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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白敬晔和玄青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许家。不同寻常人家,从院外就能看出许家这世家豪宅、高门大院的气派。
      此时已是腊月,许家大门两侧立着的两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大门房檐上挂着一排大红灯笼,让这气派的大院显的很喜庆。白敬晔在门口通报了姓名来意,不一会便被看门的小厮请进了院子,许家当家人许鸿儒正出来相迎。
      许鸿儒的父亲是入赘许家,所以许鸿儒随母姓许。他与白敬晔并未见过面,此时相见却并不生疏,他热情地请白敬晔和玄青进屋,并吩咐下人准备饮食。
      出人意料的是,这么久过去了,许琴月的病还没有好,而且越来越严重。玄白二人听罢,也顾不得吃饭,忙去探望。
      后宅一间装饰素朴简约,却不失典雅大方的屋内,一位面色苍白的老妇人无力的靠在床榻上,正是缠绵病榻许久的许琴月。许琴月听许鸿儒通报了白敬晔到来的消息,对着门口虚弱地说到:“是敬晔来了吗?快进来。”
      白敬晔连忙入内:“姨母,敬晔来晚了。”
      许琴月仔细打量着白敬晔,面上难掩激动的神色。她关切地问:“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你母亲信上说你早已出发,却迟迟未到,我一直担心着你呢。”
      白敬晔说:“我路上遇到逮人追杀,受了点伤。后来为了躲避逮人我逃出了槐花镇,故而耽误了时间。”
      白敬晔没有提及断崖村的事,许琴月也不在意这些,只关切的说:“你受伤了,严重吗?鸿儒,快去请大夫。”
      白敬晔忙说:“姨母放心,我的伤早就好了。倒是您,之前我母亲并未说你的病如此严重,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许琴月有气无力的说:“哎,我这是老毛病了,怕是好不了了。”
      白敬晔说:“姨母,这位玄姑娘是一位医师。当日我伤重,幸得她出手相救才死里逃生。让玄姑娘给您看看吧?”
      许文月这才认真打量起玄青,看她年纪轻轻,心中并不抱希望,却没拒绝二人的好意。玄青先给给许文月诊了脉,又详细询问了病症,最后说:“您这病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没有什么好办法快速祛除,只能慢慢调理。待会儿我给您开一个调理的方子,您先吃着试试。”
      玄青偷偷看了看白敬晔,显然许琴月的病比她说的还要严重。许琴月淡淡地说:“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倒是了得。你也不必瞒我,我这病我心里清楚,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玄青看对方心里通透,便不再刻意隐满,她说:“病理之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我看您此刻心情不错,不似我们刚刚进来时那般忧郁。您且保持着这样愉悦的心情,配着我给您开的药。即使不能痊愈也必定能挣些时日。”
      许琴月笑呵呵地说:“好好,那真是多谢姑娘了。”
      随后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许琴月便叫许鸿儒带二人先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玄青把许琴月的病情告诉了许鸿儒和白敬晔。许鸿儒并不吃惊,看来许家确实也是请过很多大夫,此刻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饭后许鸿儒派了个丫鬟带玄青去参观许家的院子,自己又领着白敬晔去了许琴月的屋子。三人聊了一会儿,许琴月说:“鸿儒,你去忙吧,我有事要单独与白敬晔说。”许鸿儒便告辞离开了。
      白敬晔有些奇怪,他久居庆州,母亲又与许家断了往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许琴月,不知道许琴月会单独对他说什么。
      许琴月说:“敬晔,你老实跟我说。一个多月以前槐花镇来了许多高手,是不是你之前说的歹人?”
      白敬晔早知此事瞒不过许家:“不错,确实是他们。”
      许琴月担忧道:“他们出自修真界有名的断仇谷,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白敬晔看她如此神情,有些感动,这位小姨是真的关心他的安危。但二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白敬晔不想说太多关于被追杀的事情,遂简单地说:“此事我也不清楚,回庆州以后我会查清楚的。”
      许琴月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地问:“平日里,你与你大哥白敬宇可有什么过节?”
      白敬晔震惊,莫非许家也抓到了其中的杀手,拷问出了当日的事情?不对,之前许家并不知道白敬晔为何迟到许久,杀手之事一定是推测出来的。可许琴月为何如此问?
      “姨母何出此言?”
      许琴月有些着急:“你只管回答我,难道我会害你不成?”说完还重重地咳了几声。
      白敬晔忙给她端了杯水,同时说:“我与我大哥在焚书阁的事情上,的确有些不同的想法,并无其他过节。”
      许琴月又问:“那你在焚书阁过的可好?你父亲对你可还好?”
      白敬晔心情有些复杂,表面依旧平和道:“不瞒姨母,父亲事务繁忙,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相处。”
      许琴月又问:“那你母亲呢?他是不是还不肯与你亲近?”
      白敬晔又是一惊,母亲的确与他不亲近,但这是他的家事,焚书阁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姨母为何知道?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姨母怎么知道我母亲与我不亲近?”
      许琴月不答,只是无奈的感慨了一句:“看来是了!”
      她叹了一口气,许久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似是下定决心一般说:“敬晔,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是有关你的身世。”
      白敬晔更加惊讶!他的身世?难道他不是白长河和许琴馨的儿子?
      白敬晔脑中浮现起很多小时候的事。父母对他皆不亲近,却与白敬宇十分亲近。父亲对他可以说是不闻不问,母亲对他要求极严。母亲常说:你大哥是长子,将来掌管焚书阁,你不得与他争宠,只有学好本领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从小就刻苦修炼,比别人努力百倍,但他在白家仍是形单影只,似外人一般。好在他的师父,也就是他的舅舅许长风对他视如己出,让他心中有些安慰。
      但他到底是渴望家庭的温暖的,为此,童年时的他没少哭闹,可惜都无济于事。成年以后的白敬晔养成了内敛的性格,也很少再想这些往事,此刻想起仍觉十分难过。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姨母请说吧。”
      许琴月说:“这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当时我父亲许文渊逼我嫁入当时修真界还算不小的门派,凌云阁。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不愿嫁给一个陌生人。我曾多次找父亲求情,但父亲为了许家在修真界的势力,不肯罢休。我不甘心沦为父亲争取权势的工具,与心上人私奔。可惜我们只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便被许家发现。我们被抓回许家时我已经怀有身孕,与凌云阁联姻是不可能了。父亲大怒之下赶走了我的心上人,而他竟没有勇气反抗,就这样弃我们母子而去了。”
      许琴月说到此时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淡淡地擦了擦眼泪,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彷佛在说别人的故事。白敬晔却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只是默默地坐着,并不说话。
      许琴月说:“孩子出生的时候难产,我险些丧命,后来晕了三天才活过来。我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我的孩子已经被我父亲送去了庆州白家,交给我的姐姐抚养了,也就是你的母亲许琴馨。敬晔,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白敬晔怔怔地看着许琴月,有些难以置信。他脑中却再次浮现出小时候的事,印证着许琴月的话。
      在他十岁那年的中秋节,父亲难得空闲要去指导大哥修为。他也想去,父亲却不准。他不肯离开,闹着要和父亲一起。父亲大怒,将追上来的他一脚踢开。母亲赶紧过来把他拉走,他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不肯要我。”
      母亲说:“你大哥将来要掌管焚书阁,你父亲自然要亲自教他,哪有功夫管你?你要好好跟着你师父习武,将来好帮你父亲你大哥打理焚书阁。”
      当时白敬晔内心不甘,哭闹了很久。但是后来,他还是如母亲说的一样,努力修炼,希望有一天能帮到父亲,得到父亲的认可。后来他能力出众,修为、谋略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果然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只可惜,他仍然是个外人!
      因为随着他长大,本就不大与他亲近的母亲,越来越疏远他了,他与父亲和大哥在治理焚书阁的问题上,也总是背道而驰。他要么是委曲求全,要么是费劲心思斡旋,日子过得很憋屈,也很辛苦!
      想到这些,白敬晔知道许琴月说的是真的,他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努力保持平静地问:“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就算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我也是她的亲外甥,为何她始终不与我亲近?”
      许琴月说:“因为你师父,也就是我大哥许长风。”
      白敬晔惊讶道:“这跟师父有什么关系?”
      许琴月说:“当日,我知道你被送走后心有不甘,曾求父亲去把你接回来,父亲不允。你养父白长河素来是个心思狭隘之人,我担心他不会善待于你。后来大哥回来看我,我便求他去庆州照顾你。我大哥无心许家之事,马上就答应了我。他到庆州以后先是给你取了大名,又收你为徒。你母亲希望白敬宇也拜他为师,可是大哥不肯,他说他向来不参与修真界门派之争,不能收焚书阁下任阁主为徒。为此你母亲很生气,她觉得是你抢了她儿子的位置。后来我问过大哥,为何不肯收白敬宇为徒。大哥说他性格乖张,心狠手辣,怕不会是一个善人。”
      白敬晔说:“可是,那时候大哥才五岁,就算他犯过错,也不能说明什么?”
      许琴月说:“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后来大哥给我解释我才明白他的想法。大哥说,五岁的孩子犯点过错是不要紧。可是白敬宇却不同,他会因为饭不好吃而要求杀了厨子;因为学不会几个复杂字,要求杀了教书先生;类似的事情很多。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此,从小就狠心管教,将来如何也未可知。可他偏偏是白长河的儿子,是焚书阁下任阁主,师父再怎么用心也敌不过亲生父亲对他的影响。大哥一生孤傲,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白敬宇没能拜入他门下,姐姐便责怪了你们师徒俩一辈子。好在她一直顾及亲情,虽与你不亲近,却也亲尽心顾你长大了。“
      说到此时,许琴月有些伤感,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不要怪她,在白家,她也很不容易。”
      白敬晔苦笑着说:“她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怎么会怪她!”
      他自然也知道许琴馨在白家并不好过,白长河一心追求权势,对家人向来很少关心。许琴馨背井离乡,没有任何依仗,还要独自照顾白敬宇和白敬晔,日子并不轻松。
      白敬晔问:“我的亲生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姓什名谁?”
      许琴月神色缥缈,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但很快她的眼神就恢复清明,决绝地说:“他?自从他弃你我二人离去以后,我便将他忘了,不提也罢。”
      白敬晔没继续追问,此刻他看着平静,脑中却十分混乱。一会儿是小时候的往事,一会儿是焚书阁的事情,一会儿是他遇刺之事。本来以为自己与父亲、与大哥,只是做事方法不同。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倒是觉得以往种种都理所当然,自己本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世,却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养父养母。但他知道,他不恨他们,既不恨从小就疏远他的父亲母亲,也不恨不得不离开他的亲生母亲。
      小时候他恨过白长河夫妇,后来他跟着许长风游历天下,见惯了打打杀杀,生离死别。他觉得他所经历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此刻他心烦意乱,不想再回焚书阁,又迫切想知道刺杀一事的真相。到底是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大哥?他想多陪伴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母亲,可又不知道该如何陪伴。
      许琴月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严肃地说:“有关你的身世,只要你自己知道就好。在你父母面前,你要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白敬晔不解:“为什么?”
      许琴月说:“听说这些年你能力出众,受到了你养父的看重。他若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必定会对你有所不同,那你多年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了。其实我也本不想将这些陈年旧事告诉你,徒增烦恼。但这次你遇刺,不排除和白家人有关系。如果不告诉你这些,我担心影响你的判断,让你身处险境而不自知。你以后更需谨慎行事,除了你师父,别相信任何人。”
      白敬晔感激许琴月处处为他打算,也知道她的顾虑十分有必要。但越是如此,他心里越难受。因为如此一来,他跟养父白长河之间本就很复杂的父子关系,将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没有人情味。
      “我知道了。”
      后来二人谁也没再说什么,谁也没再问什么,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许久以后许鸿儒端着一碗药进来。
      “母亲,该吃药了。”
      白敬晔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中,接过许鸿儒手中的药碗,说:“我来吧。”说完一勺一勺的喂许琴月喝了药。
      喝完药的许琴月已是眼泪模糊。她感慨,自己的孩子虽然没有在她身边呆过一天,却是如此善良、懂事。她感觉过去二十多年的相思之苦,在他喂她喝药的那一瞬间开始都值了。此刻,她很满足。
      许鸿儒已经拿着药碗离开了,许琴月擦了擦眼泪对白敬晔说:“敬晔,我虽然生了你,却没有照顾过你。我从前对不起你,以后也没办法弥补。我只希望你以后都如现在这般,处变不惊,保持住自己的本心。”
      白敬晔说:“孩儿谨记。”
      许琴月说:”你休息一下就离开许家吧。以后你回庆州,他们若问起我,你就说我一直昏迷不醒,你我二人未能说上话。切记不可让白家人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白敬晔说:“好。”
      他想喊她一声母亲,却喊不出口,可他又不能就这么离开。他知道许琴月的身体状况,谁知此一别后,还没有没有机会再见?
      二人默默端坐了好一阵子。白敬晔抬头看向许琴月,只见许琴月一直看着他,面色苍白无力却饱含温柔。白敬晔知道她的身体不好,和他说了这么久早就疲惫不堪。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跪在地上,向许琴月磕了三个响头,说:“母亲放心,敬晔必会保护好自己。也请母亲务必保重身体,孩儿去了。”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许琴月看着白敬晔离开的背影,眼泪又是簌簌而下。
      后来白敬晔和玄青与许鸿儒告别,离开了许家。白敬晔不知道许鸿儒是否知道他的身世,但突然意识到对方其实是自己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以后,忍不住多留意了许鸿儒一些。
      许鸿儒虽然年轻有为,却丝毫不张扬,是个儒雅温和的性子,这应该跟他年纪轻轻就掌管许家有关。
      玄青早看出白敬晔的脸色不对,离开许家一段距离后才问:”出什么事了嘛?“
      白敬晔此刻心情复杂,听到玄青关切的询问后,感到一丝温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二人相识时间不长,玄青也不好打听他的家事,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她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玄青带白敬晔来到了槐花镇东南边的山坡。山坡不太高,却能俯瞰整个槐花镇。坡顶上有一个亭子,亭子里有石桌石凳,可以坐着休息。
      玄青说:“师父第一次带我来槐花镇时,我八岁。师父说,如果走丢了,找不到他了,就来这里等他,他会来这里找我。后来我每次来槐花镇,都喜欢来这坐一会儿。”
      白敬晔看着山下美景:“这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居高远望,还不受风雪侵扰。”
      玄青说:“是啊,将整个槐花镇尽收眼底,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所以,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你就不要想了。”
      白敬晔怔了一下,回想起最近一个多月的生活,焚书阁里的烦恼彷佛离自己很遥远了。身世而已,作为本就是个外人的他,不过是洞悉了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何必再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心情。
      “你说的对,的确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二人在亭子里坐了许久,时不时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天色渐晚,白敬晔注意到玄青冷的瑟瑟发抖。他说:“天晚了,越来越冷,我们在槐花镇找家客栈,住一夜吧?”
      玄青想到刚来镇里时碰见的两个杀手,说:“还是回去吧,走起来就不冷了。”
      白敬晔赞同:“也好。”
      二人连夜赶回了断崖村,到玄家时已是半夜。
      白敬晔未跟玄家人提及自己的身世,还似以往一般养伤过日子。但他越来越不想回庆州,数次延长归期,这一住就住了半年多,入冬的时候来的,夏季才走。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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