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魅·灵灭》祭漓丧

28、Vol.1

　　初五。
　　时间宛若巨大的沙漏，当一颗一颗的沙砾从缝中漏下，预示着时间的过去，当上瓶的沙砾漏完，就立即反过来，周而复始地往下漏沙。
　　还有四天。
　　心里默默算着，距离成亲之日不过四日了。
　　大红的喜服已经缝制好，上面绣着金凤凰，活灵活现，还有把作为翼宫的宫花——樱花用金丝绣上，丝绸制的喜服如纱般轻柔，凤冠上镶有某位京城大富为了庆贺韶京凌成亲而送上的九九八十一颗深海珍珠和一颗硕大莹亮的夜明珠。
　　指尖划过凤冠，却无一丝一毫喜悦翘上心头。
　　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同时拥有亲情、友情、爱情的幸福女子；曾经以为，那一切都是永恒；曾经以为，我的生命里除了温暖就是温暖。
　　韶华过首，白驹过隙。
　　到头来仅是水月镜花。
　　“宫主，有不少贵客都事先送来了贺礼，京凌少爷请您过去查看。”屋外的宫女轻敲了门，甜美地说。
　　“我知道了，稍后就来。”
　　匆匆换了身上的睡袍，换上一贯的白衣长衫，前日扎的发髻还未散，随意插上几支白玉簪，略施些胭脂水粉，就走出定千宫。
　　身边没有人陪伴，才发现短短的路也会变得如此漫长。
　　大厅已摆满多个大小不一的箱子，韶京凌正一箱箱查看，样子浑然像是在检阅兵队，见灵魅走来，欢喜地迎上去。
　　“灵魅，来看看这贺礼，每个人都碍于我这武林盟主，送的礼都是价值非凡的，你定喜欢。”
　　从小就对名利富贵淡漠视之的灵魅，怎会沉溺于珠光宝气、金银铜臭中？可韶京凌这一棋子不能放过，所以必会顺从于他。
　　二人走过一个箱子，韶京凌就会打开一个，光从每个箱子的做工方面就可看出送礼之人家底的雄厚。
　　第一个，入目耀眼的金子和银子。
　　她没说什么。
　　第二个，琳琅多样的珠宝首饰。
　　她轻皱起了眉头。
　　第三个，各色花样的玉制品。
　　她开始有些看的不舒服了。
　　第四个，来自个大名门绣坊的丝绸布料。
　　她觉得眼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第五个，名贵的草药。
　　……
　　她终是受不了了。
　　“够了。”
　　“什么？”韶京凌的兴致还很高。
　　“够了。”她再次重复。
　　韶京凌看着她微微闭了闭双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想看了对吗？那我们就不看，你累了吧，先去休息，这里我来清点就好。”
　　他害怕惹她讨厌，好不容易得来的掌上明珠，他碰都不舍得碰，怎敢冒着摔碎的风险去毁坏呢？
　　没再多说，就点点头，转身就走。
　　翼宫的人是自然天灵的，不食人间烟火，不会被世俗秽气所污染，翼宫其实有着庞大的资产，都是历代宫主辛勤打拼出来的，但灵魅也从未一下子看过这么多金银珠宝珍贵物品，那种沾满了人的利欲熏心的东西。
　　她看到这些就如看到满湖的污水。
　　肮脏、臭味全部一拥而上，其中的秽物翻腾着。
　　让她觉得恶心，想呕吐。
　　经过多日的调整，灵魅的丧母之痛也淡化了许多，借着今日难得闲情，她漫步在翼宫中，总之有那样的一种感觉，像是身边的事物都变化了许多，自己仿佛多年未来过了。
　　经过宫门，往日的记忆电光火石地闪耀起，不敢触碰的曾经，开始愈渐清晰、明亮。
　　灵魅好似又看见了初见的黑衣少年，倒在血泊之中，游离在地狱门前。

　　“姑娘长得如此姣好，哭泣可是会损伤你的形象啊。”

　　他虽是冷漠但仍包含了一丝关怀的话语，令人怀念。
　　不要再听到了……不要！不要！
　　她逃似得跑走了，絮语如怪兽般追逐。
　　跌跌撞撞闯进了樱花林，不知不觉，又回想起那个漫长的夏天，蝉鸣扰耳，漫天的樱花肆意乱舞一如今天，恬静而燥热。
　　一片樱花掉落于鼻尖，她伸手拿下，淡粉的光辉微微扩散着。

　　“谁说丑的？很美啊。”

　　又是这个声音，怎么驱赶都逃不开。

　　“你不要不把我当回事，你有事的时候千万不要自己隐藏起来偷偷地哭泣难过，你还有我，有我在保护着你，不要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那你说，要怎样才能使你开心起来？”
　　“你看，就连老天都在祝福我们啊。”
　　“是不是很想哭？那就哭吧，这里有怀抱和肩膀让你尽情地哭。”
　　“我相信你是喜欢着我的，即使你的记忆消失了，可是你的心却是没变的，我知道我们一定可以进的去。”
　　“灵魅……就算天地毁灭，亘古万年，我对你的感情，也是永不变，宛若当初那樱花林中盛开的樱花，永远都是那份不变的真；即便时间过瞬，花谢再开，永不完结，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延续下去。”
　　“灵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就算你恨我入骨，我也永远坚持我对你的感情。千秋万世，至死不渝。”

　　他笑的样子，他冷酷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他伤心的样子……
　　都是他……全部都是他！
　　烦人……太烦人了……给我滚开！全部滚开！
　　她愤怒，水袖一挥，一道刺眼的灵力瞬时向外迸射，如同飓风席卷，夺走了任何吵杂。
　　终于安静下来了。
　　逃不出回忆的手掌心，四处试图凿壁挖洞，只要看到一个出口就以为有曙光在等待，走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只不过又掉入了另一个记忆漩涡中，被吞噬着，蚕食着。
　　“别再妄想试图侵占我的脑海了，袁圣泉，我已决定你将是我永远的敌人，这是再也无法篡改的事实了。”
　　“若让我再见到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怨恨的念头愈加强烈，心脏的绞痛也加剧着，仿佛有双无形之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撕裂她的心。
　　那颗无法欺骗自己，爱着他的心。
　　衔接着的另一人也被这怨念震惊到了，近乎比她自己的恨意还要剧烈。
　　“不，灵魅，安静下来，睡一觉吧。”蕾纱暗暗下了命令，迫使灵魅昏睡过去，不然，若是怨念过猛导致灵力反噬，说不定就连她自己也会被吞并。
　　强大的怨念和恨，终会使她坠入无尽深渊里，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