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当年》南歌子n

2、不遇之遇 无妄之灾

　　一
　　已是一月过半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今早君好收到书信一封，书信之中并不多言，只用暗号告知了一个地点。
　　今日街市上热闹的很，摩肩擦踵的。可她越是心急想要快点赶往，现实却往往事与愿违。
　　一声碰撞，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就此相遇，并且人生有了交点。她们同时摔倒在了地上，君好吃力的站了起来，与她相撞的是一个身材与她相似，戴着一顶长帷帽，看起来略显得神秘的女子。她见那女子久久不能起身，欲前去拉扶她一把，不料脚步一跨，似乎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君好脚掌不敢发力，将全身气力移到右脚，以此站稳，然后轻轻地移开左脚。只见脚下俨然一块玉珏，中间明显地一条痕迹。她蹲下身子，轻轻地想要把玉拿起，送还给那位戴着长帷帽的姑娘。可不料她拿起时，由于那道裂痕，那块玉已经变成两半了。这时，君好一惊。就在她纠结过会儿该要如何面对那位女子之时，那位女子走过来，拿走君好手上的玉，再拿起地上剩下的那一半。她手微微颤抖着，隔着帷幕，注视着玉许久，是悲是喜无从得知。君好看着她，也不知何言。女子没有久久地沉溺于悲伤，她回头望向别处，些许紧张的气氛便溢了出来。她立刻起身，没有分出一半的注意在君好身上，立刻便离去了。
　　君好回头望了那女子一眼，虽是疑惑，可又担心友人在那处等候过久，不可多想，便提步而走。可是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前面便来了一群人，将君好团团围住，君好不知所意。
　　那群将她围住的人开出了一条小道，从穿着打扮可看出他们是本地衙役，说道，“有人告你杀人，现在请跟我们衙门走一趟。”
　　“我”？君好疑惑道。
　　他们二话不说便上来几个人，扯住君好的胳膊。君好眉间隐隐有怒气，但又没有过多的体现出来，只是微微蹙眉，目光移向那些拽住她胳膊的大手，沉气道，“放手。”此言毕，那些人不知为何也将手放下了。君好本不予计较多生事端，脚步微挪有意寻隙脱身。
　　然而那些官兵也同样移步向君好靠近，看着眼前官差蠢蠢欲动，只怕君好稍有异动，下一刻便要动手拿人了。
　　君好见状，暗自思忖：如今我有伤在身，动武不得。看来，得跟他们走一趟，才可还我清白之身。
　　“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们押着你走。”衙役见她没有动静，于是问道。
　　“不敢劳烦，还请带路。”君好淡淡的说道，只见几人在前，几人在她身后，将她围住。她跟随着为首的脚步，朝向府衙。
　　此时茶楼二楼雅间中，一女子正在品茶观望。说了一句，“难得啊”
　　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唯唯诺诺的站在女子身后，一看就知是女子的随从，他问道，“主人，她是…”
　　女子品完茶，将茶杯放置桌面上，缓缓开口道，“怎么，认不出来了？”
　　“属下曾与她交过手，她的身手不在我之下，况且她脾气古怪，向来不愿顺从别人。按她的行事风格来，我想她应该会与他们大打出手才是，今日怎会如此听话。任由他们带走。”
　　“她伤得重，没好好养伤，如今伤势未愈，一与别人交手就会使伤口裂开，所以，不交手才是明智的做法。”女子说道。
　　“主人要施手么？”站着的人试着揣测了她的想法，轻声问道。
　　“可我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女子轻笑道，然后脸上突变冷静，镇静说道“对了，人找得如何了？”
　　“属下办事无力，还请主人恕罪”。男人此刻单膝下跪，低着头回答道。
　　女子望向楼下，说道，“起来吧。想知道他们的行踪岂会容易。”
　　二
　　陆府内
　　陆雨歇与一男子对弈，此男子姓慕容，单名一个珏字，字令羽。身长七尺，风姿特秀，墨如眉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郎才艳绝，世间无二。正当陆雨歇思虑如何步棋之时，不知从何处跳落一人，走到慕容珏面前，向他行了个礼以后，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说完之后便退在一旁静候男子指示。
　　陆雨歇丝毫不理会，自顾自下了一棋。慕容珏听完以后，只说了四个字“尔等勿理”。然后执起黑子，下了一步。
　　站着的男人有些不解，“可是…”
　　与陆雨歇对坐的他观察着棋势，对陆雨歇说道，“你这步棋下得可真是不妙，如此一来就陷进去了。”
　　“公子…”站着的男人见男子不应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只得再次叫他一声。
　　“怎么，还有何事要禀？”慕容珏执起一子，看了看棋盘，然后落子。
　　“并无”男人答道。
　　慕容珏一个眼神过来，男人领意，恭敬说道，“属下告退。”然后倏的一下消失无影了。
　　“今日这是怎得了？”陆雨歇笑着，明知故问。
　　对棋人笑了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呢？”
　　陆雨歇对上他明澈的双眸，说道，“你这步棋下得可真妙”
　　“哦？”慕容珏故作惊讶，“何来妙一说，局势天成，不过是顺势而下罢了。”
　　陆雨歇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到棋盘上，问道，“不知中秋之日珏兄可否陪我走一遭，让珏兄见识见识。”
　　听到陆雨歇的话，他立即反应到他所说的乃是何事，于是悠悠然对上，“当日姜婉妘以一对十，众人下明棋，唯她一人下盲棋。”他说到这儿便停下，他知道雨歇晓得他想说些什么。
　　“这一次，以一对一，双方都为盲棋，我男子汉大丈夫绝不欺负一个小女子，赢得也光彩。”
　　慕容珏瞄了他一眼，“只怕，不能如你所愿。”只见他执起一子，落盘之际。此局胜负已定，他道，“你输了。”
　　三
　　府衙中
　　君好被一群人带入公堂，见到公堂中跪着许多人。堂上坐着府尹大人。
　　君好目光由下到上，先是扫了堂下的众人，然后再移向堂上坐着的府尹，此府尹名为章邗(han 二声，同“寒”)。也是位风流才子，幼年天资，得天子朝堂上夸赞，不到弱冠之年，破例为科举第一人。
　　那时，君好垂眸深思，思罢，只见她缓缓提起衣裙，低头跪地。
　　衙役呈给了章邗一张状纸，他接过后仔细的看了起来，看罢，又看了堂下跪着的几人，问道，“何人是嗣音？”
　　“她就是”。堂下几人纷纷伸手指向君好处。章邗寻写众人的目光，定位到君好处，然后仔细的打量着她。
　　听着堂下众人的纷纷指证，君好不为所动，一言不发的静跪在那里。
　　“张钫，你何以认为是嗣音杀害吴擎，且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据实交代，若有一字偏差，唯你是问”。
　　“是，大人。”张钫道，“今日在风吟院中都不见得嗣音，当时有一位公子正想找嗣音，于是便派了一个女子到嗣音房里去看看。而我则候在庭院之中，突然看见嗣音神色慌张的跑了出来，本想问她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前面房里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我也没太在意在身旁的嗣音，便寻着尖叫声前去，没想到竟到了嗣音的房中。尖叫的女子乃是方才打发去找嗣音的人。至于为何尖叫？”说到这时，他侧过脸去看君好一眼，君好余光一瞥，并未多言，静待他发话。
　　“进嗣音房中时，我看见了我的好兄弟吴擎倒地身亡，胸口处还插着嗣音的金步摇。这时我看着嗣音房里的东西，才知嗣音行囊已不见，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嗣音杀了人，卷囊出逃，这才立马上报衙门，派人去捉拿嗣音。”张钫道。
　　张钫道完，君好对着张钫淡淡说道，“这位可禀完了？若是禀完了，小女子也有事要禀。”
　　“说吧”。章邗道。
　　“大人，张钫状告嗣音杀人潜逃，民女也想诉冤，可来时匆忙，并未写上状书，如今，还请大人赐上笔墨，让民女也写上冤屈，愿大人为民女申冤。”君好说道。
　　章邗看了她一眼，然后命身旁的人拿上笔墨纸砚。来人拿上笔墨纸砚，摆好在君好面前，君好端正了身子，敛了敛袖子，拿起笔来，轻蘸砚台，就此书之。
　　书后，将状书呈至章邗处，章邗看了看，然后说道，“你想说你不是嗣音？”
　　“正是，张钫状书中所言的乃是风吟院嗣音杀害吴擎，民女乃黎君好，东郦吴县人氏，非是嗣音，无端牵扯进此案之中，还请大人明察。”
　　章邗听完此言，一思后，问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黎君好，而非嗣音。”
　　“在回答大人问题之前，民女有一话，想问堂中众人，你们又是凭何认为我便是嗣音，尔等错捕，也许是因为我与嗣音在容貌上有些相似，可是，不管如何相似，仔细看看总能认得出来，你们又何以笃定我就一定是嗣音？”
　　“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或许本官可以解答”。章邗道。
　　“哦？愿闻其详。”
　　“来人，拿上来。”章邗对着一人说道。不久后，那人拿来了一幅画，呈至章邗，章邗见罢，说道，“将画打开，让这位姑娘看得明白。”
　　“是。”来人站在君好面前，将画卷摊开，随着画轴慢慢下落，君好得以仔细的看清画里的内容，画里所画的乃是一个女子，手执团扇，身上着粉红衣裙。君好见罢，一惊，竟无话。
　　章邗解释道，“这幅画乃是当地有名的画师为嗣音姑娘所画，这是否可解答姑娘方才所提出的问题。人有五六分相似的倒也常见，可姑娘与嗣音二人在容貌上几乎一致，你们二人既非孪生，也非亲戚，倒也稀奇。姑娘若是能拿出你不是嗣音的证据，本官立刻将你当堂释放，派人全城搜捕真正的嗣音。”
　　“这…”君好既不想在此案上费上太多的时间，可现下又不知如何才能脱身，若是寻求他的帮助，只怕如今特殊时期，他也未必肯伸出援手。
　　君好一时不知如何，习惯性的用手抓住腰间的玉珏，哪知这一举动皆在一人的眼里变成了有力证据，还没等君好发话，跪在堂下的张钫拱手说道，“大人，她没办法拿出她不是嗣音的证据，但小人能证明她便是嗣音无疑。”言毕，目光将君好手中的玉珏一瞥，而章邗顺着张钫的目光，也知晓了他所言的证据是何物，可即便如此，依旧问道，“哦？道来。”
　　“大人，证据便是这位自称黎君好的姑娘腰间所佩戴的玉珏，当日东都有名的鉴玉专家陈大老爷见到嗣音的玉时，啧啧称奇，欲花重金买下嗣音的两块玉珏，可是嗣音姑娘死活不肯，这才作罢。大人可传唤陈大老爷前来，看看这位姑娘身上的玉是否当日嗣音身上的玉。”说完之后，他又补上一句，“陈大老爷与嗣音无冤无仇，想必也不会诬陷于你。”他对着君好说道。
　　听他此言，君好一惊，紧紧攥着那块玉珏。
　　章邗听完，眼神示意堂下一人，那人领意，退下堂去。接着，章邗又说道，“来人，取下她腰间玉珏。”
　　见那人一步步向君好逼近，下一刻便要伸手去触碰她的玉珏，君好反感不已，怒道，“放肆。”她一声威慑，反倒惊得那位大汉止步不前，硬生生的楞在原地。君好看了他一眼，也深感无奈，手不再护着玉珏，将玉摘下，放在地上，任人拿走，那时，她说道，“世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一块玉珏即便相似也说明不了什么，还望大人还民女清白。”
　　“放心，清者自清，若你无辜，本官自当还你清白。”章邗道。
　　君好不再发言，只是回过头去看看这日影，想想早已误了时辰，无奈啊无奈，轻轻叹气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