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说》姜悠

15、眼神

　　杨婕妤，简介怎么说的：“杨隋朝观王杨雄的孙女”，那她的爷爷不就是燕贤妃的外公，这么算来，她是燕贤妃的表妹，我的表姐呀！
　　听宫人们说，她之前常伴长孙皇后左右，长孙皇后去世前两年身体欠佳、精力不济，后宫事务大多由杨婕妤协办，那两年间杨婕妤实际上是皇后的助理，总揽后宫事务，六尚都得俯首听令——我在后宫的背景还是很可以的嘛，老尚寝跑来找我的麻烦，是不是眼瞎呀？
　　燕贤妃跟我说，真正的寝居分派结果已经出来了，杨婕妤、崔才人和徐才人都被分派到充媛宫中居住，也就是说跟我住一个院。
　　这次进宫一共三十六人，若是长孙皇后还在，三十六人将会平均分配到四妃九嫔的宫中，各宫约二至三人不等，我之前提的方案就是这么分的。但这一次实际的分派方案是，三十六人全都分到九嫔的宫中，各宫均是四人，四妃宫中未添加一人——也是，能住的宽敞一点，谁愿意跟别人挤呀？现在后位空悬，四妃排名虽有先后之分，但都位居一品，贵妃也不好意思只宽松自己，只好是四妃一并免了。
　　令我奇怪的是，这次第三梯队总共就四人，其中还有一个正三品婕妤，全部都安排到二品老末的宫殿中，合适吗？毕竟三品和二品，挨得很近呐！怎么说也应该安排到九嫔之首昭仪的宫中吧？燕贤妃听了我的疑惑后跟我说，你们那充媛是个和善的人，但有时候，在这后宫性子不能太软乎了，杨婕妤到她那，对她，对你们那一宫，都不是什么坏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是以后！还好这个以后并没有多后，转眼间正月十五就过了，在我的殷切期盼之中，她们终于来了！
　　殿前广场上点完名后，我们就列队进去拜见太宗、四妃，贵妃说了一些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要相亲相爱之类的话，就散会了！然后我们四人一组，跟着九嫔身边的贴身宫女回今后的住所，去拜见各自的主位嫔妃——这婚礼真寒酸，连个喜字都没挂，宫殿的装饰还是为了上元灯节布置的，真是“节约”。
　　路上我试图搭话，但她们三人都不理我，只小徐惠腼腆的跟我笑了一下，轻声说：“不合规矩”——想想自己刚进宫的时候，也是这么谨小慎微，在宫里呆了两个多月，加上充媛对下边一向和善，渐渐地就把规矩给忘了。于是收敛好自己的激动情绪，有什么话等着回到我们那一宫再说吧！
　　我们这一组的人讲规矩，但有的人可就不那么懂规矩了，身后那组有个六品宝林大声跟旁人“窃窃私语”，说：“看前面那个才人，正五品，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起，看她那件衣服，如果脱了那些首饰，跟旁边的宫女有什么区别？”她话语才落，身后的人全笑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周边侍女的穿戴，沉默了——人家说的没错呀，这五品才人的制式服装，还真的是跟宫中高品阶的侍女没啥区别。所以，平常不爱戴首饰的我，在后宫混了那么久的论坛，也没几个人认出我是个才人。
　　笑声才起，我就感觉到前面的杨婕妤停下了脚步，她冷冷地往后扫了一眼，全场立马安静下来，然后她未作停顿，回头继续前行，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婕妤姐姐，不用以后了，我现在就相信，后宫没有你摆不平的事。
　　很久以后，我仍记得她那时的眼神，她那时的气势，以及她那时给人带来的莫名压力。多年之后，坐在朝堂之上的我会自觉不自觉去模仿这一瞬的她，很能镇住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