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糖》对9当歌

8、深夜酒吧08

　　黑夜中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陡然睁开。
　　那胆小鬼云朵躲藏地更加深，它努力蜷缩自己身体，在魏云微的手掌中瑟瑟发抖。

　　魏云微的血液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是强大的意识体才能够散发出的味道，就像是宣示主权的狮子。
　　现在，即便魏云微松手，它也不会离开。在这个黑色空间里，它只能够依附着魏云微强大的精神力。

　　魏云微缓缓地走向幽暗的深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棉花上。
　　这个酒吧的位置显然经过高人指点，人气、鬼气、精怪和残念如百川入海汇聚在此。
　　这里是风水宝地。

　　八卦的阴阳分割线，如同水源的指引线。将经年累月人鬼混杂中形成的意识能量全部收集围拢，圈地成牢，不可消散。
　　这里是人类法律统管不到的地方，这里是适者生存、强者为王的域外空间。

　　“这里太黑了。”魏云微说道，将那云朵精怪抛入空中，“你应该可以发光吧，照亮我的路，我即庇佑你。”
　　那云朵在空中翻腾了两圈，然后听话地定格在魏云微的头顶，散发出橘红色幽暗的灯光。
　　聊胜于无，但是足够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

　　魏云微看见秦思婷半躺在不远处的墙角跟、衣衫整齐，但是虚软无力、神志不清。
　　魏云微快步走向秦思婷，那云朵亦步亦趋，随着云朵橘红色光的照耀，有东西从秦思婷身上飞快地撤离。

　　魏云微眯着眼睛，手指在墙边划破，用自己的鲜血标记走过的路。被魏云微血液标记过的路段从扭曲的不断变换中固定下来，变成一条真正的实体的路。
　　云朵知道，魏云微在用自己的鲜血破法。
　　但是用鲜血破除阵法的代价实在太大，它看着魏云微的小身板，非常怀疑她全身的血液够不够涂抹这个墙壁？

　　魏云微在快步跑向秦思婷的同时，将自己的血液弹向那个黑色物体。
　　那黑色物体躲闪不及，发出嘶哑的叫声，它不可避免被魏云微的血液灼伤。
　　魏云微笑着将留着鲜血的手伸向黑色物体：“是人是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那物体嘶哑着声音：“何必多管闲事。”

　　魏云微：“地上的是我朋友，你从她身上拿走了什么，放回去。”
　　云朵也被魏云微的力量震慑，它似乎也得到了鼓舞，散发出的橘红色光芒稍微明亮了一些，照亮了那个黑色物体。

　　竟然是一个人类男子。黑衣黑裤，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用手指抹掉脸上沾染的血渍，被血液溅到的地方留下淡淡的红痕。
　　魏云微觉得他甚眼熟，她眯着眼睛终于认出这男人：“你是刚才在包厢那个？”

　　是陆伟辰？
　　不，不是他。

　　陆伟辰是平凡的人类、不自量力的雄性生物，被荷尔蒙和多巴胺驱使。但是面前这个，显然拥有更强大诡谲的力量，这力量不是人类能够拥有。
　　他已经被精怪附体——不，不是精怪，是魔物。陆伟辰被魔物附体。

　　魏云微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陆伟辰因为醉酒被酒保扔出。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蓄意，他被结界吞噬，然后被布置结界的魔物附体。
　　魔物借着男人的身体行凶。魔物附体，需要大量能量。秦思婷是最好的食物。
　　秦思婷八字太低，在结界周围便失了神智，身不由己，自己踏入域外领地，甘愿沦为祭物。

　　魏云微挑眉：“这个男人我不认识，你随便处置。这个女孩——你取走了什么，放回去。”
　　那魔物睁开眼睛，眼睛散发着绿色的荧光。说实话，陆伟辰长得不算差，甚至勉强称得上英俊，但是气质和现在相差巨大。
　　面前这个魔物，在幽暗的橘黄色光芒中，脸上露出张狂的神情，似乎睥睨天地。在这种暗夜密布、鬼气森森的地方，连那一身染上了脏污的黑色衬衫，也显得很贵气。

　　“你，是贵族吧？”魏云微眯着眼睛打量男人，“你的气质……温润如玉，贵气得很。”
　　“陆伟辰”嘶哑着声音：“没想到愚蠢的人类中，还有这样聪明的。”

　　魏云微搭上秦思婷的手臂，秦思婷呼吸平稳，只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人有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都会影响心智。轻则常年病弱，重则变成痴呆儿、植物人。
　　魏云微：“既然是贵族，何必为难我们这种平民？”
　　魏云微之所以能生存到现在，实力是一码事，懂得示弱也是她的优点。
　　“陆伟辰”哼了一声。

　　魏云微试探性地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陆伟辰”拒绝透露，眼神轻蔑，似乎在说：就你也配？
　　魏云微伸手：“不说就不说呗。何必动怒。”
　　她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

　　“贪多嚼不烂，这个男人够你享用了，何必为难我的朋友。一魂一魄，你拿了对你没有多大用处。不如卖个面子？大家日后好相见。”
　　“陆伟辰”裂开嘴：“谈条件？你凭什么？凭这个不足挂齿的小精怪？还是凭你的血液？”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一弹，云朵便连续翻滚着弹开数米远。
　　魏云微眼疾手快，伸手去捞，挡住了魔物的大部分力道。但云朵还是撞在后巷的围墙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对不起了，胆小鬼。”

　　魏云微自己也被强大的气流带跑偏，侧身险险地避过，脸上已经被强大的气流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魔物的力量超出魏云微的预料。

　　真是该死，魏云微暗骂了一声。都怪那个许久，要是那天她顺利地要了她，那么她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狼狈到对一个附身魔物束手无策。

　　鲜血顺着魏云微的脸颊缓缓地低落在地上。
　　“陆伟辰”贪婪地嗅着鲜血的芬芳：“真是纯真的元神，你的血统也恨特别。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可是姓魏的。”魏云微自报家门，用左手将脸颊上的血迹擦去，“先生，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我也不会轻易让你带走她的魂魄。如果你非要，那么我们只能鱼死网破了。”
　　鲜血顺着魏云微的指尖滴落在地上，渐渐形成一个圈。魏云微似乎还嫌不够，她将手上的伤口划得更大，鲜红的手掌印在粗糙的墙面上，顿时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魏……”先生摸着下巴，眯着眼睛，似乎再考虑着什么。
　　“魏云朵是你什么人？”他忽然问道。“你是那个魏家的人？”
　　魏云微眯着眼睛：“关你何事？”
　　她将嚣张的态度原封不动还给对方。
　　那魔被激怒，他咆哮着准备和魏云微死磕。四周却开始剧烈的震动，像是地震，又像是危楼即将坍塌。

　　有人在冲破结界。
　　“看来我运气好。”魏云微挑眉，“我的帮手来了。”
　　男人冷哼一声，无心恋战，转身欲走。
　　魏云微说得不错，他已经捕获了一具躯体，已经足够他享用，没必要恋战。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别走！”魏云微冲上前，沾染鲜血的双手却无法拉住男人的衣衫，“陆伟辰”周身形成强大的气流，将魏云微弹开数米。
　　魏云微不死心，在空中翻腾了一圈，向前截住“陆伟辰”的去路。她张开双臂，手臂上滴落的鲜血在脚下形成一道拦截线。
　　“我朋友的魂魄，交出来。”

　　“陆伟辰”冷眼看着她，沾染上血渍的墙壁和地面开始燃烧，形成一个又一个被灼烧过的烟圈。
　　随着血液越流越多，地上的拦截线也燃烧起来，形成一道火墙。

　　“魏家的血，果然有点用处。” “陆伟辰”笑笑，周围的震荡却更加剧烈。
　　墙壁开始扭曲，乌黑如墨的天际似乎正在开裂，有点点星光从中泄露进来。
　　结界要破了，外面的人力量强大。

　　“真是讨厌的蟑螂。”
　　“陆伟辰”冷冷地看着正在坍塌的结界，后有追兵，前有烈焰，真是一群扫兴的蟑螂。
　　他挥手扫开魏云微，魏云微躲闪着这魔物释放的强大气流，只能够更加努力地将鲜血涂抹开去。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挡我？”“陆伟辰”张狂地笑着，一手抵上正在扭曲的墙体，然后用一己之力将墙体归位。
　　本来已经扭曲变形的墙体又再次被拉直，头顶已经裂开的天空又再次闭合，仿佛已经破裂的蛋，再次合二为一。

　　不仅是空间在闭合，时间也在角力中流淌得更加缓慢。
　　内外双方力量制衡，达到了顶峰。
　　魏云微用血液燃烧起来的火焰在对峙气流中摇晃着熄灭。
　　“陆伟辰”脸上的戏谑收起来，绿色的眼眸变得正经无比，他终于全力以赴开始与外面的人较量。

　　魏云微不知道外面是谁，但是外面正在施法的人一定不是魔物的朋友。
　　敌人的敌人，一定就是朋友。
　　男人周身气流强大，魏云微不敢靠近，她双手在胸前交叠，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双手发力一并顶住作为双方力量制衡载体的墙壁，从内部发力，寻找外面的那股力量。

　　“不自量力的臭丫头。”“陆伟辰”冷冷道，“你以为能够赢得了我？”
　　魏云微也冷冷道：“谁输谁赢我不在意，我只要我朋友的魂魄。如果你交出来，我助你离开。”
　　“陆伟辰”冷笑：“我需要你的帮助？”
　　魏云微：“打不赢你，我也可以拖死你。别忘了，我身上流淌着魏家的血液。”魏家的血液，是炽热无比的降魔圣物。
　　魏云微在进行一场豪赌。

　　“陆伟辰”冷笑：“那你是打算流光血液？”
　　魏云微嘴角露出一丝很烈：“那你就试试。”

　　头顶的天空，再次裂开，结界外面的人似乎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局势倾斜向魏云微。

　　“何必呢？一个普通女孩的一魂一魄而已，不过是你的餐后甜点。”魏云微感到一阵眩晕，失血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魏氏的鲜血能够抵御魔物，但是一个人的血液有限，当失血超过四百毫升就会虚软无力，一旦超过一千毫升，即可危及生命。
　　魏云微的眩晕的感觉更甚，她稳住摇晃的身体，在手掌中加大力量，拼尽全力瓦解男人辛苦建立起来的世界。

　　“蟑螂，臭虫。”那魔物怒气骇然，“自不量力、螳臂当车。”
　　“自不量力和螳臂当车，不是最迷人吗？”魏云微知道自己成功了，真正的弱小，是被彻底的无视。

　　男人冷笑：“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片刻间，魏云微力量陡然减弱，“陆伟辰”以为她终于屈服，知道惜命。
　　但是他错了，魏氏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屈服。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诧异地看着虚弱得已经站不稳的魏云微，飞身踩上崩裂的碎石墙砖，斜斜地飞向自己。
　　飞向自己的同时从口袋抽出一把瑞士军刀，口袋刀小而锋利。
　　“不自量力最动人，不是么？”魏云微说，脸上露出嗜血的笑，明艳动人。
　　那样不管不顾、那样不甘屈服。

　　“陆伟辰”一个疏忽。
　　魏云微将锋利的刀片在自己手掌划过，用沾染着血液的小刀刺向男人的左肩膀。
　　瑞士军刀小巧锋利，划破魏云微手掌的同时沾染了大量的血液。

　　——“蚍蜉撼大树！”
　　随着尖利的血刀刺入男人左肩，从伤口处开始有金光从身体中迸射而出，一道白光咆哮着被逼出男人的身体。

　　本尊显现了，是一个青面獠牙、狗头虎身的怪物，偏偏浑身长着白色的长毛，晃动着的尾巴却如同马尾巴。
　　随着怪物被逼出男人的身体，还有一丝精魄随之泄露，是秦思婷的一魂一魄。

　　魏云微眼疾手快将那一魂一魄抽回，另一只手从墙角捞出那云朵状的精怪，魏云微将秦思婷的一魂一魄绑在云朵身上。
　　人类的精魄一旦脱离本尊，很容易在消失在空气中，而精怪是最好的载体，只有依附着精怪才能长时间保存。

　　“真是人不可貌相。”那怪物低头舔着伤口，被附身的陆伟辰本人虚软无力地倒在一边，匍匐在魏云微的脚下。
　　“阴沟里翻船，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那怪物受挫，但是发出赞美。

　　做完这一切，魏云微颤抖着单膝跪地，她失血过多。魏云微伸手摸一下地上真正的陆伟辰的鼻息。
　　——还没死，算你命大。

　　魏云微强撑着仰起脸，对着怪物冷笑：“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呢，独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