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与你》酒三三

3、一只狐狸

　　余笙回到家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女生住所的样子。
　　这两年她一直在还以前的债，一些小额的，大额的她还不起。她一直告诉自己，她不能漠视，也不能忘记。
　　她还记得那场爆炸，声音当时传了很远，很远。他们可以逃避，她不允许自己逃避……
　　先还那些靠着这些钱活命的人，至于多的，她现在还不起，也不敢还。
　　父亲的朋友警告过她，不要自己私下接触那些看起来可怜的债主，你的仁慈除了给自己带来灾难，什么也改变不了。
　　实在不忍心的话，最好还是多赚些钱比较好。
　　所以她即希望来的病人越多越好，却又希望这些病不要那么复杂，复杂意味着花费的时间也会更长。
　　锅碗瓢盆涮洗之后，她煮了之前超市买的速冻饺子，随便对付了下，填饱肚子就算完事儿了。
　　之后，就窝在一个破沙发上，打开电脑看起了最近新的诊疗方法，以及论坛上最新更新的案例，想看看能不能对最近接治的那个病人制定的诊疗方案，有进一步细化，完善的可能性。
　　可这个男孩的病情有些过于特殊了，甚至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最全的数据库论坛上都没有找到几个雷同的案例，有相同病症的，但发病原因千奇百怪。
　　难怪说，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的器官，人的情感也同样难以捉摸。
　　…
　　断断续续的聊天，那个让她困惑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时间定格在夜里两点，回复了微博上一个私信之后，她慢慢坠入了睡眠。
　　早晨的一抹阳光，从小窗子透出来，洒落在她的眼皮上。
　　刺目的热度逐渐唤醒了她，茶几上的电脑时间落在了七点过一分的界面。
　　又是一个不在床上的睡眠体验，脖子的酸痛让她逐渐清醒了过来。
　　余笙住的地方和上班的地方就隔两条街，一般她都是步行或者骑自行车上班的。
　　九点才到上班时间，时间还早，她就把昨晚的资料整理了一番，多重人格这种案例放在哪个医生的手里，都是罕见案例。她自然是要多费些心思。
　　到诊所的时候，诊疗室已经由清洁阿姨打扫干净了，助理也已经泡好了她喜欢的咖啡。
　　“今天的工作有哪些？”余笙问道。
　　“余医生，之前初步诊断为多重人格的那个男孩预约在十点，您准备一下。下午的话，是有一个福利院的义工活动，需要我们院出两位年轻医生去为孩子们做心理疏导。”
　　余笙捏了捏眉头，抿了口滚烫的咖啡，神经上的疲惫也被妥帖的抚慰好，“好的，我知道了。”
　　“好的，那余医生，我先出去了。”助理正往出走的时候，被余笙叫住了。“嗯？另外一个医生是谁？”
　　“是刚回国的陈医生。”阿谨回答道。
　　“没事儿。”余笙听到陈这个姓的时候，总是会联想到过去的事情。可生活还是要继续啊……
　　她之前已经诊疗过一次，初步判定，那个男孩具有多重人格，学名叫“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对于他们这种专业人士来说，这也是一个罕见病例。
　　“人格是构成一个人的思想、情感以及行为的所有模式。它具有独特性、稳定性、统和性和功能性。人格是一整套心身系统，在人的成长过程中逐渐形成，时刻能对环境的刺激做出相应的反应。”
　　同一个人，具有两种或是更多种完全不同的人格，就叫多重人格。
　　只有探索出每个人格是如何生成，原因是什么？
　　才能得到治愈的机会，对！仅仅只是机会而已。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堪回首的惨烈回忆，被我们自己压在心里最不起眼的角落，它可能已经变成内心不可触碰的，冰冷僵硬的东西，可若想解脱，无论它有如何坚硬固执，你都得下定决心去面对。
　　“很多时候，我们恐惧的并不是事件本身，而是莫可名状的虚弱感。”
　　他们在我们的过往中，承受了过多的苦痛，我们从内心里就变得害怕它。
　　可只要你的心灵力量足够强大，过往的伤害就变成了纸老虎，灰飞烟灭。
　　实际上，我们回顾过往的回忆，只不过是变成了巨人回到了小人国。
　　余笙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孩的时候，其实他好像很正常，很像他父母说的，那些情况都是谎言，只不过是因为青春期想要制造一些混乱，来引起父母的注意罢了。
　　可接触之后，余笙发现了不对。这个病人表现出来的这个人，和他父母口中的人出现一些差别。
　　也是因为这些差别，她才能发现他的“主人格”是透露了一些破绽的，或者说她从他的说话中，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余笙从小就是一个观察细微的人，因为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才会对心理学感兴趣，从而来研究它，寄希望能找到她说观察的事物的背后隐藏着些什么。
　　虽然现在还不能达到读心那么可怕的技能，但现如今，依靠一些技巧，她已然是一个能通过一些细微末节的东西，去推断出当事人想要极力隐瞒的一些事儿。
　　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个来治疗的人，都相信心理医生，也不是每一个心理出现问题的人都认同自己有病。
　　也不是所有知道自己有病的人，会配合医生治疗。
　　这次的诊疗，病人的父母并没有一起，病人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余笙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启唇开口，“好像你不太抗拒了。”她说完这句话，起身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了沈煜。
　　“余医生，你今年多少岁了？”沈煜并没有回答余笙的话，而是问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
　　余笙感觉到对面这个人好像和上次见到的人不同，心中有些激动，上次见到的应该是主人格，这次应该是某个分身了，不知道是谁。
　　“你告诉我，你是哪一位，我就告诉你我多少岁。”余笙说。
　　沈煜盯着余笙说话的嘴唇，眼神透露出了欣赏。
　　余笙一直在观察沈煜的一举一动，她今天为了这次诊疗专门化了一个比较浓艳些的妆容，尤其是嘴唇，因为余笙知道她的唇是最能吸引异性的一个部位之一，而年轻人，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东西，去放弃坚持，百试不爽。
　　“我叫沈离。分身之一，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些要求，我可以告诉你沈煜身体里到底住了多少人。”之后，他的动作很正常，并不再有漏骨的眼神，眼睛老老实实的盯着面前的水杯。
　　余笙上次的诊疗已经大概知道沈煜的身体中的确是有着好几个人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当然，了解这些也只是了解一个人格而已。最终还是得靠医生来引导这些人格说出一些突破性的结果。
　　“要求？”余笙假装疑惑的问道。
　　沈离（沈煜）又重新盯着余笙的嘴唇了，说道：“如果你让亲一下，我会告诉你。”
　　余笙听了之后，笑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心理医生的职业道德要求她拒绝，并且她并认为这个“交易”会被达成。
　　“我目前的状况很好，我并不想被治好。”沈离（沈煜）听到了类似拒绝的话，就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你就算不被治好，我依旧会收到诊疗费的。”余笙微笑着说。
　　“据我所知，多重人格是很罕见的案例。”沈离（沈煜）微扯了下嘴角，笑的有些傲慢。
　　余笙没有正面接话，“多重人格的每个人格的出现时间应该是不同的，上次出现的沈煜应该是主人格，他的期望是治好自己。”
　　“沈煜是个懦弱的人，我不是他，我的状况现在很好。而且他没有办法，我们在一步步的吞噬他。”
　　余笙说：“你真的如此认为吗？”
　　沈离（沈煜）肯定的回答道：“是的。”
　　余笙：“那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沈离：“那自然是因为余医生你啊。”
　　他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又让余笙想到了陈恪期，最近联想到他的情况越来越多了。
　　余笙捏了下眉头说道：“做到这边的躺椅上来。”
　　“好吧。”沈离听到她的要求，居然意外的十分配合，就像理应如此，刚才的刁难，言语上的调戏似乎都是玩笑。
　　余笙自然不会因为病人些微的变化，而改变原有计划，任何没有经过反复考量的治疗方案都是对病人及对自己的不负责，所以一般诊疗过程中，不会随机改变方案。
　　而且多重人格的病人大多数都十分会伪装，例如学习一些其他人格的特质，让医生云里雾里，而掌控人心想必对每一个熊孩子的吸引力都无比巨大。
　　余笙从桌上拿起，准备好了的怀表。斜眼看了下办公桌上燃起的熏香，缓慢的和沈离说着话，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句。”睡吧。”
　　接下来的聊天就变得十分顺利了，至少她很容易的就接触到了那个躲起来的主人格，就算沈离再如何抗拒，也阻止不了余笙了解沈煜的情况。
　　另一边，交流室中的大屏幕放着余笙诊疗室的一幕。
　　当然进入其中的医生是经过严格筛选，并签署保密协议，也是告知过亲属的，不存在任何违规行为。
　　“陈医生，你对余医生的治疗方案有何见解啊？”一名四十多岁十分儒雅的宋医生温和的问道。
　　陈恪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深沉的盯着那个俯身的动作，好像这个动作大有玄机似的。
　　“陈医生？”宋医生看他没反应，又再次问了一遍。
　　“啊？催眠不错。”说完就干净利落的离开了交流室，宋医生看着因步伐太大，而卷起来的白大褂衣摆，心里虽疑惑为什么看到关键的时刻，他就走了，还是内心感叹，就算他是个男人，也很难不被陈医生的魅力所折服啊。
　　不过余医生这一催眠手法，放在中国众多心理医生之中，也是独一份啊，更别说这人也十分细致，方案做的那是一个滴水不漏。
　　这长得也很漂亮，就是还没有男朋友，要不要给他介绍个男友呢？这个问题回家问问老婆，她肯定有好人选。
　　陈恪期不知道后面宋医生的想法，他从早上助理告诉他下午和余笙一起去福利院的时候，就有些慌，心中的那股不安定感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东戳一下，西动一下，到看到她白大褂下的V领红色长裙，她灵活的运用自己的魅力，让别人受她掌控，甚至是摆布。
　　他的心就像是漏了气，这么多年，她在哪里，过的怎么样？
　　可他却几乎再也没有机会问出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因为他在那个时候不在她需要的任何地方。甚至他已经搞砸了第一次正式说话。
　　公主没有骑士依旧是公主，而骑士没了公主，可能会变成一个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