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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愿赴死 ...

  •   脑仁深处传来一阵剧痛。

      天旋地转......

      仿佛是有人在宋珂耳边锤锣擂鼓,敲钟打磬,头似乎顷刻间就要裂成几瓣。

      “阿珂,你终于找到我了。”

      “阿珂,你终于找到我了。”

      “.......”

      这句话像催人的符咒循环往复的响起。

      那双盈满情意的眼睛极耀眼光明,澄澈透明的眸光流转照进她心中最灰暗、最私利的角落。

      天空一下子亮了,光束穿过竹叶透过来,尘糜浮动———

      宋珂心底所有的晦暗、算计,仿佛在那束光芒之下被照射的无处遁形。

      她惶惶难安,自卑自怜,入京来的一幕幕画面闪现在她脑海。

      宋珂抱头蹲下,痛苦低吟。

      灵魂和□□仿若要撕裂分离,她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阿珂...”

      “阿珂...”

      她勉强撑着,抬起昏沉的脑袋。

      回眸一刻,周遭事物星移物转,顷刻变幻。

      她又再次回到了沽城河边的斑竹林,风过叶隙,浮动她身上的单薄纱裙,晨曦的阳光透过竹叶,在林中折射出一道道光影。

      虞洮靠在一株粗壮的竹杆旁,单手捂腹,猩红的污血流了一地,面色惨白,嘴角却扯着一抹笑。

      “阿珂,你找到我了。”

      宋珂应该哭的,哭给他看,将所有眼泪和委屈都一股脑塞给他,故意惹得他心疼心慌,刻意将他的心绪玩弄在鼓掌,让他有一千个抱歉,一万句轻哄。

      可她现今却哭不出来,宋珂脑袋里的疼痛逐渐褪去,思绪渐渐回归。

      她知道,她回来了,从罗刹境里回来了。

      宋珂抬眸细细的打量竹叶旁熟悉的那个人。

      虞洮大概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周身萦绕着淡淡病态,不似那位皇宫中高不可攀的帝王,面色苍白,眉色浅淡的如山风染墨。

      宋珂看着那玷污了风墨的一地殷红,心好像莫名撕裂了一道口子。

      她站在竹林里,炮仗点燃了一样厉声质问他:

      “为什么受伤?”

      虞洮见状并不恼,反倒浅笑出声,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得模样狰狞:

      “是!是朕的错,朕不应该留你一人在小屋里害怕。”

      虞洮因腹部的伤痛得佝偻着身子,手捂伤处,艰难依着竹枝站起来,伸手欲揽住她,宋珂却别扭地躲过。

      宋珂察觉到自己有些反常,但看着他受伤的模样,就是没办法像往常一样装得关切心疼,以此来讨他的欢心。

      委屈,心酸,害怕,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

      “先去治伤!”

      虞洮依着竹枝,喘着粗气苦笑。“朕走不动,阿珂。”

      宋珂心往下坠,木着脸上前扶他的手臂。

      可当真真切切触碰到他的那一刻。

      她却忽然间感到鼻子发酸。

      这一夜,天翻地覆。

      妖兽梼杌、罗刹境、龙泉山上遍野的尸首.....

      宋珂默默架着他,泪无声的盈在眼眶,强忍着不落下来,纤弱的身子架着虞洮稍显踉跄的往竹坞方向去。

      “别哭,朕心疼。”

      虞洮的话散进微风里,宋珂肩上的重量一沉,虞洮已伤重晕厥,往日威严清隽的面容煞白无半点血色,腹部的伤处却被紫色污血染得星星点点糜烂。

      “表哥!”

      宋珂惊呼,抱着虞洮瘫坐在竹林中。

      看着虞洮紧闭的双眼,它原本盛满了澧朝众生,山河大川,如今却了无生息的闭上了。

      宋珂第一次觉得,就算她死了也没什么,如果虞洮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可以护住苍生;如果虞洮娶了毕潇潇,可以稳固朝堂,可以平定战乱。

      她即使不做皇后也没什么。

      宋氏一族的兴衰灭亡也算不了什么。

      泪眼已婆娑,行到水穷处,宋珂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也想要救活他!

      “......纵然我死了,你也得活。”

      宋珂颤抖了嗓音,抬袖抹了一把眼泪。

      轻纱袖口粘了泥土,在她嫩白的肌肤上留下土棕色的污痕,与她脱俗的气质格格不入。

      她驮着他,或者说拖着。

      步履蹒跚,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向前。

      在他们身后,银色光芒闪动,一人自虚空法境中走出来,铁甲透着寒芒,他站在竹林的树荫里,越过暖阳清风淡然凝望两人相依的背影。

      “阿珂.......,天上人间,我一直在你身后,可惜你从未回头看一眼。”

      日暖风凉,拖着一个大男人,宋珂额间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阿珂,等等!”

      回眸,便看见闻瞿一身铁甲,挎剑站在竹屋下气质绝尘。

      “闻大人!?”

      是了,怎么忘记了他,闻瞿也入了罗刹境的。

      宋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焦急求救:“他伤重,一出境不久就晕过去,救救他!求你!”

      闻瞿翕动眼皮,轻笑道:“求我?”

      宋珂指尖一顿,不明所以。

      只听闻瞿自嘲般笑道:“梼杌血毒,无人能解,求我何益?”

      宋珂心空了一拍,瞬间慌了神,“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是天上的仙么?”

      “连高高在上的天帝都曾为之棘手的血毒,我又怎么能解?”

      闻瞿说得平静。

      看来他当真救不了他。

      宋珂咬唇,又问:“姚音呢?他在何处?”

      闻瞿抬眸,“还未醒,在竹屋里。”

      为了进罗刹境,闻瞿乘其不备击晕姚音,宋珂在境中匆匆三四日的光景,境外不过短短一夜罢了。

      他那一下打得不轻,姚音睡了一夜,至今未醒。

      宋珂愣了愣,没说话。

      咬唇暗忖片刻,她打定了主意,转身又闷头驮着虞洮继续往竹屋走,那样子比老驴拉磨还要步履艰难。

      宋珂平日里娇生惯养,是个向来再小的事情能不动手就不自己动手的贵女,今日却不声不响不喊一叫一声累。

      闻瞿三步并两步跟上来,“我姑且不论,你当姚音那条小龙能救他?洮杌血毒,上古留下的至阴毒物,天帝都奈何不了,他的坐骑又能怎样?”

      宋珂不语,只低头向前走。

      说的话被当作耳旁风,见她执着的劲,闻瞿既心疼又气极,“我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他伸手拽住她的胳膊,阻止她做无意义的事情。

      却发现宋珂的身体在颤抖。

      “你....”

      闻瞿惊觉,“你在害怕?”

      “没有——”

      宋珂嘴硬的扭头,别扭的不愿让人看见她的眼泪。

      “心疼他?”

      闻瞿明知故问。

      他似乎在确认某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他想让自己也死心。

      宋珂不语。

      她姿态固执,拼命甩开他的桎梏,继续向前。

      闻瞿扭不过她,终于屈服,缓缓开口道:“还记得么,军帐中你答应过我,若知晓前世天机,便跟我去见一个人.....”

      他顿了顿,叹口气,“眼下,也只有那人能救他了。”

      宋珂停住,猛地回身:

      “带我去见他!”

      闻瞿呆愣的看她,宋珂眼中的希冀如九天月华下漫天的碎星,绽放的华彩绚烂,却从未有一刻为他停留。

      他默然上前,唇瓣微张:“好。”

      宋珂大概能猜到,闻瞿说的那个人多半是天上的仙,也多半与她前世的金莲仙子有关。

      或许这一见,便会颠覆了她此一生的信念执着。

      可她必须去见,为了虞洮,也为了黎民苍山,更为了让这亿万的众生有一轮明月。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罗刹境中,洪水滔天,唯他是照亮黑暗的光,能站出来为百姓照亮,能在昏暗的世界击溃邪恶,震慑灾害。

      他一人活,便能有万万人活。

      而她宋珂一人的生死,究竟算得了什么?

      当穿插在竹林中,再一次站在那间熟悉的竹屋前时,宋珂才终于体会:

      前缘既定,因果轮回。

      原来早说了要见的人,其实就在原地等着她,这一面她想见也要见,不想见也要见。

      终究躲不过的。

      昨夜守在竹屋下的将士们,现今已不知去向。

      闻瞿踩着吱吱呀呀的竹楼梯上去,站在竹门外恭敬请示:

      “道君,我把人带来了。”

      ...道君。

      ....这个称呼。

      宋珂心口忽地澎湃汹涌,有一份莫名庄严的气氛和情绪在她脑海里四窜。

      透过竹门,一股强大的推力源源而来。

      哒哒的脚步声,平稳而悠长。

      门被一阵风吹开,强烈的光芒从竹门后射过来,照得宋珂一时间睁不开眼,她慌张护住不省人事的虞洮。

      待光芒漫散而去。

      宋珂半睁半眯着眼睛,隐约看见一个人影,一位仙风道气的黄袍道人朝她缓缓走来。

      道人眉目清朗,步履轻捷,颦笑间仿若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虚幻,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

      但宋珂想,仙人一定不会按凡俗的外表计算年纪的。

      他走到她面前,无喜无悲的打量宋珂。

      宋珂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听道人开口,如天音渺荡:

      “你,想我救他?”

      他眉眼垂视,如俯视蝼蚁般看向被宋珂护在怀中,已不省人事的虞洮。

      “是.......”

      宋珂嗫懦开口,顿了顿。

      继而,她噗通跪倒在道人足下,虔诚乞求,“求您救救他!”

      宋珂鼻尖嗅到那道人身上飘来的淡淡酒香,醇香而绵长,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定,仿若这酒香早已陪伴了她上百上千年。

      道人结结实实受了她这一拜。

      又微微转过身子,轻撇了宋珂一眼,仍旧无喜无悲,“他曾害了我唯一的徒儿,要我救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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