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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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云霁仙尊的提醒，沈知这才发现李娘子的衣角粘上了一片银色鱼鳞。
她的目光在李娘子裙摆上一扫而过，面上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先和李娘子闲聊了几句。
沈知向来嘴甜，原本丧夫而满面忧愁苦闷的李娘子，很快被她开解得浅浅露出几分笑意。
这时，沈知才忽然问道：
“李娘子，你方才是到溪边去了一趟吗？还是在家准备吃食？”
李娘子一怔，神色中有些惊疑和仓惶，但她很快转了转眼珠，压下脸上多余的情绪，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
“仙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便问一问而已，”沈知眨眨眼，指了指她裙摆上的鱼鳞，“我只是看见您衣裳上粘了片鱼鳞，有点好奇。”
李娘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原本她还维持着勉强的笑容，沈知的手一指向那片鱼鳞，她就彻底惊慌起来。
李娘子立时弯下腰，想要掸去上面的鳞片，但很快又因为自己挺着的大肚子不好动作，弯不下腰，收了手，只能迫不得已狼狈拉了拉裙摆，掩住那片鱼鳞，结结巴巴道：
“哦，是，我方才去了溪边一趟，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这鳞片。”
沈知还没说什么，李娘子又弱弱道：“我……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我有些不舒服，仙人，我想回房先去躺一躺，您要有什么问题，改日再问，行吗？”
沈知狐疑地扫了一眼李娘子慌乱的神色，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又转头看了眼云霁仙尊。
云霁仙尊在她面前微微低了低眼，沈知一下领悟到云霁仙尊的意思，又转过头去，对李娘子点点头。
“那好，”她又展颜对李娘子笑起来，“你好生休息，今日是我唐突了，希望娘子不要介意。”
李娘子正要关门离去，沈知拉过她的手，给她输了些灵气，用灵力疏导着她的经脉，等自己的灵力在李娘子身上走了一个周天，沈知才收回手，又对诧异的李娘子一笑：
“我给娘子输了些灵力，娘子身上可宽慰些了？娘子若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唤我的名字，我暂时就在这村里，哪也不去。您一叫我的名字，我立马能听见。我一听见您叫我，肯定马上赶过来。……我的名字是沈知。娘子记住了？”
李娘子十分感动，对沈知千恩万谢了一番，沈知摆摆手，催她快去歇息，还和她保证一定早日抓到妖孽，不让她担惊受怕。
李娘子关门进去之前，沈知还最后嘱咐了一句：“娘子要是突然又记起来什么关于那妖孽的消息，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一声。”
李娘子听到这话，神情踟蹰，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勉强笑一笑，应了声好，关上了门。
……
沈知又跟着李娘子的邻居到其他受害者家里去转了一圈，等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的时候，李娘子的邻居说家中要开饭了，问沈知和练云霁要不要去他们家吃顿饭。
沈知委婉拒绝了，表示自己和云霁仙尊并不用吃饭，让这邻居自己回去便是，不用管他们。
等邻居走了，沈知才放下心来，大胆和云霁仙尊道：“师父，我好像发现了一个问题。”
云霁仙尊轻轻应了一声，并不接话，只无声示意沈知继续往下说。
沈知于是道：“我发现那些遇害的人，除了李娘子的丈夫之外，其余几个，好像都是鳏夫。”
云霁仙尊沉默了片刻。
“东海有人鱼，大者长五六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如美丽女子，唯不具足，人身鱼尾。”他低声念道，“人身皮肉白如玉，无鳞。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与之交/合。”
他最后一句话，念得轻轻的，沈知没听清。
她有些迷惘，不太明白云霁仙尊在说什么，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
师父在说什么？
云霁仙尊于是又道：“这是上古残卷的记载，记录的是上古时期妖邪的面貌。”
那时候，鲛人还算寻常，威胁性也不大，仙门修士和人间界的一些凡人还会豢养鲛人。
后来，有人发现了鲛人泪能维持容颜不老、尸身不朽，便开始大肆捕杀鲛人，鲛人因此激出了彻底的残暴凶性，与凡人和仙门修士殊死搏斗。那段时期，寻常人入了海，便九死一生。
几百年的腥风血雨过后，鲛人数量大减，剩下的族群为了生存，便不再轻易露面，而是一齐躲进了深海去。
“上古时期……”沈知拧起了眉头，“还有人豢养鲛人？”
她没听清练云霁后半句话，只囫囵听见了有人豢养鲛人，便觉得十分惊讶。
“可是鲛人明明那么凶……”沈知不解道，“我在幽海秘境见到的那只鲛人，满脑子都是杀人。动不动就蛊惑我和她一起杀人。”
“鲛人并不算难对付，”云霁仙尊道，“只要磨去她们的指甲，让她们无法发声，她们就对人造成不了伤害。”
抓一只落单的鲛人回家豢养，并不算难事。
千余年前鲛人能掀起腥风血雨，也只不过是因为她们当时学会了成群结队地潜在深海里，攻击过往凡人和修士。
……磨去指甲，再让她们无法发声？
沈知听到这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大舒服。
鲛人虽然是妖，可毕竟有人身，她对她们还是有些同类一般的亲近感的，不大喜欢云霁仙尊口里说的这种把她们当灵兽一样处理的方法。
她张了张口，想要发表什么意见，耳边正好刮过一阵风，风中模糊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
沈知一颤，转过头去，目光在一座又一座的茅草屋中穿梭中。
“李娘子在叫我。”她对云霁仙尊道。
云霁仙尊修为胜于沈知，沈知能听见的声音，他自然也听见了。
他的目光同样飞快穿梭在不同的草屋中，随后他抬手，为沈知指了个方向：
“在那。”
沈知纵身一跃而出。
云霁仙尊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
李娘子凄厉的叫喊声已经减弱了不小，沈知竭力展开感知去寻，只在不同人家的笑谈声、食物咀嚼声和碗筷碰撞声中寻到一缕微弱的呻吟啜泣。
她在村尾最偏僻的一户草屋前停了下来——这不是李娘子的屋子。
沈知有些不安地敲了敲门，没人应。
沈知于是高声唤道：“李娘子？李娘子你在吗？”
她一边唤，一边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但她修为不够，听不真切。
站在沈知身旁的云霁仙尊倒是将屋里的挣扎打砸和低低咒骂声听了个干干净净。
他拧了拧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半晌，门也没开。沈知抿了抿唇，回头望了眼云霁仙尊，斟酌着，小心问道：
“师父，我能翻墙进去吗？……我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
云霁仙尊看着沈知有些担忧的神色，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她死了。”他对她道。
沈知睁大了眼，有些缓不过神来：“……啊？”
“她死了。”云霁仙尊于是复又重复一遍，“……模样可能不大好看。你能接受吗？”
沈知怔怔看了看云霁仙尊，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木门，片刻后，她终于如梦初醒，一把拔出佩剑，劈开木门，气势汹汹闯了进去。
……她明明答应了李娘子，说李娘子一唤她的名字，她便当即赶来，李娘子怎么就死了呢？
李娘子不是和那鲛人关系匪浅吗？她还以为李娘子要活好久的……
是谁杀了李娘子？
沈知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前院没人，她听见后屋有水花拍击声，于是又径直朝后屋走去，这一进去，便被满屋的血腥和鱼腥味熏得想吐。
后屋摆着个大水缸，水缸里的水被洒出来大半，扑腾着一只奄奄一息、十只指甲被磨得出血，嘴中也发不出声音的陌生鲛人。
地面是湿的，不仅有水缸的水，还有李娘子的血，李娘子仰躺在水缸边的地上，睁大着眼，面色青白，身下都是是血，一个男人还正伏在李娘子身上。
场面难看得有点超出沈知的预计。
……沈知站在原处，一时有些僵硬。
云霁仙尊上前一步，抬手挡住了沈知的眼睛，另一手拔出剑，一剑劈死了李娘子身上的男人。
沈知长长的眼睫，在练云霁手心中扫过，她的眼睛一眨，一串泪珠便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哭，但就是这么哭了。
联想到李娘子和幽海秘境的鲛人生得那么相像，沈知只觉得心底发寒。
她好像终于隐约明白过来，幽海秘境的鲛人为什么那么恨男人了。
这时，云霁仙尊也低声在沈知耳边补充道：“血珍珠……是千年贝精，聚怨恨之血凝成，服之可滋补阴邪。若怨恨凝聚太过，不及时取用，珍珠则反噬贝精修为，化为鲛人。”
每一只鲛人，都是曾经的冤魂复生。
有些鲛人获得新生，便自愿忘却了过去，展望未来；而有些鲛人重返人间，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她们终日徘徊在迷雾缭绕的海域，凄厉地唱着歌，等待一个机会，将仇人尽数拉入冰冷海底沉沦。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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