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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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了那鲛人没多久，如泣如诉、哀怨凄美的歌声便再次响了起来。
沈知这次得空回了头，望了眼正在放声歌唱的鲛人，她生得美艳秾丽，笑起来不羁肆意，可是一开口唱起歌来，却像是杜鹃啼血一般，每一声都是极度的失意哀怨，美艳的一张脸上只留下无尽凄楚哀思。
……
沈知在歌声中又渐渐迷失了自己。
当她再次晃过神来时，四周的碧海星光又翻覆成了另一番景象。眼前如今是金碧辉煌的大堂，四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女子娇笑声和男人一掷千金的喊价声不绝于耳。
沈知愣愣坐着，忽然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推到高台上，她昏里糊涂，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下去，幸亏有人在身后扯了一把她手腕上的锁链，硬生生又把她拉了回来。
……锁链？
沈知低下眼，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腕上都扣着长长的一条黑色铁链，她一动作，铁链便互相碰撞着发出声响。
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抬起眼来，视线耐心又细致地慢慢掠过周围每一个人身上。
然后她发现，周围的这些人，这些景象，都熟悉到有些可怕。
像极了三年多前，她被人推搡着带到南七岛卖给裴家少爷的那一夜。
她侧过头，身旁正用铁链锁着她的中年修士尖嘴瘦脸，一副刻薄相——没错了，这便是当初用替她爹娘下葬为借口，把她拐去仙门的那名修士，张怀虚。
她收回视线，又往台下看，果然在人群正中间看到一张青白病态、眉眼轻浮的面容，那是裴家少爷裴明华，同时买下了她和另一个叫柳玉娘的女修。
柳玉娘一进房，就被裴明华打了一鞭子，沈知见了害怕，往后躲，裴明华也不由分说抽了她一鞭子，然后让她们一起跪行到他脚边。
沈知站在门口不肯动弹，柳玉娘倒是咬着唇，乖乖爬了过去，反而被喜怒无常的裴明华一脚踢开，口里咒骂着污言秽语，还嫌弃柳玉娘怎么这么听话，拿鞭子将她抽得死去活来……
沈知趁机在香炉里下了药，然后想上前去救柳玉娘，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柳玉娘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大哭一声，跳起来撞在床角上，自尽了。
裴明华压根就是个变态。柳玉娘死了，他反倒更兴奋，脱了衣服就要拉沈知在柳玉娘身上行事。沈知觉得恶心得厉害，算着迷香发作的时间，把他推开绑起来。
裴明华精虫上脑，还当是情趣，对沈知说污言秽语，沈知一下恶向胆边生，便将一旁备着给他壮阳的药丸全都塞进了他嘴里……然后她用布条堵住了他的嘴，凭着自己的记忆从阁楼里翻墙逃了出去，事后才知道裴明华被她药废了。
现如今，沈知一看到裴明华的脸，甚至是听到和“裴明华”三个字相关的东西，就觉得胃里犯恶心。她拧着眉头，从台下正中间的人身上移开视线，这视线一转，便不期然落到了角落里一袭白衣身影上。
——云霁仙尊。
沈知惊喜地扬起了眉，对着练云霁露出了一个笑容。
即便在这样连烛光都透着奢靡烂醉的地方，沈知的笑容依然如清冽甘泉，澄澈干净，台下原本就心动不已的众人又忙不迭地叫高了价钱。
沈知记得当初裴明华花了足足二十万灵石买下她——对一个初初被拐进仙门、刚开始修炼、身上只有零星几个灵子修为的少女来说，这样的价钱已是天价了。
然而现在台下叫价已经到了二十万三千。
“这才刚修炼半个月，就有五子修为，若是好好养着，她一年内岂不是能直接晋级突破一气修为？”沈知听见台下有人在窃窃私语，“我看我不用再吃灵丹妙药，整日只要在床榻上吃她，就可以一步飞升了，哈哈哈哈……”
沈知厌烦地拧起了眉头。
又听见另一人道：“我倒是觉得，她有这副皮囊足矣，还要有那么好的天赋做什么呢？若是单单只有这张脸，就算让我出三万灵石，我也愿意买下她，带回去精心养着。可如今这美人的身价都能叫到二十万了……”
言下之意，是嫌弃沈知天赋太好，却害得他没钱买她了。
沈知的价钱，最终叫到了二十一万四千。沈知往叫价的人看去，这次不是裴明华了，是面色冷若冰霜的云霁仙尊。
她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台下随着她的笑靥又响起一片议论，有唉声叹气、捶胸顿足的，有吃不到葡萄、故作清高的：
“一个女人，要那么好的天赋做什么？反正都是床上弄的，采补多些少些有什么差别？怎么偏偏这么好看的，又这么贵呢？”
“我看这女人不能要。这种漂亮又有天赋的女人心都野得很，迟早勾得你家室不宁。”
“说的也是。别看这些女人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单纯，谁知道私底下都是什么货色。”
沈知充耳不闻，当做没听见，一心想着一炷香的时间什么时候到，她要和云霁仙尊离开这鬼地方。
一想到裴明华也坐在台下正看着她，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然而云霁仙尊看着冷心冷情，性子却比沈知还差，这明明只是一个幻境，他却忽然出了手，转瞬之间，方才还在对沈知评头论足的人全都被不知名的力量从凳子上掀翻了下来，掀到一旁的过道上。
云霁仙尊从角落里出来，走上前，若无其事地从他们头上踩过去。
被人用脚踩着脸贴地，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一时之间，所有被云霁仙尊踩过一脚的人都愤怒地站起身来，用力一抹脸，恨恨瞪着云霁仙尊。
有人高声骂道：“婊/子养的小白脸，连你爷爷的脸都敢碰，不肖子孙！”
话语刚落，云霁仙尊连头都没转，淡然继续往前行，那人就被凭空升起，狠狠地砸到了一旁的墙面上，轰然砸出一道深坑。
灵压从云霁仙尊身上渲泻而下，铺天盖地压满整间大堂——
在鲛人的幻境里，沈知还是曾经的沈知，云霁仙尊也是曾经的云霁仙尊。他还是那个六境强者，仙门第一。
这下，所有人都噤了声。
没有人再敢开口挑衅云霁仙尊，也没有人再敢议论沈知。
握着沈知手上铁链的张怀虚，收过云霁仙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灵石后，便将铁链交给了云霁仙尊，然后看了眼沈知，神情有些愧疚和讪讪的——
沈知待人从来友好，她被张怀虚绑来后一路安静乖巧，还常自然而然说些安慰人心的话，让张怀虚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渐渐移了情。
若不是今晚原定好了要拍卖沈知，拍卖事宜不是由他一个人抉择的……再等几日，他说不定就会因为对沈知的愧疚，想放她逃跑。
沈知察觉到张怀虚的目光，转头用自己澄澈的眼看了看张怀虚，眼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求救，她就只是这么看着他，眨了眨眼。
张怀虚也不尽然是个完全的坏人，沈知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他骗过自己，但他最后也帮了她。
他原本是一个从人间界来的普通修士，但天赋不够，没法向各大宗门拜师，便在南七岛随便寻了个世家依附。然而南七岛的世家都不是什么好胚子，收下了这些修士做门客，还要另外和这些修士签一纸毫无平等可言的契约，每日用特殊术法控制着他们。
张怀虚一开始是不愿意干这勾当的，宁愿让世家术法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后来他有了个女儿，女儿也被拉去签了契约，疼起来尖叫哭喊求父亲救她。张怀虚没法眼睁睁看女儿受苦，便违心去人间界开始干这些拐人去仙门的脏事……后来这事做久了，即便他女儿中途已经意外去世，没什么再能威胁他了，他还是在其中迷失了自己，再也没走出来过。
是沈知让他忽然有一天回忆起了自己的女儿和良知。
但那份良知微乎其微，不然他也不可能把沈知交给裴明华。
再后来，是沈知在他面前说了柳玉娘的死，哭着求他放过自己，他才终于软下心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见过沈知，帮着她从裴明华房里逃出来，又翻墙离开。
……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沈知看了张怀虚一眼，很快又不再看他，而是转而专心致志地将目光凝聚在面前从张怀虚手里接过铁链的云霁仙尊。
她仰起脸来，欢欣地看着他，甜甜地又笑起来，碍于大庭广众，口里只含糊不清喊了句“师父”，声音模糊得除了云霁仙尊没人听清。
云霁仙尊指尖一颤，铁链哗啦啦、叮铛铛又发出一阵声音。
但沈知没在意，云霁仙尊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张怀虚领着云霁仙尊到了阁楼里的一间空房，路上问云霁仙尊要不要现在把沈知的铁链解开，云霁仙尊沉默片刻，哑声说了“解开吧”。
张怀虚干这一行也不是第一天了，听见他片刻的沉默，便有些狐疑地抬眼望了云霁仙尊一眼，心里怀疑练云霁到底是不是想要解开这铁链。
要是被铁链锁住的是别人，张怀虚说不定会揣测着客人的心意，干脆推辞说铁链钥匙丢了，让客人就这么牵着铁链带那个女人进房间——可问题是这铁链锁着的不是旁人，是沈知。
张怀虚眼珠子一转，往日的精明此刻像是缩了水，他佯作没发现练云霁片刻的犹豫，鬼使神差地应了声“哎，这就给您解开”，然后拿出钥匙，三下五除二给沈知开了锁。
手上没了桎梏，沈知应该就不至于被客人欺负得太惨。
张怀虚如此心想道。
虽然眼前这客人看起来一本正经，不像是会对女人粗暴行事的，可是会跑到这地方来买炉鼎的修士，又能正经到哪里去呢？都是伪君子。
沈知乖乖让张怀虚给她开了锁，然后又乖乖跟着张怀虚和云霁仙尊，看着云霁仙尊进了房，自己再后脚跟着踏进去。
然后她听见门吱呀一声被张怀虚从外面合上，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张怀虚走了。
“师父，”沈知坐到椅子上，用指尖戳着桌上每间房里都会放的药瓶玩，托着腮看云霁仙尊，眉眼盈盈，“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啦。”
其实也没有等待什么，沈知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云霁仙尊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嗯”了一声。
沈知思索着一炷香时间怎么还没到呢……然后就看见床头的矮桌上摆着个香炉，上面缓缓燃着一炷香，像是才被人点上，刚开始烧。
……这才是那鲛人口中的一炷香？
太坑了吧？
沈知目瞪口呆。
原来是从她和云霁仙尊进了同一间房，才开始计时？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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