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仪》细雨骑驴1224

2、流氓神仙

　　“当今状元郎啊，鲁地兰陵人氏。且看那状元郎进京赶考，风餐露宿，忽的一日，道上影幢幢。状元郎定睛一看——”

　　台上老先生醒木忽的一拍，声音响在了茶楼四处。嗓子一提，又张口道：“是一四眼白虎。那白虎身长八尺，目露凶光，暴然猝起，直奔状元郎喉头。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光凌空而来，真真劈在了凶兽天灵。再抬头，隐仙乘云那是了无踪迹。”说书先生讲到兴起，眉毛扬的高高，唾沫星子左右乱溅。

　　台下捻着花生米有一下没一下吃着的江桐眉毛耷拉着，师父已离宫三日有余了。她在凤鸣宫修炼这十年来可从没有过三天不见师父的经历，着实是想得慌啊。

　　三日前师父未曾交代行程，天刚翻鱼肚白就驾云远去了。量师父平日那般不待见天宫的神仙们，她是断然不会去了天上。不去天上，就只有人间了，江桐想在说书人的故事里推测师父的踪迹。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人类的想象可真是天马行空，这短短的两场书里，师父在南海生擒恶鲛，在北海引水降雨荒漠，更离谱的就是现在搭救状元郎这一段了。师父确实亲近人类，不像别的神仙那样把人当做更低等的物种，但她师父又不是纯昀师伯，处处管闲事，不像个师伯。

　　越听越没谱，江桐抬起头，信步走出了茶楼。走到四下无人的街角，乘个云，回去凤鸣宫。迎面撞上急匆匆正要出宫门的师姐明珰。“师妹你去哪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明珰颇有些焦急的问道“师父回来了，点名要见你呢。”

　　对于这位师姐，江桐是敬重的。师父是个出尘的神仙，万般事情不放在心上，除了修炼仙法和吹箫，再不操什么心。自己也是个好散漫的人。这偌大凤鸣宫乃至凤鸣山一应事务，一概都是师姐处理。

　　当即行了个礼，规规矩矩的说：“我去凡间听说书了。”“行啦，进去吧，师父等着呢。”师姐一向宽容。

　　凤鸣宫分内外殿，中间由一堵无暇的白玉门隔开。外殿本是待客收徒，宫里下人居住的场所。但由于清溪性子的冷冽，不好交游也不收徒，所谓外殿，也就住些宫里人。毫无疑问，内殿就是宫主的居所了。

　　这些年来，江桐只看到四人进过内殿，除了师父贴身的侍女紫兰外，就只有纯昀师伯明珰师姐和自己了。就连师伯偶尔差两个师兄来送信，也只能送到白玉门门前。

　　这样想着，江桐穿过了白玉门，直奔内殿。师父向来是喜欢在殿内的竹林里打坐的。三日不见，不知今日的师父是个什么模样。

　　“师父，听师姐说你在找我？我这就赶了回来。”江桐一边问着一边走近那个身着素青色长裙的女人。她突然笑了，自己在担心什么呢？这十年来，从她见师父的第一眼起直到今天，师父都没有变过模样，未老过，眉宇间连丝丝皱纹都未生过。

　　她始终像正当好时节的芙蕖，在岁月的微风里微微抖动，摇落华光丝丝缕缕都摇进了江桐的心上。

　　还没等江桐对着这倩影神游太虚，倩影本人清溪就已经转过头来，“江桐，你已经跟着为师修炼了十年整了，别说达到一阶天童了，身上一点仙灵都没有。十年来就只学会了乘云，一到阴雨天连云都唤不出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空灵缥缈，但不同的，这次语气里似乎还有无奈。

　　江桐听到这她无法辩驳的事实，一时之间竟有些羞赧，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但江桐毕竟是江桐，明珰师姐口口称赞的“整个凤鸣山最活泼的物种”。说不出话的情况只维持了几次呼吸。

　　十五六岁的少女就笑道：“师父说的都对，但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嘛。不像师父是整个仙界都夸赞的修炼奇才，两百年功夫就飞升尊上，最近又隐隐有进阶的趋势。也不像师姐，天生仙灵六缕，修炼毫不费力。”夸完了两位，少女又撇撇嘴，故作难过的说：“我十年都找不到一缕仙灵，这修炼的术法与我而言如天书一样。”

　　清溪看着眼前似乎真的在委屈的女孩，六岁那年师兄纯昀把她硬塞进了这凤鸣宫。本不愿再收徒的自己也不全是为了给师兄面子才留下的她，实在是她娇俏，又笑的好看，自己一颗心似乎也随着动了动。

　　如今十年过去了，女孩从小肉团子抽条长得修长又匀称，发长过肩随意的挽了挽束在脑后。流畅的脸部线条衬得一双桃花眼活泛自然，她好穿金丝白纹芙蕖罗衣。芙蕖配她，为十六岁明艳少女增添了一份贵气。

　　少女似乎没意识到师父正在端详她，还在絮絮叨叨，不过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着“我都想好啦，师父修仙之人不会老去，我就陪着师父修炼，给师父端茶送水。二十年三十年，到时候徒弟比师父看着还老气，也挺有趣。”

　　听着江桐不知道有趣在哪里的逻辑，清溪禁不住失笑。但也还是淡淡的说：“不要胡说八道了。明日你随我去天宫，广元灵君设宴，或许能帮你长一长这仙灵。”

　　——“广元灵君？《天宫通史》里记载的那位当今年岁最长的神仙？”
　　——“是他。”
　　——“也就是传说中不好修炼，专爱盯人宝贝并以据为己有为乐的神仙？”
　　——“属实流氓。”

　　江桐扯了扯嘴角，师父不愿和神仙们亲近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么直接的评价一位灵君还是让她有些瞠目。

　　而吐出这四个字的人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扫了一眼有些呆滞的徒弟款款开口：“你择处休息吧。”就入定再不言语了。

　　江桐又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晚上的月光的柔和，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素青色的裳衣上，整个人显得神圣不可及。这深深一眼，她竟有些恍惚了。

　　乖顺的对着清溪行了个礼，江桐走出了竹林。她不知道的是，身后那双杏眼，在她转身的瞬间就已经睁开了。一直目送她，目送她直挺的背影没入竹影，目送她走出竹影，直到再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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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构建了一下。修仙者要有仙灵才算真正开始修炼了。仙灵最多九缕，拥有九缕以上就算是修炼到仙品一阶天童了。另外还有二阶诰君，三阶星君，四阶尊上，五阶灵君，六阶元君。元君之上就是创始者白泽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