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猫》西元十二

12、（十二）

　　高高垒起的试卷书本遮住了我们的脸，是每个人最好的面具。在高考的重压之下，其他所有悸动的、扭曲的一切都无法突显。

　　这一年文艺表演的时候，学校不允许我们高三参加。我走在校道上，看见穿着表演服的学弟学妹们，感到去年今日晚猫和超然在台上表演的日子已恍如隔世了。我想老余了。我想起每次考试完他和我们对照答案时拿我们寻开心的样子，想起他总是爱挑犯困的同学回答问题，想起他高壮有型的外表下那颗细腻的心。如果他还是我们的班主任，我想我会找他开导我所有的心结，我们每个人都会去找他聊天的吧，我们每个人都会顺顺利利地度过高三，然后考上名校，为他争光的吧。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我，晚猫，何超然都考了不错的成绩。老师表扬我们的时候，我不自觉地看向何超然，他也恰好在看我。我回过头，晚猫也在看我。

　　过年前补课的最后一天，晚猫约我一起吃了晚饭。
　　在肯德基窗边的位子，她喝着可乐问我：“你说，我们俩之间，是你更需要我还是我更需要你啊？”
　　我没有半刻犹豫：“当然是我更需要你呀，我和你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操心，嘿嘿。”

　　她微微笑了一下，继续问：“你想读哪所大学呢？”
　　我吃着薯条，愣了一下。我想到何超然说过，她是为了我才来的九中。其实如果当年她和我说了心里话，我反而不会多想，可她什么也没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有些害怕。

　　我想了一会儿，说：“呃......能考上哪儿是哪儿呗，你呢？”
　　她没理我，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我说：“林晚云，你是属洋葱的吧？”
　　我纳闷。
　　她无比严肃地说：“你没有心。”

　　高三下半学期刚一开学就有大新闻，王紫辰和何超然居然在一起了。王紫辰会把他们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讲给我听。她描述得太详细，我觉得他们发生那些事的时候我好像就在一边看着，我把看到的一切都记在了心里，然后刻进我脑子里变成我的记忆。她给何超然织围巾，何超然陪她买了衣服，她说他们牵手了，她说他们接吻了。我再一次体会到了她恶心人的功力，我甚至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当初彭雪如的那件事就是她干的。我越是不想听却越忍不住通过她告诉我的那些事来猜测他们之间的进度。
　　在一次晚猫描述到他们很亲密的细节时，我忍不住惊恐地问了句：“什么第一次？你们？”
　　她愣了一下，笑着说：“我是说我们第一次在电影院Kiss啊。”
　　我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听到这种桥段，居然会舒了口气。只可惜，我的底牌，暴露无遗。

　　既然惹不过，那我总躲得过。这一次，我主动找老师把我调去了前排，我主动和他们两人彻底划清界限。没过多久，他们俩的成绩一落千丈，晚猫的父母不停地被老师叫来学校。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她只考了四百多分，理综只考了一半的分数。我站在教室窗边，看着她和她妈妈站在楼下争执，她妈妈离开的时候手挥了一下，像是在抹眼泪。

　　她回到座位上。我传了张纸条给她。

　　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纸条递回来了。

　　晚猫：现在还没有个结果。

　　我：所以我现在是彭雪如了对吗，是不是要我从这里走，你才能停下来？

　　她被我的话刺激到了。
　　我看到她咬了咬牙，重重呼了口气。

　　晚猫：我什么都能原谅，只有背叛，我无法原谅。

　　我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她最伤心的一件事是她以前的好朋友背叛了她。想起初三调座位的那次，她搂着我说她相信我不会背叛她的。
　　那么，我和超然算是背叛她了吗？她还想我们怎么样呢？

　　我气得重新撕下一张纸，开始奋笔疾书：“背叛？你指的背叛是什么？无法原谅又要怎么样？哪怕同归于尽吗？你有想过你这样下去的后果吗？你有为自己负责，为叔叔阿姨负责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来的班主任站在我身边。没等我来得及把纸条藏起来，他一把拿了过去，开始念：“背叛？你指的背叛是什么？无法原谅又要怎么样？哪怕同归于尽吗？你有想过你这样下去的后果吗？你有为自己负责，为叔叔阿姨负责吗？”

　　全班都在爆笑。

　　班主任说：“哇呀呀，林晚云，你不去演偶像剧真是可惜了呀，你这给谁写的台词啊？”

　　我羞得无地自容，把头埋进胳膊肘里。再抬起头的时候，回过头一看，晚猫居然也在大笑。真是气死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