!”

      虞洮虚弱开口,“说——”

      “雨势一起,洛巴王族那边就有了动静!”

      “什么意思,是毕鹏山?”

      虞洮此刻脑中乱糟糟的,根本无法深思,无论是罗刹境还是那本册子中都一再提醒过他,澧朝必经这一场灾难——“右相谋乱,洪水倾置。”

      姚音如临大敌,沉思道:

      “不只是他,我猜测.....,这次,恐怕不仅仅是澧朝官员与洛巴内外勾结,更甚或有妖兽从中作祟,兴风作浪。这三方若当真合力,惹得澧朝生灵涂炭,君上此番劫数不能圆满,恐三界六道将生大患呐!”

      ......

      澧朝这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连下了半个月,漫天顽云拨不开,天外黑风带来连绵淫雨,暴雨蚀堤溢防,南岭的水势越来越高,山洪翻上来冲垮河岸村舍房屋,受难民众数众,南岭、云州之境灾情告急。

      索性朝廷拨款河堤修防森严,为南岭军将与朝廷将士转移灾民提供了时间。

      洛巴族在境外骚动不断,半月来边境大大小小发动了数次激战。

      天灾人祸,百姓皆称:“天要塌了!”,一时间灾民四窜,谣言四起。

      虞洮坐镇朝堂,一方面倾举国之力全力救助赈灾,另一方面命人在暗中调查右相起兵谋反的罪证,却连连受阻。

      若说右相通敌卖国,可尚无罪证,捉拿重臣叛此大罪,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一意孤行。经几番查证,虞洮终于找上光禄大夫陈贺友,并开金口答应了他一个条件,只要他亲自揭发右相一党通敌叛国罪名,便放过已神志痴傻的毕夫人。

      虞洮匆匆忙碌了半个月,今日终于有实有据的下了一道圣旨,将右相一党统统关入大牢。

      他高坐在堂上,忆起陈贺友为救毕夫人时的急切,不过是年少时的施粥之情,他尚且能深记到现在不忘还恩。

      或许,这便是因果循环......

      上一世,他为救苍生,夺她精魂道法;

      这一世,她便将他的情谊玩弄于股掌之间,丝毫不在意。

      半月来,虞洮一直在逃避宋珂,他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绪,无论出于让母后安心,还是出于自己私欲,甚至他想过就这么成婚就是了,她不是想做皇后嘛,那就让她做,将她一辈子拴在身边。

      礼部依旧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帝后大婚,那一日的争吵和坦白仿若随风散去,从未发生过。
      纵使去长寿宫看望母后,虞洮也总是挑着宋珂不在的时候。

      可每到夜里,他又想着,若是现在宋珂乘夜来找他,同他解释那日所说的都是气话,他应该也能勉强接受。

      可是,宋珂一次也没来找过他。

      有时,他在成山累牍的折山奏海中抬头,只惨淡的叹一句:“真是一报还一报......”

      大涝之后,必有疫疠。

      沿河两岸洪水尚未止住,随机就爆发了疫病,虞洮调了几位太医随总河大臣前往。整日忙得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那一道佳人倩影却仍旧时不时的在虞洮脑内来回走动。

      他两人就这么耗着,纵容着婚礼如火如荼的推进,互相躲着,假装从未发生过那日的事情。

      外面乱成一锅粥,唯长寿宫平安祥和。

      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朝堂动荡亦或是天灾降临,更或是虞洮和宋珂俩人之间的隔阂,统统都被分隔在长寿宫外,宫中上下都瞒着太后,让她全然不知。

      有一日,太后躺在榻上,面色病弱苍白的同宋珂说:“连着下了这么些天的雨,阿洮来的也少了。”

      “表哥他、他政事忙。”

      外面的阴雨下得催命一般,宋珂不知怎么才能编谎话让太后安心,只随口这么说。

      太后仿佛看出了什么,拉着她的手,“哀家如今一日日捱着,恐看不到你们成婚生子,他是皇帝常忙于政事,阿珂你要多担待他,不要怪他。”

      宋珂咬唇,摇头道:“是我不好,我不怪他。”

      第二日清晨,宋珂被正殿的哭声惊醒。

      她实在没想到过,那两句话,竟成了太后绝命的叮咛。

      南岭宋氏嫡女,这个澧朝最尊贵的女人,终究死在了昌隆五年的春天,直至她离世,上天也没有成全她最后的心愿.....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死了,这本书终于就要完结了,能看到这里的都是忠实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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