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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恋爱-下(结局) ...

  •   从机场回来,她直接回公司,师父找她有事。
      师母的几个同学好不容易在中国聚上,师父让小麦帮忙找一家高档的KTV会所,定一个豪华包厢,并且安排这次聚会。小麦自己要把师母送过去,负责接回家。
      刚好小麦手上也没有着急的事儿,自己打电话定了KTV包房。
      把师母和她的同学们送到包房,小麦也是长见识了,贵真的是有贵的道理,很豪华,音响设备都是一流的,各种饮品和食物,应有尽有。小麦到前台安排好,回包厢跟师母说一声,要先回去了,到快结束时见再来接他们。
      结果,她回来时走错了房间,她明明记得走的时候门没锁啊,为啥打不开,她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她没见过的美女,穿得很少,确切地说衣不蔽体。她赶紧弯腰道歉自己走错了,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里,有S君,对,没错,S君低头看着手机。小麦头脑还清醒的时候多次确认了,坐在那里的人,确实是S君。他旁边,坐着几个她没见过的男生,还有几个长相姣好,穿着暴露的女生。这种场景小麦只在扫黄打非的纪录片里见过。说穿着暴露都有点不能描述现场的真实情况,有两个直接就坐到了旁边男生的腿上。看到木小麦,一个陌生女子,他们中有个男生站起来问:“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小麦什么都听不见,脑子里嗡嗡嗡的,腿脚无力,想逃离现场,挪不动脚。本来看手机的S君,抬头看到了,是小麦,他也很诧异她怎么会在这里,赶紧跑过来伸手去扶。小麦用尽仅剩的一点点力量,扒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小麦往外挪步时候,刚好碰到了从前台回来的师母,师母见她半天没回包房,出来看看,她先是看到小麦惨白的脸和站不稳的步伐,往后一看,是S君,再往房间里一看,小麦看到的场景,师母都看到了。师母不由S君分说,伸手就是一巴掌,这应该是师母,如此有修养的一个优雅淑女,这辈子第一次动手打人。师母跟同学们打了个招呼,扶着小麦往外走,叫老孙接她们回家了。
      小麦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哭不出来,她靠在师母的怀里,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师母看着这个孩子,心疼地说:“我跟你师父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说了,你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
      到师母家后,小麦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痛哭起来。她下午还想着要给S君生三个孩子,幻想他们俩看着着小孩子满地爬的天伦之乐。她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拥抱了,还说了我爱你,明明上个月婚戒都买了,明明在日月星辰面前发过誓不放手的,哪里出了问题。越想她越接受不了,几乎哭晕过去。
      师母电话师父,师父也赶回来了。他在小麦的门口踱步半天,他问小麦:要师父替你去找那小子谈谈吗?
      太美好果然很容易破碎,小麦现在心如死灰,她单纯地不想让师父师母再跟S君有什么瓜葛,她现在脑子非常乱,她拦住了师父:“师父,您别管了,我自己处理吧。”
      孩子的事儿,师父师母从来都是抱着提建议的态度,不希望太多干涉,所以他们也尊重小麦的意思。师母:“今天在家里住下吧,愿住多久住多久。”
      小麦回到卧室,躺床上,满脑子都是刚才在ktv里看到的情形。脑子还是像刚才那样嗡嗡嗡地响,她告诉自己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但是她无法理智地分析,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晚饭没有吃,她一直争着眼睛躺在床上,从第一次见到S君,到S君从失联的飞机上回来,到后来他们在一起,他们的初吻,他们的第一次,小麦回忆的每一个环节,都是S君真挚的爱,永恒的眼神,一辈子都要坚守的信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S君进不来师母家,他在门口守了一夜,希望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其实他那天晚上,他找了几个大学好哥们儿一起,策划自己的求婚。谁知道其中一个哥们儿最近认识了一个投资人,在餐厅碰到他们几个,非得拉着要去KTV,S君只好跟着去了。他不知道他们说的去ktv还会带上其他女生,他想告诉小麦,他从头到尾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他对小麦的心跟以前每一天一样,没有变过。他只想求小麦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小麦第二天也没有出自己的卧室门,连着两天滴水未进。
      师父和师母走到大门口,师母对站在门口的S君说:“我那天打你那一巴掌,算是替小麦打的,她两天滴水未进了。我们相信你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们也相信,你是爱小麦的,但是又回到问题本身,就算这次小麦听了你的解释,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你就无法做到完全的洁身自好,你让小麦怎么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你?”
      师父也说了两句:“孩子,你们还太年轻,不知道携手一生,光有爱是不够的。你回去吧,也别折磨自己了。”
      S君想要解释,想要他们转达给小麦,他爱小麦,他一辈子都爱小麦,但是他说不出口,在这两位长辈面前,他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师父跟S君说:“走吧,孩子,不要再来找小麦了,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这也是为她好。如果真的爱,就给她自由。”
      师父师母让老孙送S君回去,老孙想着那天车上小麦的模样,真让人心疼,他没好气地说:“大明星,走吧,别再站这里了,被粉丝看到了影响不好。”
      后来S君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他脑子也是一片懵,他好像把小麦弄丢了。他回到自己住的房子里,倒床上开始想跟小麦的点点滴滴,每一句誓言,每一次牵手,每次拥抱,甚至每一个眼神,哪一个都是一辈子。他该怎样才能找到小麦?他也是两天滴水未进了。
      小麦在屋里待了三天,第三天喝了一点小米粥,她整理了自己这几天的情绪,依然心如死灰,依然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她甚至不愿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个到现在依然还爱着S君的内心。
      她跟师父师母说:“我想离开这里。”
      说着说着又哭了,她说:“师母,我忘不了他,我做不到让他从我的心底里消失,我这几天脑子里想的全是他的好。我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言,师母都不相信,那个让小麦爱的如此深沉的人,会做出对不起小麦事情。师父批准了她离职。她手上的工作,交给小李学长。
      小麦打电话回家跟妈妈说:“妈,我又要去留学了,这回可能去的时间比较久,我到了给你们打电话。”
      妈妈那头焦急地说:“怎么又去读书,男朋友怎么办?你也老大不小了,先结婚,后面想读书再读嘛。”
      这头的小麦已经泣不成声,但是还要装作没事人,跟妈妈说:“他跟我一起去,妈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家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要不舍得花钱。”
      然后她给弟弟打电话:“经常带妈妈体检,我给你卡上转了一笔钱,这回姐姐去留学要去一段时间,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弟弟好像感觉到了异常,他问小麦:“姐,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面对最亲的人,小麦的感情永远是最脆弱的,弟弟这么一问,小麦眼泪又下来了,但还是不忍心跟弟弟说实话。她跟弟弟说:“我没事儿,只是你要好好读书,照顾好妹妹和妈妈。有事情可以电话给我。”
      她给妹妹也打了个电话:“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啊,好好学习,有事情多跟哥哥商量。”
      这些天,小麦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从进门的那一刻起,眼泪就一直忍不住地往下流。到处都是S君的影子,院子里的秋千上、沙发、钢琴、餐桌、厨房、泳池。。。每一个角落,连上楼梯都能想到S君第一次抱她上楼,差点抱不动的情景,她蹲地上哭了很久。
      她收拾好行李,把S君的戒指、手镯放在餐桌上,留着一张字条:不要找我。
      她打开这么多天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发现收到了上百条S君的短信和未接来来电。她没有读,给S君发了一条短信:来家里一下吧。
      S君看到小麦的短信,立即打了个电话过去,又关机了。他几天没吃饭,手脚发软,有点力不从心,起来勉强喝了一口水,打了个车,去小麦家。
      一路上他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进屋后一只喊着小麦的名字,没有任何应答。在餐桌上看到了镯子和戒指,以及那张字条。
      S君的世界终于崩塌了,他在小麦家放声大哭,这么多天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和委屈,终于压抑不住了,放声大哭:“木小麦,你怎么那么狠心,就这么抛下我,不是说好了永远不分开么?不是说好了要爱一辈子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小麦走了,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她去哪里,这是师父师母答应她出去的前提:必须告诉师父师母,自己要去哪里。连一诺都不知道。
      师父也答应了她的一个要求,帮她改名换姓,祁一麦。在她回来之前,世界上没有木小麦这个人。
      初恋就是这样吧,无尽的美好,但是经不起任何风险。初恋里的人们,受不得半点委屈,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如何去守护一份真心。
      S君疯狂地满世界找木小麦。一年,两年,三年,没有消息,后来他不找了,就让她在心里吧,藏在心里,占据那块后来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内心深处。
      小麦去了西雅图,这个拥有最尖端科技,但是却最多愁善感的城市。一开始她真的无法适应这个没有S君的世界,她还是满脑子都是他,甚至还有几次冲动,要不回去吧,告诉S君下不为例。她痛苦到不想折磨自己了。但是理智又让把她的冲动很好的控制住。她越想越难受,一年、两年、三年。
      她在当地找了一名心理医生,经过半年多的治疗,自己好像没那么痛苦了。同时她对心理学产生了兴趣,找了当地一个不出名的学校,学了心理学和哲学。课余时间,她到福利社去做义工,帮助孤儿院的孩子进行心理疏导。福利院的孩子们,虽然被这个世界遗弃,但还努力寻找生活的动力,努力要长大,她好像慢慢看到了生活里的一点点阳光。
      5年美国生活,她长期跟孩子的接触,自己则在儿童心理学领域,贡献了突出的学习成果,也完成心理学博士学位的攻读。也是第五年,她在孤儿院接触到一个两岁的亚洲小女孩儿,大大的眼睛,浓密的头发,抓着小麦的手一直乐。听孤儿院的院长说,是一个中国的未成年少女在工厂里产下的,由于自己没有抚养的能力,才放到孤儿院,中国名字叫“小米”。
      小米,她也曾经想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叫小米的。看着小米,小麦的眼眶有点湿润。
      本来她是不具备领养孩子的资格的,因为要有一个稳定的家,孤儿院才让领养,像她这样单身的,原则上不允许。但是她这几年,来孤儿院做心理辅导,从来没有迟到、缺勤过,而且她也是个心理学的博士,孤儿院经过投票,愿意让她领养这个中国女孩儿。
      离开S君以后,小麦的心像是死了一样,心里面既没有S君,也无法装进其他的人。她试图逼自己去相亲,去参加联谊活动,去认识男生,每一次都没有开始就结束。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直到小米出现,拉着她的手,朝她乐呵,她才感觉到内心深处是暖暖的,是温柔的。可能是天性吧,母爱也是一种爱,她发现自己可能没有丧失爱的能力。
      随着小米的长大,小麦跟她的感情越来越深,不管在哪里,只要小米喊妈妈,小麦总能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拥抱。
      小米7岁那一年,小麦给师母打了电话,说想回家了。
      S君好像已经走出了她的世界,或者是埋藏在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小麦觉得自己现在很好。
      她带着小米,在T市住了几天,一诺还在美国念时装设计博士,只有师父和师母在家。他们心疼小麦这十年,但是看着可爱的小米,看着现在释然的小麦,也是为她开心的。小麦带小米回到那个10年都没有住的别墅,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书房里到处都是S君的海报。小麦只是深呼吸了几下,卷起来,放到抽屉里,像是正常打扫卫生一样。
      后来,小麦带小米回老家,小米中文说得不是很溜,很多话一着急就会说英语,外婆根本听不懂,有时候祖孙俩的对话能把人笑死。
      妈妈知道十年前小麦走,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她不说,妈妈也不多问。这次回来,妈妈也没有问起任何关于小米父亲的事情,孩子回来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家乡发生了很多变化,道路变宽了,原来的土路,已经修成了水泥柏油路。村里的房子也不再是以前的木板房,几乎家家户户都盖起了两三层的小楼房,贴着漂亮的瓷砖,看起来像美国乡村的小别墅。小麦带小米去自己小时候走过的田埂,给她讲大黄的故事。
      小米看到田里有好多蒲公英,自顾地就下去采,像一只欢乐的小蜜蜂。
      小麦抬头看看天,看看天上的云彩,闭着眼睛深呼吸着,感受她思念的这一切,魂牵梦绕的这一切。
      站在远处超市门口买烟的S君,在扭头的瞬间看到了她。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眼花,不敢相信。这十年间,他认错过无数个人,好几次都是走进了,拉了人家的手才发现不是木小麦。后来他慢慢变得小心翼翼,不那么冲动了。他盯着小麦看了两分钟,十分确定这个就是小麦,他慢慢朝着小麦走去,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加快步伐:是她,是木小麦,一直存在他脑海里的这张脸,被他藏在心底的这张脸,身高、体型、甚至连发型,都没有变,十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S君小跑起来,眼睛渐渐有点模糊,他想这回不能再让她走了。还有10米左右的距离时,他看到远处跑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朝小麦跑过来:“妈妈,妈妈,so much dandelion。“
      小麦温柔地训斥她:“用中文说“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撒娇:I don't know how to say dandelion in Chinese
      小麦:“跟我念:蒲公英“
      小姑娘像小兔子一样跳上跳下地重复:“蒲公英,蒲公英,蒲公英,我知道了。”
      在S君身后,超市老板娘一直喊:“木老师,你的烟,木老师,你的烟。”
      小麦听到了喊声,回头一看,刚好撞见S君盯着她的眼睛,像很多年前一样,只是现在多了一些恐慌。小麦的突然转身,S君有点不知所措,确切地说,小米的出现,让S君乱了阵脚。他左右转移了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最后抬头看天,大概5秒,因为不抬头眼泪可能会掉下来。
      深呼吸两下,S君低下头来,隔着老远微笑地跟小麦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还没有等小麦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慌乱地跑开了。没有拿烟。
      小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S君的突然出现,她显然也被吓到了。她以为世界那么大,两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碰到的。在下飞机的时候,她有想过,如果碰到了,她应该可以很平淡地问候一句:好久不见,像普通朋友那样,像刚才S君那样,她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可就在刚才看到S君的那一刻,看到活生生的S君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多年的心理咨询好像都白费了一样,心底里,被她封存起来的记忆,一样一样往外涌,原来一直都在,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小米看到妈妈眼眶红了,她拉了拉小麦的手:“妈妈,你怎么哭了?”
      小麦回过神来,她不太确认刚才几秒钟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发生了,还是自己的幻觉。她走到超市问售货员阿姨:“阿姨,刚才那个是谁啊?”
      超市阿姨很热心地介绍:“你不认识他吗?听说他以前可是大明星,后来他不当明星了,改当老师。他们明星都流行做公益,他在咱们镇上建了一所艺术学校,十里八村的,隔壁镇的,甚至是隔壁县的,都把孩子送这里来学艺术,钢琴、画画、唱歌,什么都有,他还搞了一个合唱团,现在团里有六七十个孩子呢,过年过节就给大家表演。好像叫“小米合唱团”吧。木老师可厉害了,家长和小朋友们都很喜欢他。”小麦大概听了这些,脑子里嗡嗡嗡的,其他的,她都听不见了。在小米的带领回到了家,她缓了半天没缓过来。她问妈妈:“妈,你知道镇上的艺术学校吗?“
      妈妈:“知道啊,建了5年了,校长还是个长得挺好的小伙。我们学校的那几个年轻女老师,都快成他的迷妹了,换着法儿地给他送礼物,恨不得给他洗衣做饭。不过听说他有老婆,就是这几年我们都没见过。话说人家小伙儿长那么好,人又热心,没理由单身,好像年纪也不小了。“
      说着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小麦:“你是不是认识他啊?“
      小麦没说话。
      妈妈继续说:“他刚来的那一年,在学校跟我打听你,说是你们以前见过,不过你也不告诉我们你在哪里,所以我跟他说你出国了,具体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妈妈继续八卦:“上学期我们学校有个数学老师,人长得是真漂亮,刚研究生毕业,家里条件也很好,爸爸好像是县里什么局的局长。她大胆地向木校长表白来着,都猜他说有老婆是幌子。后来还是被他拒绝了,说是已成家多年。多的他也没有透露,就是挺神秘的。”
      听着妈妈的话,小麦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刚才,见到S君的那一刻,就有一股上去拉住S君的冲动,想拉住他,好好看看他,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不过听妈妈这么一说,应该过的还算可以吧,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说不定还有跟小米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享受着天伦之乐。
      心里想着这些,他不确定是不是该为S君高兴,但她很确定自己现在心里很难受,说不出的一股气堵在心口,让她每呼吸一口都感觉到心疼。
      她跟小米说:“小米,你在家陪着外婆,妈妈出去办点事。“说完往外跑了,想出去走一走,透透气。
      她沿着田埂往后山走,想去看看大黄。她坐在大黄的坟墓面前,因为难受变得哽咽的声音,勉强说出一句:大黄,姐姐来看你了。她在大黄面前没有秘密,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把很多没办法跟别人分享的小秘密,跟大黄倾诉了。她问大黄:为什么我会觉得心里那么难受呢?十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有他的生活,我应该替他高兴才对啊。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给大黄讲了他们怎么认识的,怎么表白的;他们的第一个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托付终身;讲怎么策划这要生好几个孩子,怎么给孩子取名字;讲到这里她想起了一个小插曲,说第一次跟S君的妈妈通电话,自己紧张的心情都还能记得。本来是笑着说的,说完她发现自己在流眼泪。过往的芸芸,她刻意忘记过,她努力淡化过,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就刻在那里,不管你承认与否,来过。
      离开大黄的时候,她又问了一个问题:大黄,你说我还能遇到一个那么喜欢的人吗?命运会再眷顾我一次吗?
      微风轻轻地吹拂着旁边的灌木,发出沙沙的声音。问完大黄,小麦自己回答:我真是个贪婪的人,命运明明已经对我那么好了,自己没有把握住,凭什么还渴望第二次。
      S君跑回家的路上,眼泪就没断过。他不是没想过,这么多年小麦应该结婚生子了,他不是没想过,再见到小麦的时候,她可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只是他每次都不敢多想。刚才他看到小米,听到她喊“妈妈”的时候,像是多年前做过的一场噩梦,是全军覆没,是委屈,是心如死灰。他哭也不是怪木小麦,就是这10年的“等待”,结果不尽人意而已。
      小麦回家的路绕了很远,不自觉地经过了镇上的这个艺术学校,她想亲眼看看,S君过的好不好。
      她最终还是选择路过,远远地看一眼学校,没有打扰。走远了她耸了耸肩,探口气,送给自己一个微笑,小声说:以后真的就是路人了,如果还能遇到,我也该大方地问候一句:好久不见。

      自从得知S君也在镇上之后,小麦就不喜欢出门了,每次小米央求着想出去玩,都是外婆带着去的。她知道自己是怕遇到S君,怕尴尬。S君也是一样,他自从得知小麦已为人母之后,他之前的寻觅计划瞬间就毁灭了,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与其说是怕遇到小麦气氛尴尬,不如说他是在进行自我治疗,他暂时还不能从爱而不得的悲哀中解脱,藏在抽屉里的手镯的戒指,时刻提醒他,这十年的寻找和等待,有多可笑和可悲。
      小麦本来计划着在家呆一周,就回Y市,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给小米找个学校,母女俩相依为命地生活。她把回城的时间告诉妈妈,妈妈跟她商量:你能不能晚几天走,学校马上50周年校庆,你小学时候的老师们都还记得你呢,听说你回来了,想让你在校庆上讲讲话,给大家分享下你这些年在外面的见识,以及给小学生们一点榜样的力量。
      妈妈一点也没有夸张,直到现在,小麦还是这个小镇上最经常被念到的“别人家孩子”,所有老师和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就是木小麦这样的。妈妈不经常开口向她提要求,这个小小的忙,举手之劳,她还是无法拒绝的,她答应了。
      校庆那天,小麦穿着一身偏正式和职业的衣服,给自己化了一个很适合的装束,走上台的那一刻,跟当年在公司的演讲比起来,神态了多一些对生活的阅历,更知性了。放眼望去,她看到台下坐着她的小学老师们,还有牵着小米的妈妈,还有全校的学生,她洋洋洒洒地给大家讲述了自己的学习这件事情的看法,讲述了现在科技的发展,以及像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在教育上的一些先进的理念,到最后,她鼓励孩子们:大家都是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找到自己的闪光点,只要努力,每个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她一边回忆一边讲述:以前,我认识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后来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我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领域,他说:因为我比较擅长。当时我不觉得选择一个梦想要用擅长与否来评判,应该用喜欢。现在我觉得,梦想是用来实现的,擅长的梦想会离自己更近一些;而喜欢,会在日积月累中去慢慢产生,慢慢融入到你的血液里,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希望大家都能找到那个自己比较擅长的梦想,努力去追梦。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小麦没有看到嘉宾上后来才坐下的S君,他眼神有些模糊,他想:她还是都记得。
      S君也作为特邀嘉宾,他在小麦后面发言,当小麦看到他朝主席台走来的时候,尴尬之情溢于言表,她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刚才明明没有看到他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在上台和下台的交错瞬间,他们相互投去了不知道是自然还是伪装的微笑,微笑着点头示意,表示友好。现在坐在台下的小麦只有一个念头:在他下台之前溜走,只要不面对面,所有的尴尬都能慢慢化解。
      S君何尝不是这种想法,他想:如果他下台的时候,小麦还不走,他就不回嘉宾席了,从另一头借故溜走,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卑微的自己,不敢在木小麦面前自信地装作什么都过去了。
      小麦环顾一周没有看到小米,应该是跟妈妈在活动场玩滑滑梯,她也来不及找她们了,想着自己先走,在家等她们。
      看着她猫着腰往外走的景象,S君悬着的心落下了,虽然化解了尴尬,但他心里突然空空,这一个背影,才像是真正的告别,对他这过去十年寻找和等待的答案。
      说来也巧,小麦刚出校门,接到了许成业的电话,他和爽儿的一对儿女都已经上幼儿园了,小麦对自己这些年的缺席表示了非常严重的遗憾。许成业得知小麦回国,还没来得及通知爽儿,自己电话就先打过来了,还是十年前的风格
      许成业:“木大小姐,我说你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么?就算跟我没点念旧,你的亲闺蜜曾经可是为你差点哭瞎了眼啊”
      小麦:“也刚到没几天”
      听出了她语气中,许成业听出了不像十年前的气味,他心想:时间还是能改变人的。他没多贫嘴,先打听了正事。问到:“怎么样啊?还是单身吗?”
      小麦被他的直接惊吓到了,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就是许成业啊。她支支吾吾地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等我回去了带小米去你们家玩。”
      许成业:“小米?”
      小麦:“嗯,我闺女啊,只允许你儿女成双,不允许我有女儿啊?”
      许成业叹了口气,打这通电话之前,他想的是,以他对木小麦的了解,肯定还是单身回来,说不定S君还有戏,他是抱着和事老的目的打的,结果被这个“女儿”一下子结束了他的念头。他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听他那头安静,小麦觉得有点奇怪,追问了一句:“怎么了?”他觉得小麦成家了也很正常,都十年了,够她成家八次了,他这么安慰自己。换了一个语气说:“没事儿,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话锋突然转变,小麦还是觉得不太对,追问:“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吧,你知道我也不绕弯子,你也不像会绕弯子的人,我知道你有事儿。”
      果然逃不过木小麦的直觉,许成业确实也沉不住气,说:“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不太好,但是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吧,毕竟是事实。你走的这些年,S君疯了一样在找你,你刚走那会儿,我都担心他要活不下去了。再后来,找累了,也认命了吧。他退出了娱乐圈,就一直这么等着,希望回来的时候,你能找到他。”
      小麦听到许成业的话,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颤抖了一下,差点握不住手机。
      许成业听那头没声音,继续说,不过这回语气轻松了点:“不过缘分这个事情,都不好说,错过了不是错,就是缘分还不够那么深吧。不管怎样,听说你过得好,我很开心,等你回来聚哈”
      回过神来的小麦,追问了一句:“他没有结婚么?”
      许成业:“结婚?你说S君么?别说结婚了,女朋友都没有找过,过得跟出家了似的。”
      小麦把许成业电话挂掉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好远,想着回去找S君问清楚。刚回头走几步,又不敢了,站在原地纠结起来:如果像许成业说的这样,那他是不是能原谅我这些年的离开?如果不像许成业说的这样,我冒然地闯入他的生活,如果打扰了他的家庭怎么办?而自己呢?将会陷入何等尴尬的境地?她脑子飞快地转,但是没有一个声音明确地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估摸十来分钟过去了,她斩断所有思绪,告诉自己:回学校去,亲口问他,给他道个歉,无论是什么事实,给自己落个踏实。
      她回到学校时,S君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模式化演讲早就结束了,他也没有回嘉宾席,借口先离开了。他下台的时候,看到小麦的妈妈带着她的女儿还在学校玩耍,他想:说不定小麦还会回到这里,为了保全自己仅有的一点点正常情绪,还是赶紧离开。
      小麦向旁边的校长打听刚才演讲的那个艺术学校校长的去向,校长说:“他说学校有事儿,先回办公室了。”补充夸奖道:“他真是个德才兼备的艺术家,我替我们广大农村的孩子,感谢他的那个朋友。”
      出于礼貌,小麦问了一句:“什么朋友啊?”
      校长:“他说是他的好朋友,让他认识到了农村孩子们的天赋,以及广大农村对艺术的稀缺。”转头校长像分享秘密一样降低分呗跟小麦说:“不过刚才跟他闲聊两句,这边的学校运营得已经相对稳定,他貌似要回去了,想来也是,我们小地方,也不需要他这么大才子来亲自指导工作,他应该去更大的舞台。”
      听校长这么一说,小麦心脏突突直跳,好像现在不做点啥,无法安抚这颗慌乱的心。她硬着头皮直视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我现在就去找他。
      小麦走到他的学校外面,整理了下情绪,敲他办公室的门。
      开门的S君,看得出来他红着眼圈,应该是这几天不稳定情绪,在刚才见到小麦的时候,又发作了。看着站在门口的小麦,足足看了一分钟。脑海里浮现他幻想过的每一个跟小麦重逢的场景,浮现出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深人静,他对小麦深深的思念;浮现一句句曾经说过的誓言,他失控了,在小麦面前,这几天的克制在这一刻崩塌。他一把把小麦拽进屋里,疯狂地吻她,一脸的泪水。小麦先是被他红眼圈吓了一跳,再被他那么一拽,整个人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站着。吻着吻着S君突然停下,站不住的身体瘫软在地上,抱住小麦的腿痛哭起来:“你怎么那么狠心,一点音讯都不给我,一走就是10年,你知道我这10年找你找的有多辛苦么?你知道我这十年的每一天是怎么过的么?”跪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小麦怎么能不知道呢,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她不知道,原来S君承受着比她还多的痛。
      哭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一点的S君站起来,背对着小麦擦了擦眼泪,道了个歉:“对不起,刚才有点失态了。我就是有点没忍住,忘了你已经结婚,已经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
      S君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的心上。
      他看不到小麦惊讶的表情,他也不敢回过头去正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他努力让自己语气平缓下来,假装轻松地说到:“回来了就好,你家乡那么美,不应该走那么远的。不过我该离开了,呆久了差点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乡了。”
      听到他微弱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看着这个高大的背影没有一点生命力的站着,小麦的心比任何时候的疼。她想: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他过得比我还不好。
      小麦跑上前从背后抱住S君,失声痛哭起来。一边捶打这他的胸口,一边问他:“你为什么没有找到我?你不是说好的要一辈子爱我,一辈子照顾我的么?那你知道我这十年的每一天是怎么过的么?越想越伤心,越哭声音越大。
      哭了好一会儿,S君转过身来,双手扶着小麦的肩膀,看着哭成泪人的她,一直看着她,像以前每次盯着她一样,等她抬头。小麦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以前她从来不敢这样直撞他的眼神,今天格外的勇敢。她带着哭腔说:“我是想找个人结婚,度过没有你的一生。但是我的心像是死了一样,谁都进不去,看谁都能想到你。我,好想你。”
      剧情跟S君想象的不太一样,他瞪大眼睛疑惑地问:“你没有?那个小女孩儿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结婚”两个字说出来。
      小麦:“你说,小米吗?小米是我在美国孤儿院领养的孩子。”
      S君:“小米?小米?”
      小麦:“嗯,小米。”
      S君:“领养?”
      小麦:“嗯,领养”
      听到没有结婚,听到领养,S君像是中了彩票那么开心,挂满了泪水的脸上,这是这十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消瘦愁苦的脸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不想问这些年小麦过得怎么样,想必不会比自己好多少,也不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只是想好好珍惜当下失而复得的幸福。S君紧紧地把小麦搂进怀里,哭在一起。
      哭累了,S君扶着小麦的肩膀,又仔细地看了看小麦的脸:“好久不见,好朋友。”
      小麦仔细盯着S君看,仿佛要把这10年错过的每一眼都补上,她把脸贴到S君的胸口,紧紧地抱住他,又忍不住流泪。
      站累了,也哭累了,S君把小麦拉到沙发上坐下:“小麦,我要跟你解释下十年前的事情。”
      小麦没有等他说开始说,自己先说了:“都过去了,让他过去吧,我爱你,S君。”
      其实后来诺林从许业成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转达给姐姐。师母第一时间就把这个误会告诉了小麦。但是小麦没有选择回来,她很害怕,害怕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经受的这一切,她没有勇气回来。只是没想到一呆就是十年。
      S君从抽屉里拿出了之前的戒指和镯子:“物归原主。”
      小麦笑他:“你还随身携带啊。”
      S君眼睛里噙着泪水:“我怕我有一天在路上偶遇你,要交给你自己保管。”
      S君再次把小麦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说过我会爱你一辈子,就会用一辈子来爱你。”
      小麦就这样窝在S君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像做过的无数个梦一样,怕松手了梦就醒了。
      S君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躺在沙发上,相互诉说着过去的这十年。小麦变得比以前话多了些,事无巨细,他都想跟S君分享。经常是她说着说着,S君的吻就落下来了,有时候是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碰,有时候则是攻城略池般热情深刻地吻,小麦红透的脸找不到安放的地方,只能紧贴着S君跳动急促的胸膛,这种时候,小麦就会在回过神来了问一句:我说道哪里了?
      好像是两个分别旅行回来的情侣,分享着自己独自出行的见闻,没有矛盾,没有痛。像十年前,一起躺在小麦家里的大沙发上。
      不知道他俩哭了多久,抱了多久,抬头看窗外时,星星都出来了。
      小麦把S君带回家,回去的路上S君一直牵着小麦的手,十指相扣,一刻也不放松,小麦看着他说:“10年前,我就幻想过这一幕,现在像是做梦一样”
      S君问小麦:“你说小米是学钢琴好?还是学画画好啊?”
      小麦:“她不喜欢画画,倒是挺爱弹琴的。”
      S君:“那应该是遗传我”
      小麦:“应该是遗传我,我也喜欢钢琴,虽然我弹得没有你好。”
      S君:“还得让她再学个奥数什么的,她妈妈那么聪明,她总不能太差吧”
      小麦:“我觉得奥数没必要,以后长大了,用得上自己就学了。”
      S君:“要学的,都说奥数。。。”
      繁星笼罩着夜空,月亮比路灯还明亮,安静的乡野间回荡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仿佛拌嘴的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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