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南予北》K兽

4、回首

　　七点钟维修人员过来的时候，莓莓也正好吃完饭回来。
　　薛以南在那个时候正坐在角落位置发呆，桌面摆着手机，她两手托着下巴就这么出神地看着，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她也不看。
　　“请问这里是需要维修咖啡机吗？我们是过来修机器的。”
　　那工作人员问话，薛以南充耳不闻，莓莓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招呼。“哎哎哎，是的。机器在吧台，你们先看看什么问题吧。”莓莓客气地笑着，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薛以南，那家伙依旧呆在角落里出神，身边仿佛多了道结界，隔绝了外界所有信息。
　　这个人，发什么神经？

　　“你别以为你不出声就行了。”
　　“姓薛的，这世界也太小了吧，怎么我又碰上你了。”
　　“你说话啊，以前你不能很能逼逼的吗？”
　　“你现在是不是心虚了？”
　　……
　　微信讯息一直弹出来，薛以南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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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不出声，我就让人停止维修了。”
　　“我告诉他们，那其实不是我们的产品。”
　　……
　　薛以南看到这句话之后眼珠子才转了一下，没来得及解锁回复，那边在吧台忙碌的工作人员手机响了。
　　这种办事效率至于吗！薛以南感觉一口血往上涌。
　　“喂你好。……喔温小姐是吗，有什么事情。……啊？不是我们的机器？……”那边工作人员还在一脸懵逼，薛以南立马回过神，翻身一跃跨过身边的凳子，箭一般冲去吧台，抢过了工作人员的手机。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修机器可是我们店里的正经事！有什么事冲我来！”
　　店里的人全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望着薛以南。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轻道：“把手机还给人家。”
　　“那你不能乱说话了！”薛以南急道。
　　“嗯。”
　　薛以南这才看向那被抢了手机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不好意思，然后将手机双手奉还。

　　哦豁？
　　有好戏看啊。
　　莓莓咬着一块曲奇饼，翘着二郎腿坐在吧台旁边。

　　—
　　在一个大型网游上、无数玩家之中认识，又在十几亿人口的中华大地重逢，这样的机缘巧合，说是寻常事怕也说不过去。薛以南最后还是接听了这位温小姐打来的电话，张着嘴停顿五秒，才吐出一个‘嗯’。
　　当初那段网恋，轰轰烈烈。
　　毕竟是像烟花一样，火速窜上天，绽放，灿烂至极。然后又像其他烟花那样，迅速在空中陨灭，最终化成尘埃落地，连一点火花都没有。薛以南跟她的曾经，就是这样一段过往。
　　何况又是走了岔路的，当初给温小姐造成的伤害该有多大，薛以南无法感同身受。她只能很表面地明白她很难过，却不能切实地从那个角色中知道温小姐心里的苦。今天这一通电话，来自这场轰烈的三年后，三年后的薛以南单身，脱离感情羁绊很久，也脱离了温小姐的生活很久。
　　本以为，温小姐早就该忘记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温小姐的声音非常平静，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痛痒的事。
　　薛以南的话噎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四个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温小姐。
　　当初瞒了你那么多事情的情况下向你讲了那么多山盟海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还记得，我们说分开的那个晚上，当时并不是因为我的隐瞒黄了，而是我跟你之间存在了走不下去的因素。
　　你在北，我在南，我们的生活差异，我们的作息习惯。
　　那天晚上有点冷，我穿着短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阳台跟你聊电话。
　　“我…我还没去北方，还没看到雪呢。”
　　你在聊电话时候忍耐眼泪的功力太差了，你说话的声音有哭腔，你说：
　　“别来了，阿南。”
　　我站在风里，觉得那个时候，风都比不上那一刻的冷。

　　薛以南不是一个容易哭的人。
　　起码近年来，她很少哭过了。
　　可是就在刚才她跟温小姐说完好久不见之后，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湿了，脑子里走马灯一般晃过很多以前的画面，晃过自己讲的那句‘惟愿你我不相惜，十年之后不相忆’，晃过自己讲的那句‘我一定会去你的城市找你’，同时也想起了她说的那一句：那我给你留一件厚衣服，黑色的，应该适合你穿。
　　咖啡馆里放起了八九十年代的歌，这个时候，正巧响起两句歌词：
　　“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

　　“你就只有这句话？”
　　“对不起……真的……”
　　薛以南跑到了外头公园聊电话，坐在长椅上，卫衣的帽子拉了起来套头，整个人缩在那里，压低了声音说抱歉。温小姐大概是没想到薛以南会有这个反应，所以一时之间并没有说话，只有那均匀并轻微的呼吸声提醒着薛以南：我在听。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欠你一句对不起。不是一句对不起那么简单…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我除了这一句，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什么了……我也好恨啊，我也觉得自己很过分……我没想过自己会重遇你，其实我真的有打算去你的城市，但是……但是我不敢打扰你，我希望自己能去你那儿，走一走你可能走过的路，就够了……”

　　对不起……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温小姐，表情很平静，毫无波澜。
　　只是无意间一行眼泪滑了下来，耳边听到的只有薛以南像是说醉话一般讲不停的对不起。恻隐心提醒她这个时候应该安慰一下脆弱的人，但理智又让她选择了沉默。
　　她很想对着薛以南破口大骂的。
　　本来打这个电话也只是想对她破口大骂的。

　　“薛以南，三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像个小朋友？”
　　“对不起……”
　　“不用等你来郑州了，我会去厦门找你，你那边冷不冷？”
　　“我觉得还好……啊？你来厦门？”
　　“嗯。”
　　薛以南止住了眼泪，又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