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珩》吾与卿言

1、第一回 独上远山

　　这年的春天来的相当慢，即便已经入春一阵时间，天气依然寒冷。昨天夜里下了场大雪，山谷中的松树上落满了银霜，几只麻雀正从雪地里寻找着食物。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院作飞花...”有道声音慢悠悠的念叨，随后发出了一声轻叹，不知是在叹息春天的晚到，还是这雪的迫不及待...
　　“臭小子，是不是你把我的猴儿酿偷喝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出现，惊扰了在地上蹦跶的麻雀们，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斜靠在树上举着酒坛的少年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呀，被发现了。”
　　这少年有着一幅举世无双的好容颜，偏冷的白皙肤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带上了几分暖色，桃花眼微微眯起，长长的眼睫遮住了部分的光线，在下面投下了清清浅浅的阴影。浅色的瞳孔映着雪色与日光，因为偷喝了陈年酒的缘故，少年的脸上带着微醺的红色，唇角微微勾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朝气。
　　旁边的小木屋里又传来一声吼叫，少年拿着酒坛的手一顿，撑着树枝一跃，而后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上，酒坛里的液体微微晃动，却没有一滴洒落。
　　少年拍了拍自己白色的外衣，举起了手中的酒坛，将剩下的猴儿酿一饮而尽，不仅如此，还挑衅似的对屋里说：“别鬼叫了，喝都喝了。”
　　“你还有理了是吧！”正听着这话，就见从屋里飞出了一盏茶杯，带着破空的气势，“咻”的一下就到了少年面前。站在雪地上的少年神色不变，用另一只手接住了被愤怒的扔出来的紫砂茶杯，拽着手里的酒坛侧身转了半圈，卸掉了注入其中的内力。
　　“啧，我还以为能尝一口这雪芽是什么味道的呢。”少年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美的你，在我这蹭吃蹭喝这么久，就到今天为止了。”屋里的人发出了冷哼一声，撩开了挂在门上的竹帘，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从中走了出来。
　　要说这位老者，虽然已经年近古稀，但身型挺拔，脚步沉稳，一看就是有深厚的功力。即便须发皆白，也藏不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红润的面孔。
　　“臭老头你什么意思？”少年抓住了刚刚话中的后半段，皱了皱漂亮的眉，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你来我这凌音山谷也有十几年了，如今你也已及冠，我能教你的也没剩什么了。”老人走到少年的面前，抬头看着雪后晴朗的天空，将手背在了身后，“是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了。”
　　“不是，你这是放我出去了？”少年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的抽气，随后开始怀疑起老家伙的目的。毕竟从前自己下山都要偷偷摸摸的，甚至还需要朋友掩护再加上变装易容才有可能成功。时至今日，在自己被允许下山的情况下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凌山东边的落星湖罢了，还是为了从自己住在落星湖边的好友处给这臭老头拿茶叶...
　　“是该出去了。”老人叹了一声，“为医者，总得要亲自感受过这世间的疾苦。”
　　少年没有接话，心里消化着老人话语中的意思，连神情都变成少有的淡泊。
　　积雪在越发温暖的阳光下慢慢融化，透明的水珠从树上、屋顶上、篱笆上滚落，映着阳光闪亮，两人都不再言语，师徒间少有的安静了片刻。
　　“师父，”这是在少年口中极少出现的称呼，像是彻悟了某些事情，少年撩起自己的衣袍，跪在了雪地上，眼中明亮不减，语气认真，“今日以酒代茶，莫行拜谢过去十五年来师父对我的教养之恩。”
　　林间传出鸟儿的鸣叫，西风吹过，裹挟了些许纷扬的雪花，穿过温暖的光线，落到了少年的脸上，留下一滴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