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魅·灵灭》祭漓丧

35、Vol.4

　　“我终是无法释怀。”
　　少年孤身一人站立在断情崖旁，低声感慨道。
　　人世间最为牵制于人的，不过就是感情。亲情、友情，还有爱情，都会成为人往前走的绊脚石，迷茫、慌乱、困惑、不知所措，都如藤蔓一样死死牵扯住你试图踏出的脚步，绊住你，摔倒你，甚至让你无法动弹。
　　这一切，或许都因人有思想，有感情，有记忆。
　　因爱而爱是神，因被爱而爱是人。
　　那到底自己属于哪种呢？
　　自灵魅大喜之日被自己策划并且一手破坏，乘机随着飞昕来到金曦山借此脱身以来，已经将近半月有余了，圣泉也准备近日内就告辞。
　　现在的她，应该非常厌恶我、憎恨我吧。
　　少年无奈苦笑起，微薄的嘴唇略显苍白。
　　崖边的石碑上，“断情崖”三字字体飘逸，天然成独特一体，圣泉细细琢磨着，想体会写字之人的心情，不知和自己此时此刻是否会恰巧相同。
　　一双金丝青龙鞋踏上青翠的草地上。
　　悄悄地，不漏半点声响地向圣泉慢慢靠近。
　　余光瞟到。
　　踩在草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很轻微。
　　圣泉如惊天一雷似的抓住那只从后面伸来的手，翻身钳住他另一只手，随即将双手都反绑在身后，动作灵敏之快无人能及，所有一切都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你是谁？”
　　“教主的贴身侍卫，江允。”江允傲慢答，“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啊，袁圣泉。”
　　一听是飞昕的贴身侍卫，圣泉的防范也消失了，松开了他。
　　“是飞昕找我有事？”
　　“不是她，是我。我很好奇，让飞昕她眷恋这么久的人，究竟如何，方才看来，你身手的确不赖。”
　　“蒙你承让。”
　　圣泉一副看淡世事的样子，却不知为何激起江允潜藏在心底的怒气。
　　他一把抓起他的衣领。
　　“你为什么总可以保持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暗暗喜欢你、担心你、顾虑你？！”
　　一只被囚禁已久的猛兽终于冲破牢笼，寻找锁住自己的人报仇。
　　正如江允和圣泉。
　　“放手。”
　　“你回答我！”
　　“我让你放手你没听见吗？！”圣泉一个凛冽的眼神，充满煞气，震慑到了江允，他缓慢放下手。
　　“江允，你会如此生气，是因为你喜欢飞昕，对吧？飞昕对我的感情，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感情不是勉强的，没有谁会因为有人喜欢自己就会去喜欢那个人。你到底懂不懂？像你那么莽撞而无知的人，很难寻觅到真爱的。”
　　一针见血。
　　江允眯眼，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冷漠、放荡不羁、目中无人，或许还有只对喜欢之人才会流露的温柔。
　　“她是一辈子都认定了你，任山崩地裂、天下灭亡，她都不会抹去你在她心中的印子。袁圣泉，我注定是输给你了，既然你无法给她爱，那我也只能代替你默默守护她，哪怕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直至她不再需要我的那天。”
　　“江允……”他没有再接下去说，两个少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远处的少女，凄凉地笑起。

　　夜晚，余烟袅袅，贯穿天空。
　　“你要走了啊。”
　　“是的。”
　　飞昕、圣泉、江允、妍晗四人共坐一起享用丰盛的晚餐，期间，圣泉唐突地表明自己将离去的意愿。
　　她尽量保持着嘴上的弧度。
　　“你又没有地方可去，莫非是嫌我这儿简陋，不符你意？”
　　圣泉摇头，“不，这里很好。我想走，单纯是我个人的原因而已。我不习惯长期被束缚在同一个地方，每日看着同样的景色，未免乏味了。”
　　“那你之前在翼宫那呆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觉得乏味吗？”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挑起他的伤口，再狠狠撒下一把盐。
　　闭语不答，江允旁若无人地个吃个的，妍晗感觉到了别样的气氛，也敢说什么。
　　“说笑而已，何必当真。既然你想走，我也不好多留你了，不如过了今晚再下山吧，夜色行路不安全。”
　　“……好。”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飞昕起身，后面的两个下人赶紧跟上。
　　阴暗中有道意味深长的笑。
　　江允清清楚楚看到了，左眼皮时不时跳动。
　　今夜……会发生什么。
　　“弧月皎洁迷人，蝉鸣清脆悦耳。繁花缤纷映眼，夜空璀璨迷幻。”独倚在窗棂上，圣泉忘乎所以地吟出儿时作的诗，无华丽辞藻和修饰，仅是单纯描绘出景色，算不上出色的诗句，但童年的欢乐总是忘却不了的。

　　“泉儿，你真聪明！随便教你几下就可吟诗，还无错误。”
　　“爹爹，我真的做的好吗？”
　　“当然好了！爹爹带你去喝你最爱的冰果浆！”
　　“谢谢爹爹！”

　　那时的童稚之声与雄厚的父亲声音，如今都成了生命中丢不掉的记忆。
　　“爹。”他沉浸在回忆的漩涡里，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爹已不在，喊出来又作何用？不会再有人慈爱地摸着你的头夸奖，不会再有人叫你“泉儿”，亦不会再有人给予你父爱。
　　犹记爹爱吹箫，那支他最珍爱的玉箫，也随着爹的死去而消失了。
　　圣泉固执地认为，定是杀人凶手偷走的，那支玉箫是爹亲自打造，全天下仅此一件。
　　找到玉箫，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门上的纸窗被他人悄悄捅破一个小洞，从外伸进一只吹管，飘渺的烟雾在屋内散开，圣泉并没察觉地吸入。
　　吹管被抽走，敲门声立即响起。
　　“我是飞昕，请问我能进来吗？”
　　“可以。”
　　得到允许，少女轻盈的脚步跨进，她着一身黑色薄纱，如雪的肌肤朦胧着，发簪早已散下，黑发坠落在腰间，鬓边还有几缕碎发悬着，配上淡淡的烟熏妆容。
　　宛若刚成形的妖精，懵懂而好奇。
　　才一入眼，圣泉就马上撇过头，问：“你……找我有事？”
　　“你明日就要走了，我怎么也得来和你践个行，叙叙旧吧。”她轻手将托盘中的酒壶和酒杯放下，“过来啊，难不成……你厌恶我？”
　　他皱眉，将就着坐到桌边，目光望向手中的酒杯，不去看飞昕。
　　她浅笑，转身在香炉里点起特地带来的檀香，是男女欢好的香味。
　　见圣泉浅酌一口，飞昕才说：“怎样？这酒味道如何？”
　　“香而醇，入口有轻微的甜味，却不腻，似甘泉流淌进喉，总觉其中有别种花样在里。”
　　“那当然了，这是我亲自摘取金曦山上的鸢川花酿成的酒，我叫它‘泉’。你说的别种花样，就是这酒里有其他酒所没有的——我对你的喜欢啊。”
　　杯中清冽的酒，包含了少女的全心全意。
　　“圣泉，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对我有一丁点动心吗？”
　　“没有。”
　　“我早都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了……”她明媚的脸庞不合时宜地符合着悲伤的情绪，“但我不在意……我一点都不在意……”
　　圣泉望向她，她眼中是深深的黑洞，一旦落入必定万劫不复。
　　“我不在意你心中没我……我只想把我自己交给你……就算你心中没有我，至少我是属于你的，我也知足了。”
　　她站起，香炉的烟肆意扩散着。
　　这就是她蓄意已久的计划。
　　将自己给他，即便得不到他的心，也不会让翼灵魅得到所有。
　　圣泉迅速闭上眼睛，“飞昕，把衣服穿上。”
　　飞昕走来，拥住他，在他的耳边暧昧地说：“睁开眼，你就能得到我了，快，睁开眼。”
　　“不！飞昕，你不要胡来！”
　　她在圣泉唇边印下一个吻，“你之前已经闻了迷幻香，且香炉里燃烧着的是媚草，你想拒绝我，那是不可能的了。”
　　话音刚落，圣泉就感觉有股热气在体内升起，他脑海中竟闪现了一个无法抗拒的冲动。
　　想占有她，想拥有她。
　　“不……不……不可以……”
　　飞昕坐在他身上诱惑着，并着手退去他的衣服。
　　灵魅的脸……灵魅的笑……灵魅的所有……
　　无论什么时候，惦念的人永远都是灵魅。
　　“你滚开！”圣泉怒气冲冲地推开她，因过于愤怒，连桌子也掀翻了。他伸出二指点住胸口二穴，暂时压制住媚药的效果，“韶飞昕！我警告你！我袁圣泉堂堂一男子汉，绝不会做这种下三滥之事！你是女子，请洁身自好！在下告辞！”
　　他拎过“焰”和冰璃剑，背起包袱，飞窗而走。
　　壶中清澈的酒小溪般流出，少女的心，也在淌血。
　　他将自己精心酿出，且付出了感情的酒毫不留情倒掉。无数的感情，无数的日夜，对于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这算什么……算什么……
　　“都怪你……翼灵魅……原本就不应该有你……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心碎的歌声响透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