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二十八天 ...
-
陈钊咬苹果的动作一顿,那么一大块苹果塞在他侧脸里,把他的脸顶起来一个弧度,他似乎是没想到谢予会这么问,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予,总之他沉默了片刻,才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随意靠在了厨房门边上,问谢予:“问这个干什么?”
他靠的位置正是谢予之前进来的时候靠的位置,他单手抱臂,斜靠在墙上,眼睛盯着手里的苹果,偶尔抬起眼来,眼皮上的疤越发显得凶戾,隐约间有点“审问”的感觉。
谢予没回答他,甚至没侧头看他,而是从旁边拿过了一把菜,走到水池旁边洗菜。
水池离门口近些,谢予一走过来,就离陈钊只有一米远了,近到陈钊能把谢予身上的所有都看清楚。
少年人骨骼挺拔,身姿清俊,洗菜的时候,十根手指头都被水流打湿,乳白色的手指和绿色的青菜交织在一起,袖子撸起来,露出来一截手臂,在往上是修长的脖颈,因为弯腰,睡衣领口会微微往下沉,露出来里面的锁骨。
谢予的锁骨很漂亮,线条利落,皮肤莹润如玉,他洗菜的时候有一滴水珠崩上了他的脖颈,那滴水顺着谢予的脖颈一路滑落到锁骨上,又被谢予随手擦掉。
“随便问问。”谢予擦完水珠后,甩了甩手上的蔬菜,扭头又走回案板旁边,低头切菜。
刀尖有规律的剁在菜板上,抽油烟机一起,厨房里就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陈钊靠在墙上看了谢予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这些事儿本来不该跟你说的,你还没成年——”
“一个月。”谢予垂着脑袋,闷声回了一句:“准确的说,二十八天后,我就十八了。”
陈钊一笑,咬了一大口苹果,才继续说:“是,除去这些之外,还因为这件案子情况特殊,但是既然你问了,我就挑点能跟你说的说。”
谢予虽然没抬头,但是切菜的动作明显慢了些。
“你妈,温美,曾任职G市第一小学语文教师,去世的时候四十岁,从温美去世到现在快十多年了,警方从没有放弃过追查对方身份,这个案子的档案就放在我的办公室桌头,每年都会有一些新发现,但是,从来没有找到过人。”
陈钊提到案子的时候,语气虽然还显得漫不经心,但说话的语调却已经压下来了,最后一句话从他的喉咙里冒出来,被他独特的烟嗓压的有些嘶哑,他像是已经尽力平静的在叙述了,但谢予还是从里面探寻到了一丝愤怒。
就像是一层封印,哪怕时隔多年,只要稍稍揭起来一点儿,底下压着的情绪就会翻滚着涌起来。
“除了我们之外,你的姥姥姥爷也曾去过警局很多次。”陈钊提起来这两位老人的时候,语气里也夹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他们一直想要警方抓住当时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
但警方一直找不到。
提起来温家老夫妇,陈钊的心情也不算太好。
温美一家人都是和善的好人,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女健康平安的长大,可偏偏温美因为谢铭的关系死于非命,整个温家人都跟着恨上了谢铭。
连带着,他们也不要谢予了。
他们对于谢铭的恨不是时间可以消磨掉的,甚至,他们的恨就像是一颗小树,随着时间的延长而逐渐长大,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最开始,支撑他们活着的无外乎是一口气,到最后,支撑他们活着的是恨。
他们很老了,身体也不顶用了,两个老人家孤苦伶仃的靠着养老金活着,当别人家子孙满堂的时候,他们两个只能在黑暗里,抱着十多年前女儿的照片,对着一堆旧物发呆。
哪怕窗外阳光灿烂,他们的却像是躺在烂泥潭里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溃烂。
而他们灵魂,早就已经被时光和痛楚消磨掉了,身体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灵魂变成了一团无用的气体,他们还活着,只有一个执念——等到杀了他们女儿的人落网。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陈钊印象里的谢铭变得十分疯狂。
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陈钊甚至都没进警局,他进警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说是结束了,也不恰当,不如说是被“时间遗忘”了。
长久的调查没见到任何起色,外人的愤怒和正义逐渐被磨灭,只剩下身处漩涡的人继续挣扎,到最后,只剩下谢铭一个人还在调查这件事儿。
但是,谢铭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
杀了温美的那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陈钊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面有些许堵得慌,但也不算太难受。
警局里面的陈年旧案多了去了,查不出来的更多,冤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看多了,也就看开了。
当然了,也有看不开的,看不开的那些人要不然去心理诊所,给那些心理医生送业绩去,要不然就像是谢铭一样,继续疯了一样扑在案子上。
“我知道。”就在陈钊神游太虚的时候,谢予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他们没有放弃。”
温家人对温美的死有多执着,对谢予就有多恨,没有人比谢予更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像是把心挖出来放在火堆上烤,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下来,但是烤着烤着也就习惯了,似乎觉得也没那么灼烧人了。
陈钊回过神来,看见谢予还在切菜。
谢予平时像是个小孩儿,吱哇乱叫叛逆嚣张,但在碰上什么事儿上的时候又十分冷静,还很有脑子,像谢铭。
恰在此时,陈钊看见谢予拧开了火儿,在煤气灶“滋滋滋”的声音中,声线随意的丢了个雷过来:“今天,我收到小丑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