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微光》水妖冰蓝

8、第八章

　　波特司长的办公室几年如一日的陈设忽然有了变化，靠窗的矮柜上，居然多出了一束扎着金红色缎带的红玫瑰，整整半年时间，每天一换，永远新鲜又奔放。
　　“粉丝送的。”
　　面对汇报工作时眼神总是不自觉跑偏的下属，他淡定地解释道，态度格外的坦然，似乎收下这种代表爱慕的花束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直接把它扔进垃圾桶，是件完全没必要大惊小怪的事情。
　　可大伙儿又发现，不知从哪天开始，他惯用的魔法部统一采购的办公用品，换成了一整套略显华丽，与他平素的低调不太相符的高级定制版。
　　“粉丝送的。”
　　波特司长微微皱着眉头，因为加长的浅金色羽毛别过头打了个喷嚏，表情有点嫌弃，即使这样，也没换回原来那支羽毛笔。
　　如果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那偶尔被随手扔在办公桌上笔迹优美、内容劲爆的情诗，简直成了整栋大楼流传最广、威力最大的八卦。
　　第一个被炸出水面的勇士是罗恩，他在下午茶时间大咧咧的占据了休息室内最舒服的那张沙发，叼着块奶油小饼干，一边嚼，一边朝哈利抬了抬下巴。
　　“粉丝送的？”罗恩指着好哥们儿常年素净的衬衫袖口多出来的饰品，笑得满脸意味深长。
　　哈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在他调侃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是的。”
　　“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位幸运的粉丝能打破你不收贵重礼物的原则。”罗恩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大口茶，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是谁的吧？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呢？”
　　他显然对此十分的期待，没什么比见到朋友终于鼓起勇气尝试一段新感情更让人高兴的了。
　　哈利却沉默了，摩挲着今天才戴上的宝石袖扣，久久没有开口。
　　久到罗恩脸上的笑容都逐渐变得僵硬，盯着他指下那颗灰蓝色的宝石，一些糟糕的记忆突然就抖抖索索的抖掉灰尘，从角落里蹦了出来。
　　脸瞬间便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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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越演越烈，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疑似脱单的小道消息经过一番发酵，在各处传得热火朝天。
　　安稳日子过久了，大伙儿都格外的清闲且八卦，向可能知情的人打探消息，布兰特女士口风很紧，韦斯莱夫妇脸色不佳，惹得他们越发的好奇，纷纷猜测那个“幸运粉丝”到底是谁。
　　据分析，那应该是个热情，主动，有品味，有耐心的人，最重要的，是能够让波特司长特殊对待，任何追求的行动都被默许了的家伙。
　　这就很让人羡慕了。
　　谜底揭开的那天，正是哈利的生日。
　　魔法部门厅的休息区，穿着一身简单衬衫长裤的铂金青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什么，手边放着一束很让人眼熟的红玫瑰。
　　下班的职员们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能够认出他的人更是满脸的荒诞与惊诧。
　　宽阔的门厅很快被堵得挤挤攘攘，来往的人都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揣测估量的眼神满天乱飞。
　　就是他？
　　那个马尔福？
　　魔药教授，前食死徒？
　　如果目光可以形成实质，他恐怕已经被钉在了原地，压成了肉泥。
　　哈利出现的时候，嗡嗡的交谈声忽然停顿了一秒，又轰然响起，围观的人尽量的拖慢了脚步，和身边的人——随便是谁，聊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企图撇清围观的意图。
　　德拉科抱起花束，站了起来，在诸多的注视下朝刚下班的哈利走了过去。
　　他的脸色有些无法控制的苍白，每一步却都走得很稳，看着黑发青年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
　　自昨晚收到哈利的约会邀请，他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父亲母亲所有的劝告，和可能会有的最糟糕的预想，都无法浇灭他心中升腾的渴望。
　　我想赌一把，来之前他给了焦虑不安的父母一个他们绝对无法安心的回答。
　　赌那人不会真正的伤害他。
　　赌这半年里他所做的一切不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极力克制着颤抖，德拉科握着花的手指有些僵硬，窸窸窣窣的低语环绕着他，让这个偌大的空间带来一种无法喘息的压迫感，也让他的脊背一阵阵的发凉。
　　人群分开一条通道，方便他更轻易的看清楚自己正在大张旗鼓追求的那个人。
　　越来越紧绷的气氛中，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或是浪漫爱情的开端，或是不自量力的笑谈。
　　在他身后是经营多年的，以为自己永远不敢踏出的舒适圈，封闭，狭小，却安稳。
　　通道的尽头，是停住脚步安静望过来的哈利，那么多年他从未曾忘却的人。
　　湖水绿的眼里氤氲着微光，像是鼓励，更像是蛊惑，吸引他飞蛾扑火般的奋不顾身。
　　——如果往前一步是深渊，就让他粉身碎骨好了。
　　直到德拉科站在了哈利面前，那些低语才渐渐的平息，他无视了一旁撇嘴冷笑的韦斯莱，也没去看拧着眉头的格兰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沉默不语的哈利，伸手递出了花束。
　　“生日快乐，哈利。”德拉科轻声开口，“今晚能有幸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哈利看着他微颤的眼睫，和失色的唇，忽然微微的笑了。
　　“当然。”他点了点头，一只手接过花，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揽在了德拉科的腰上。
　　“你们也该八卦够了，还舍不得走吗？”湖水绿的眼眸中带了点笑意，慢慢的扫视了周围一圈，“怎么，连我们约会也想围观？把人吓跑了，谁负责赔我一个？”
　　他在部里极受人拥戴，虽然从不端着上司的架子，也是很少和人这样说笑的，这回一开口，不管是不是真心，一群人都哄笑了起来，似乎都对某人脱单这件事乐见其成的样子，无论那个幸运儿的身份是什么。
　　罗恩从鼻孔里喷出的冷笑也淹没在其中，倒是没人因为他难看的脸色觉得奇怪，马尔福和韦斯莱家互相不对付的情况已经可以往上追溯好几辈了，他没有跳出来言辞激烈的反对才叫大家意外呢。
　　哈利偏过头对他笑了笑，换来一个毫不客气的白眼。
　　“看来今天不用我们替你庆祝了，”罗恩撑着很勉强的笑容，慢吞吞的开口，“生日快乐——”
　　“谢了，”哈利见到他恼火又无奈的表情，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不过礼物可不能少。”
　　红发傲罗嘿了一声，“你想的还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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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休息室，罗恩对着哈利的袖扣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念出一个名字。
　　“德拉科·马尔福？”
　　时隔多年提到那个人，他的语气仍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哈利掩饰般低头，喝了一口茶，才轻声说道：“有时候我也宁愿，可以像你这样痛痛快快的讨厌他。”
　　“我永远都没办法看他顺眼，哈利。”听到他等同于默认的说辞，罗恩忽的站了起来，在休息室里来回重重的走了几步，又回到了原位。
　　“永远不可能！”他双手按在桌上，气势汹汹地强调，“不是出自对马尔福这个姓氏的偏见，也不是看轻他曾经食死徒的身份——”
　　“因为他伤害过你！因为他让我最好的朋友像个傻瓜一样被耍得团团转！因为他的欺骗和利用，让你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的释怀过！”
　　他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气的嘴唇都在发抖，“那个家伙又想干什么？！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又这样恬不知——”
　　“别这么说，罗恩。”哈利立即打断了他的咆哮，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都过去了。”
　　“呵，你是不是搞错了哈利，这话该是我用来安慰你的。”罗恩按捺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板着脸拍了拍他的后背，“就算你不打算计较，也别忘了他对你做过些什么！马尔福可不是什么好对象，一家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斯莱特林，你就不怕他又是在哄骗你？”
　　“不会的，”哈利淡淡地说道，“这回没必要怀疑他的动机——是我让他自己想办法追求我的。”
　　罗恩愣了一下，又皱起了眉。
　　“虽然那是一个讨厌的马尔福——”他抓了抓头发，犹豫片刻，有些烦躁地说，“可是哈利，如果你，呃，还是不甘心，我可以去狠狠的揍他一顿，你不用——”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哽住了，总觉得这样的措辞有暗示面前的人手段过激的意思，倒不是怀疑自家好哥们儿的品行，不过，德拉科·马尔福……从来都是例外，各种意义上的。
　　没谁能比他和赫敏更清楚，当年那件事对哈利的影响有多大。
　　见他这样，哈利终于笑了，微微摇了摇头，“不用担心。”
　　“其实德拉科当初的选择，也可以理解，那毕竟是他的父亲，自然比我重要的多，”他垂下了眼，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飘忽，“可过往的一切，不全是假的，十年了，罗恩，他在最危险的时候还是愿意挡在我面前——”
　　“像你说的那样，我只是有点不甘心，所以，想看看德拉科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喜欢？
　　是不是真的能够坚持下去？
　　再次面对抉择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不会再……扔下他了？
　　“你知道自己在赌什么吗？”罗恩难得的表情严肃，对马尔福实在没什么信心，“那个怂包——嗨你还瞪我！我说错了吗，这都多少年了，马尔福连句对不起都没敢当面对你说！我们是能吃了他吗？！”
　　“好吧，他是有点怂。我不想骗你，罗恩，如果不是他，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哈利认命地叹了口气，“我的确在赌，赌德拉科这次能鼓起勇气陪我面对一切质疑，赌这个世上，真会有人愿意不顾一切不留余地的爱我。”
　　“——我只敢相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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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两人转身离开，罗恩也叹了口气，不知该烦躁免不了要和一个马尔福频繁打交道的将来，还是该庆幸他的朋友总算没有输。
　　德拉科完全没听到任何其他人发出的声音，他几乎是本能的随着困在腰间的力道向前行走着，浑浑噩噩中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出现在一个重重魔法保护的庭院内。
　　四处安静得过分，风在树梢欢歌，带动那只老旧的秋千缓慢的、吱呀吱呀的晃动着。
　　“等我先换身便服，再一起去取蛋糕。”哈利在静谧中先一步开口，搂着他就要往大门走去。
　　“等……等一会儿……”德拉科扯着他的衣袖，含糊地说道。
　　“嗯？”
　　哈利低下头，鼻腔里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臂弯里的人已经虚脱般靠在他身上，自暴自弃般闭上了眼。
　　“我有点腿软。”
　　离开众人的视线，他强撑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了，手心脊背都是冷汗，因为后怕浑身无力到根本站不稳。
　　哈利倒没料到这个，加大力道将人圈进了怀里，半晌无语。
　　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德拉科长长的吐出口气，闷闷地问道：“就是这样了吗？”
　　“什么？”哈利低声反问。
　　“就是这样，吓唬我一下，就轻易的带我回家了？”德拉科抬起头，不确定地看着他，“哪怕是考验呢，不需要我再做些什么了？”
　　哈利的反应很平静，“那你被吓唬到了吗？”
　　德拉科默默点头，眼圈忽然就红了。
　　指尖拂过他湿润的眼角，哈利沉沉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我能够狠下心来，对你做的最过分的事了。”
　　看他惶恐不安，看他孤注一掷，看他从人群中走来，强忍着恐惧靠近自己，每一步，都像是有人轻柔的吻过心口，平复那些堆积沉淀的委屈、不甘和遗憾。
　　更像是安静的屋子忽然推开了紧闭的窗，阳光清风，斑斓色彩，伴随着鲜活的声响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而他终于能够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因为相信自己有勇气再次交付信任，有勇气给予对方更多更好的。
　　“我的礼物——”德拉科悄悄在他的长袍上蹭了蹭眼角，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刚才忘在魔法部了——”
　　“他们会收好的，”哈利吻了吻他柔软的金发，低声呢喃，“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嗯。”德拉科吸了吸鼻子，伸手用力的抱紧了面前的人。
　　在这个熟悉的、叫人安心的怀抱里，他忽然发现让自己忐忑难安的所有，关于背叛，关于伤害，关于过往，关于未来……都可以暂时的释怀。
　　只需要拥抱彼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