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人设崩了》王谢之

24、二十四

　　练和月被严加看管着长大，身边没有亲近之人，原本就是个凉薄又带着些损毒的性子，和谁都处不来，看谁都不顺眼。

　　但是她从来没有去嫉妒讨厌一个人。

　　可现下她却讨厌嫉妒练云婉得紧。

　　叶先为什么要和练云婉在一起？

　　练和月不懂。

　　她没被爱过，本来也就不懂爱。只觉得叶先和练云婉的婚事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但她又没办法也没立场去阻止，她只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于是浑浑噩噩又翻了倍的努力练功学习。

　　有一日，练和月因功课耽误了些时候，独自一个人匆匆收拾了东西，便从学堂里出来。

　　原本一切都和平常一般，平静无异，但当练和月穿过庭院时，不知道触动了什么阵法，一阵天翻地覆，她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练和月“嘶”了一声，坐起身来，仰头一望，看见头顶的光渐渐被什么遮住了，最后这个陷阱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她修为高，耳力便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在陷阱被渐渐遮盖的同时，听见了几个揶揄声音道：
　　“呀，本来想抓兔子，怎么不小心把练和月抓进去了？”
　　“抓进去就抓进去呗，正好给阿婉出口气，一个旁支的小杂种也敢踩到我们阿婉头上来。又不懂辈分又不会守规矩，关进去不是正好？”

　　练和月一肚子火，然后听见练云婉假惺惺地道：“哎呀，你们怎么这样？这样会不会对练和月太过分了呀？”

　　根本不用看，只要听，练和月就能想象得到练云婉此刻的表情——就和不久前她们一起嘲笑她没能去成母亲灵堂时一样，练云婉一定一边一脸惋惜和抗拒，嘴角还一边微微翘起，带着些隐藏不掉的笑意。

　　练云婉素来是个装腔作势的小人。

　　果然，练云婉假意劝了两句，其他几个练家女修反过来一会儿吹捧练云婉太过好心，一会儿又坚定说不能放过练和月后，练云婉便住了口，不再提放练和月出来的事情，高高兴兴地和小姐妹们一起离开了。

　　她要是真有心放练和月出去，凭她是家主唯一嫡女的身份，谁还能阻止得了她？

　　她根本就不想放人罢了。

　　练和月本来也没指望练云婉良心发作，听见练云婉果然离开了，便嗤笑一声，低声咒骂一句，在指尖燃起灵力，想自己用灵力照亮此处，寻找出路。

　　然而她试了好几次，都发现这里似乎只有一片铜墙铁壁，没有第二条出路，唯一的出口是她头上那个大洞。

　　但练和月轻身功夫不好，她估计自己上不去。

　　练和月一时便犯了难。

　　练和月悻悻然收手，撩了撩衣摆，要在角落里坐下，却见一团黑影忽然动了动。

　　她原以为那是块石头，没想到它突然动了，便吓了一跳，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黑影。

　　这一打量，她才发现，那团黑影不是石头，却也不是什么飞鸟走兽。那是一个人，模样看上去大概比她还要小上个七八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练和月心情恶劣，她平日在练家也跋扈惯了，除了对练云婉这种身份的还要收敛一些之外，对其他人也和练云婉对她练和月一样，毫不客气。

　　“喂，”练和月拔出剑去，抵着那个孩子，语气凶恶问道，“你是什么东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孩子不理她。

　　练和月便将剑尖往前送了送，几乎要划破他原本就肮脏破烂的衣裳。

　　“说话。”她冷声道，“不然我杀了你。”

　　这下孩子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头来，转过眼。

　　光线昏暗，练和月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的眼睛在她指尖灵力点燃的火光映照下格外闪亮。

　　那是一双冰冷的眼，金黄色，竖瞳，像蛇一样。

　　练和月明明自认为比他要厉害，却忍不住被这双眼看得心里一怵。

　　他只是这么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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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练和月便也一言不发地和这个孩子一起坐在陷阱里，一坐便是许久。

　　那孩子一直蜷缩在角落中，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练和月本来就不爱和人说话，便也懒得管他，闭上眼，自顾自运功打坐，时不时起来再试试能不能离开这个陷阱。

　　人在黑暗中感觉到的时间格外漫长，练和月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被关了一辈子。

　　头上的大洞当日被人合上之后，外头的声音就再也传不进里面，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去，她就这么在黑暗和寂静中默默打坐。

　　好不容易，终于在某个时刻，头上的大洞又被人推开了，一簇火光照射下来，练和月眼睛酸疼，闭了闭眼，用手去挡，久久不能适应。

　　然后她终于听见这么多日来自外界的第一个声音，带着点不满和疑惑：“咦，她没死？”

　　练和月心头一跳，敏锐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妙。

　　为什么她们要说到“死”？

　　接着她听见另一个声音道：“那怎么办？二长老在找她呢。要是让二长老知道，是我们把她关进去的，肯定要罚我们了。”

　　另一个人沉吟片刻，接着遗憾道：“算了，活着就活着……我们丢点东西下去，过几个月再来呗。”

　　说完，她们果然就不知道往下扔了什么东西，接着又推动了洞口上的大石块，又将陷阱合上了。

　　练和月终于忍不住，怒而在她们关闭陷阱前，开口喊道：“练云娇，练云英，把我放出去！不然等我出去之后，要你们好看！”

　　练云娇冷笑一声，一点都不怕练和月：“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们叫嚣，你配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你今天没死，爬出去告诉长老，有云婉在，她肯定也不会让我们受太重的罪，顶多被关几天禁闭而已。”

　　这话和当初练和月威胁叶先时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

　　练云娇今日过来，本来就没想练和月活着，只不过是发现二长老在找练和月，怕二长老把事情查到她头上，就想先把练和月的尸骨从陷阱里带出来，丢到什么荒山野岭区，假装练和月在外遇害……谁知道练和月还没死。

　　没关系，那就让她死了，她再来收尸。

　　练云娇原本想扔了毒虫就走，过些时日来收尸，现在练和月和她吵架，她心情不愉快，便停下了动作，趾高气昂站在洞口边，道：
　　“好啊，既然你不死心还敢威胁我，我就亲自在这里站着，看着你被毒虫咬死，再把你的尸骨拖出去喂野狗咯。”

　　她方才从洞口上丢下来的都是剧毒之物：金蜈蚣、红蝎子、毒蟾蜍……练和月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练云娇说完这番话，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爬着好几条蜈蚣。

　　练和月伸手就要拍开，脖子却先不知道被什么咬了一口，然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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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昏沉沉间，她感觉到有谁正拖着自己走，地面崎岖不平，冰冷又布满沙砾，将她的后背磨得生疼。

　　“这两个都要死了吧，”她听见练云娇的声音道，“一个野种，一个杂种……正好都一起去喂狗。阿英，我们走。”

　　后来练云英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

　　练和月意识不清，听不真切，但却又很奇怪地听清了练云娇的第二句回答。

　　“怕什么，家主孩子那么多，死一个两个无关紧要的，谁在乎？何况像他这样的东西，一身蛇腥味。”练云娇声音里还带着点笑意和得意，“……阿婉的哥哥那么厉害，练和月和阿婉的哥哥比算得了什么？没关系的，她又不是最厉害那个，顶多是一条看着厉害的狗而已。不听话就扔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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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境戛然而止，沈知从封音的意识里挣脱出来，额上冷汗涔涔。

　　“你说，”封音正低声对着她问道，“是看不到光，呼吸不到外面的空气可怕，还是一条一条毒虫往你身上扔，突发奇想就要置你于死地的同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