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人设崩了》王谢之

36、三十六

　　沈知回到青山剑宗后，是赵书雅第一时间来找了沈知。

　　“我听说你被魔修抓走了？”她十分关切地询问，“你还好吧？”

　　“还好……”沈知眨眨眼，答道，“那个魔修也没对我做什么。”

　　她俨然忘记自己当初被封音关在昏暗密室时的不适了。

　　“那就好，”赵书雅放下心来，接着道，“你回来得正是时候，那些将要入门的新弟子前几场比试你都没赶上，却恰好赶上了最后一场……明日，就要到选徒大典了。还有剑宗内的考核，也在明日。”

　　沈知不由得皱起了脸：“明日就是考核了？”

　　可她还什么都没学呢。

　　“对。”赵书雅点点头，道，“你要不要现在和我去练武场过过招，练练手？”

　　沈知略一思索——她毕竟太多天没有练剑了，听见赵书雅的提议，心下就不由得有些意动。

　　“好。”沈知很快答应下来，“你等等我……我要先去藏书阁挨个骂。”

　　“挨骂？”赵书雅莫名其妙，“你做什么了？”

　　“我从藏书阁借的书……”提起这件事，沈知就有些蔫蔫的，“在被那个魔修抓住的时候掉了。”

　　赵书雅原本还有些担心，一听到这话，忽然又觉得好笑，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你快去吧。我在练武场等你。”

　　*

　　沈知到藏书阁向长老解释了自己的书是怎么丢的，长老闻言，倒也没有太责难她。

　　“这也不算是你的错，”长老道，“不过丢了书，还是要领些罚的，你交两块灵石上来，这事便算了吧。”

　　沈知乖乖说好，拿出灵石给了长老。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她转过头往练武场走，中途忽然撞见了裴明华，沈知不想看见裴明华，拧了拧眉，绕过他要走，裴明华却叫住了她。

　　“师姐，”他看上去就像不认识沈知一般，彬彬有礼地问道，“不知道青山剑宗的兵器库在哪里？我的剑坏了，想暂时借把剑宗里的剑用。”

　　沈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

　　她对裴明华充满了怀疑和抗拒，自然也不会回答裴明华，裴明华也察觉到了沈知似乎不愿意和他说话，皱了皱眉，满脸不解，又试探着问了一声：

　　“师姐？”

　　“别叫我师姐，我和你不熟。”沈知干脆道，“有什么问题，你去问旁人，不要来找我。”

　　语毕，她就扭头走了，留下裴明华发怔，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了沈知。

　　这时路过一个弟子，看了眼沈知的背影，接着同裴明华道：

　　“师弟，你不要介意，沈师姐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平时脾气最好，最讨人喜欢了……可能前不久她刚被魔修抓了去，现在还没调整好，所以心情不大愉快吧。”

　　裴明华“啊”了一声，若有所悟，问道：“刚才那位就是沈知沈师姐？”

　　路过的弟子点点头。

　　裴明华倒吸一口凉气，露出又恼又悔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头：

　　“原来是她……嘶……这可怎么办……”

　　*

　　沈知不知道身后都发生了什么，她和裴明华告了别，就去练武场和赵书雅比剑，练了一天剑，才觉得自己状态好些。

　　沈知回到初云峰后，趴到桌上，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明天便是考核的日子，上次她赢了萧灵秀，总算压过门中那些说她不如萧灵秀的身影，那么这次，她还能胜过萧灵秀吗？

　　沈知望了眼窗外景象，太阳已经斜斜向西落，天空上的云彩都被霞光晕染成了橙红色。

　　今日已经不早了。

　　她摸着剑鞘，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摸黑练剑。

　　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不如去泡寒潭？

　　沈知坐了起来，挺直了背。

　　不对。

　　她忽而又想道。

　　可是云霁仙尊正在闭关呢。她可以进去吗？

　　沈知犹豫了片刻——她是水灵根，寒潭虽然冷了点，可泡着确实对她修行大有裨益，那点冷她也不是不能忍受，泡着还挺舒服的。

　　片刻之后，沈知想起来云霁仙尊告诉过她，如果她想，不用请示他，就可以去寒潭。

　　她决定去师父洞府门口探一探。如果师父设下了对她起作用的禁制，那就表示不欢迎她，她就不进去了；如果师父没有布置禁制，她就默认师父允许她进入。

　　心下做好了决定，沈知很快就来到云霁仙尊的洞府门前，试探性地一推，门开了。

　　她往里走了一步——什么都没发生。

　　云霁仙尊没有限制她来拜访他的洞府。

　　沈知放下了心，惦记着寒潭，一路往后院走去，路过书房，却听见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落地声。

　　她吓了一跳，停在书房前，迟疑地敲了敲门，唤道：
　　“师父？”

　　师父不是闭关了吗？闭关不应该就该静静地打坐入定吗？怎么书房还会传来声响？

　　沈知忽然有些怀疑云霁仙尊闭关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沈知敲了半天门，门里没人应，她站在门前，满心疑惑，一时拿不准自己该去干嘛。

　　“师父？”沈知不死心地又敲了敲门，“你在听吗？你在做什么？”

　　没人答话。

　　沈知只好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对着门道：“您要是不答话，我就当您不在，先走了。”

　　还是没人答话。

　　好像方才书房里的动静都是沈知的幻觉一样。

　　沈知蔫蔫地走了。

　　她不知道，就在书房里，向来清高出尘、淡雅从容的云霁仙尊，正狼狈地蜷缩在书架角落里，手捂着疼痛的胸口，半边脸覆着泛出幽幽黑气的魔纹。

　　……不应该。

　　练云霁想道。

　　他不应该陪沈知去那个遗迹，不应该在幻境里差点放纵自己沉溺幻象，不应该……离她那么近，以至于现在又滋生出比先前浓烈千百倍的对她的欲望。

　　他一日比一日要像魔，一日一日压不住心底的欲望，被沈练挑拨之后，这些恶念更是随时蠢蠢欲动。

　　而沈知是要得道成仙的，他将她复活过来，从一开始，就没奢望自己能留住她。

　　他不能耽误她。
　　*
　　很快，第二日的考核就到了，长老们决定先进行门内考核，再开始选徒大典。

　　沈知一早起来就候在了考核地点外，等待剑法大比的开始。

　　冤家路窄，这一次剑法比试，沈知上来就遇到了萧灵秀做对手。

　　萧灵秀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下发青，长老念到她的名字，让她上台时，她还在发怔，是她的跟班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才恍然过来，急急上台。

　　“点到为止。”温长老在宣布比试开始前，严肃警告道，“谁先被逼下台，或被缴了剑，就算输。除此之外，我还会根据你们的剑招熟练程度另外对你们进行打分，综合下来决定成绩。”

　　沈知想也不想点头应了声好，萧灵秀却脸色隐喻着没有说话，手上的剑握得紧紧的。

　　温长老刚退到台下，说着“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两字还没完全吐出来，萧灵秀就猛然拔了剑，飞身一剑朝沈知而去。

　　她师承无月峰，无月峰剑法最出名的一招是乌云拢月，以快闻名，一剑扫去最后带起剑影无数，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到底使剑者隐在万千剑影的那一记杀招究竟何在。

　　而沈知学的是云霁仙尊的孤鸿剑，剑法奥义在一个独字，和萧灵秀完全是两个风格，不求快，也不求灵动，只管从对手身上寻出一个点来，一剑刺去，刺穿它，从对方涌动的灵力屏障和重重剑招保护之中捅出一个窟窿来，再一扫而过，力破万钧，横贯山河。

　　萧灵秀的剑来势汹汹，铺天盖地的剑影张牙舞爪地笼住沈知，只是还未近沈知身前，沈知的剑便穿过剑影，停在了她眉心前一寸不到的地方——

　　光影在这一刻被拉得悠长，萧灵秀仿佛一瞬之间听见耳中沸腾着长剑战栗着叫嚣的嗡嗡声，寒意凛然，耳膜生疼，后背发凉。

　　她滞在了沈知剑前。

　　沈知剑势一转，探向另一个方向，欲趁萧灵秀不备，挑开她手上那柄剑。

　　萧灵秀反应还是快的，匆忙收了乌云拢月，一个翻身绕过沈知，抬剑又刺向沈知，身法轻盈，剑如鬼魅。

　　沈知急急避过，萧灵秀却不依不饶，一剑扫过，利刃便切断了沈知一缕乌发，擦过她脖颈上的一寸肌肤，割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温长老在一旁拧了拧眉，拿不准这分该要怎么记，沈知方才制住了萧灵秀，在她命门前停了剑，这是没问题的；而萧灵秀却在比试时始终没松开沈知，将剑往她脖子上抹，沈知要是躲剑时迟上那么一分半瞬，估计就能当堂血溅三尺。

　　可沈知最后还是躲开了。

　　温长老说不好这是萧灵秀知道沈知能躲，还是真的打起来没了分寸，不管不顾。

　　他又接着往下看，萧灵秀见了血，剑招更猛，纠缠不断。

　　沈知的孤鸿剑法师从云霁仙尊，不是适合打斗的剑，是杀人的剑，用剑时必须心无旁骛，想着一击即中，破石沉舟。

　　但沈知面对的是同门，要求又是点到为止，难免就做不到心无旁骛，总有些犹豫和束缚，次次穿过萧灵秀的屏障又堪堪停在萧灵秀命门前，不敢再往下探。

　　萧灵秀见她不敢对自己真的怎样，心下便没了顾忌，打起来越发凶猛，沈知处处受她桎梏，左右为难，一时闪躲不能又进攻不得，温长老见萧灵秀的剑又绕过沈知的手腕，像是要挑开沈知的经脉，不由得吓了一跳，想要扬声呵斥——

　　就在这时，沈知躲过剑招，把剑一收，换了个手背在身后，行云流水将右手的剑身换作剑鞘，抬手将剑鞘狠狠击到萧灵秀肩膀上，萧灵秀吃痛一声，动作一顿，沈知又带上灵力一个剑鞘打到她手腕的一个关节上，滞住了萧灵秀的灵力流通，萧灵秀一下又痛又麻，手上不稳，长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停，沈知胜！”
　　温长老连忙高声喊了一句，走上台来，拉过萧灵秀的手腕看了一眼，还好，并无大碍，只是一时灵脉堵塞。

　　他替萧灵秀疏通了灵脉，又从地上拿起剑来递给她，让她下去，同时冷声道：
　　“回去多加训练。一只剑鞘就能将你打成这样？”

　　萧灵秀正是温长老弟子，听到师父这么教训，面有不甘，恨恨咬了咬唇，瞪了眼沈知，忿忿握着自己还有些酸疼的手腕下台去了。

　　沈知被瞪得有些郁闷，收好剑，也下台去了。

　　下台之时，还听见温长老在台上道：
　　“方才的比试，精彩有余，稳重不足。剑法考核只是用来你们修行成果的，不是让你们逞凶斗狠，下一组上来考核的弟子记着，点到为止，绝不能再滥出杀招！”

　　显然，温长老是在骂沈知和萧灵秀下手没个轻重。但沈知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无辜。

　　别的峰的弟子就算了，她跟师父学的孤鸿剑就是这么个东西，每一剑都是趁你病要你命，你没病也要打到你没命，总之没有一剑是轻的，她能怎么办？

　　她也很无辜啊。

　　脖子上被萧灵秀划开的伤口终于隐隐约约闪过几丝痛感，沈知拿出帕子擦了擦，展开帕子看见好几条红色血痕，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赢是赢了，可是好气啊。

　　“你没事吧？”赵书雅这时候站到了沈知身边，她抽中的签是第五组，还要好一会儿功夫才到她，“我看萧灵秀在台上发了疯，像是要拿你泄愤呢。”

　　“泄愤？”沈知莫名奇妙，“泄什么愤？”

　　赵书雅哈哈笑了起来，语气愉快极了：

　　“她嚣张跋扈惯了，不知道收敛，昨夜不慎招惹到了新弟子……你还记得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裴明华？萧灵秀被他教训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