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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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武魂城的百姓来说，三天前的那个夜晚，是一场难以从记忆中磨灭的梦魇。
在那个电闪雷鸣，火光肆虐的可怖夜色中，武魂城的中心——信仰的支柱，权利的凝结，几乎毁为一旦！
爆炸与雷鸣的声音响彻四面八方，无数居住在武魂城的普通人从梦中惊醒，披上外衣跑出屋外，看到的，却是近乎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滔天的火光与黑烟，在无穷无尽的雷云下肆虐发展，如染红天地的夕阳照亮了半边天际。
是武魂殿！武魂殿被袭击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人胆敢袭击盘根错节遍地势力的武魂殿？甚至一举插入这庞大组织的心脉，用一场称得上是残忍的轰炸摧毁了大半的建筑？！
这是在向这个传承了数万年的宗教势力的挑衅，是在用性命做赌注向魂师遍布整个大陆的武魂殿发起挑战！
没有人敢这么做——除了疯子。
所有人心知肚明。
无论是各自占据一半山河的两大帝国的皇帝，还是盘踞一方传承生息的七大宗门，在武魂殿的野心尚未真正揭晓的当下，在虚伪的和平尚未被撕碎的现在，绝对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胆敢轻举妄动，打破难得的平衡，更别说如此明目张胆的下战书。
因此，这三天来，暗流涌动。
不仅是武魂殿总部一直处于明显的混乱当中，周围的百姓更是因此而惶惶不安，担心原本的安定会就此毁灭。民众的基石无法稳定，武魂殿想要封锁消息的难度更上一层。这使得原本就难以封闭消息的重大情况，无可避免地，各种各样的纷杂消息如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地流传出去，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可无论传成了什么模样，武魂殿总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袭击，这是事实。
尽管比比东已经尽快下达了封锁人群实行禁令的命令，可那些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又都是简单角色么？
他们有的甚至采取了不惜暴露原本安插的间谍的方式，也要获得武魂殿此次灾祸的具体情况。
再多的舍得，都为了巨大的利益。
武魂殿，同时也代表着这个时代最为雄厚也是最为恐怖的魂师势力，它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意味着整个大陆可能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
近些年来，新教皇上任，武魂殿的行动越发不再收敛，壮大延伸的速度堪称恐怖。别说七大宗门始终忌惮，就连两大帝国的皇帝，也几乎预见到了难以避免的战争。
聪明人，从来都不止一个。
越庞大的鲸鱼，一朝陨落时，越是能滋养无数生命，再小的鱼虾都能啃上一口。
距离武魂殿那一夜三天过后，无数势力疯狂地搜集着情报，但有能力获取更加清晰的消息的人，始终寥寥无几。
而这无几的人中，就有七宝琉璃宗现任宗主——宁风致。
宁风致作为上三宗之一的宗主，虽然已经生儿育女，却始终如传闻中所言的英俊。他的轮廓是东方人的平和雅韵，带着几分剑意的利落，平日里一双时时含笑的眼睛，却是无尽的温和与儒雅。
但此时，那双似水含情目，却眉头紧皱，始终笼罩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与沉重。
他将薄如蝉翼的情报纸张拈在手中，沉默着递给身后的一名鹤发童颜的男人，守护七宝琉璃宗的剑斗罗。
剑斗罗拿过纸张，大致扫过，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宁风致道：“前辈觉得，这是哪一方的人做的？”
剑斗罗神色凝重地思考了片刻，最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虽曾经游历大陆，但守护在七宝琉璃宗不知多少载，如今的天下，他实在不知究竟是何人有此等本领——
能够进入武魂殿的总部，造成如此恐怖的浩大声势。
同样守在宁风致身边的另一黑发男子，此时默默地将身子倾斜过来，窥得了纸上所写的内容。
他是另一位守护七宝琉璃宗的封号斗罗，封号为骨，乃是剑斗罗的毕生好友。他见识也属实颇多，但看着情报上所言，竟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剑叔，骨叔。”宁风致回过头看向二人，眼神中是他自担任宗主以来，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担忧，“由此可见，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武魂殿经此一遭 ，必定会加快吞并各宗各派的脚步，这是必然发生的结果，也正是我无法理解的原因。”
“如今两大帝国势弱，七大宗门离心，任何人都会想方设法地韬光养晦，休养生息，避武魂殿锋芒于左右。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在此时选择向武魂殿发起挑衅？”
“那.....会不会是武魂殿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骨斗罗古榕此时反问道，“如果是他们自己所为，并以此为借口向势力发难，推进掀起战争的进程呢？”
宁风致闻言摇头。
“骨叔，绝不可能是武魂殿。”
“若是武魂殿真的急不可耐想要找借口发难，那么，也绝不可能选择代表着他们根基和脸面的武魂城下手。一旦武魂城出现任何事情，都意味着武魂殿的尊严会失去原本的地位，几乎是脸上被狠狠打了一巴掌，颜面不可谓不是扫地尽失。”
“他们绝不会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这是最蠢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是会选择某个不痛不痒的分殿，最好是落在星罗天斗两大帝国中间，这样既不会伤到自己，又能趁机向两大帝国同时施压。”
宁风致向来是个聪明人，唯一能使他一败涂地的，是他对武魂殿野心与残忍的认知过少。
“而从我们获得的情报来看，这一次武魂殿着实是遭受了不少的损失，虽然武魂殿中大部分都是势力强劲的魂师，在人员方面损失不痛不痒，但光是经济这一方面，这是一场难以估量的灾难。如果我所猜不错，除去从古至今有所保护的供奉殿外，其他的殿宇都被毁的不成样子，武魂殿在武魂城的总部是根基，必定要尽快修缮......”
说到这里，宁风致低垂的眼眸中蓦然滑过一丝光亮，负在背后的双手抽出在身前，五指微动掐算几分，声音中逐渐显示出一丝不可置信的激动。
“这笔钱，至少能养出将小半个国家的军队！”
闻言，剑、骨两位斗罗面面相觑，剑斗罗抢先问道：“宗主，若如你所言，那么岂不是减缓了武魂殿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的速度？！”
“这个‘疯子’，可以为我们所用吗？！”
宁风致低低一笑，含情目中情绪晦涩而难以辨明，“剑叔，我们不能赌。”
“无论这个袭击了武魂殿的‘疯子’是什么目的，现在这个时间，我们都不能站出来，或者说......离得越远越好。”
“因为，武魂殿，也是个‘疯子’。”
.........
同一时间，收到情报并引起轩然大波的势力，绝非只有七宝琉璃宗一处，但除去原本就对武魂殿万般警惕的帝国元首外，竟有一人得到了比起广交善缘的七宝琉璃宗更为清晰详尽的消息。
甚至，仅离雪夜大帝咫尺之距，半墙之隔。
却所知甚深，天差地别。
因为，他是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卷入这场硝烟的一人，更是被利用了信息的时效性被迫成为帮凶的一步棋。
也是武魂殿的天使，下任教皇的有力竞争人之一。
金发的青年颀长清俊，在贵族社交舞会上无往而不利的温柔笑意于唇边绽开。他方才见过自己那位“父皇”，并于完美的伪装下从那人口中得到了天斗皇室所了解的片面实情。
还好，雪夜大帝仍认为是某个不为人知，隐藏颇深的反武魂殿组织蓄谋已久的阴谋，甚至为压在帝国头上的一块大石减轻许多而松了口气。
愚蠢。
雪清河，不，千仞雪，伪装成天斗帝国太子的武魂殿圣女，此时正虚坐在休息室的茶几前，将薄薄的信纸一点点撕碎，至于加热下午茶的精巧蜡烛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寸寸化为飞灰。
“他”轻轻拨动了一下耳边的金色碎发，眸中涟漪沉如化不开的浓雾。
一眼也不曾看向跪在面前惶惶不安的黑衣魂师。
“少主，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在送信的人与主教接触之前拦下他，但，属下已经成功将信件置换！”魂师将额头死死抵在光洁的地砖上，话语间狠狠一磕，在地砖上留下一丝血痕。
千仞雪闻言，雌雄莫辨的美好樱唇勾起一个略显冰冷的笑意，未经伪装的声音是年轻少女般的温雅，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冷厉：
“废、物。”
她未曾起身，只是抬起下巴，轻轻地睨了一眼诚惶诚恐跪伏在自己脚边的黑衣男子，金色的眼眸如神明冠上澄明的宝石。
只是漫不经心般的一眼。
她的身后蓦然出现一团黑雾化作一名看不清形貌的佝偻老者，向着跪伏的男人隔空抬手一扫，那个男人来不及发出什么声音，便喷吐着鲜血翻飞了出去，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角落。
“收拾干净。”
千仞雪仿若不见，只是低头仔细地整理着干净平整的袖口，纤细修长的指尖抚过一粒如她眼眸般璀璨的宝石袖口。
“我已经吩咐上一个人慢着赶路了吧，怎么还会和爷爷的主教碰上头？”
“人别杀了，带回来我亲自问。”
黑雾中的老者默默站在她的身后，沉默半晌，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如经年不曾开启运作的机械般，齿轮摩擦地生涩喑哑。
“少主，属下有一事不明。”
闻言，千仞雪指尖微顿，眸光流转间看向那名老者，眼中的冷意略略减了几分。
“您不妨说。”
在这两方顶端势力拉锯的武魂殿的一滩浑水里，这是唯一真正效忠她的人了。
那个女人虽然如日中天，隐隐压制爷爷留下的旧部，但她知道，爷爷不过是认同她做教皇而已，留下的后手远不止于此。
那个女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太子”，而爷爷虽然疼她，支持她，予求予取任由她另辟蹊径，却也始终不想看到武魂殿发生内耗夺权之事。
她始终是孤独地，难捱地行走着，妄图争一口名为自由的空气。
老者垂眸：“敢问少主，您为何要将那个孩子瞒下来呢？”
他老了，只是一心跟着这个被罗刹抛弃的天使，保护她的羽翼，早已没有了游走武魂殿势力之中的精力。
可这个慢慢长大的天使，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她在警惕着接近她的每一个人，来自天斗的，来自教皇的，甚至是来自抚养她长大的那位闭关而不知所踪的大人的人……
他知道的，她想做什么。
她自命孤独，近乎偏执地抓紧了手里的全部，谨慎地积蓄着力量，试图射下武魂殿的太阳，取而代之。
只是，他不明白……
那个只是天赋不错的小女孩，为何会让少主铤而走险，不仅隐瞒下她的事情禁止汇报，更抽调走了她的记录，不让教皇发现她的存在。
如今，更是故意拖延与那位大人的交流。
千仞雪嘴唇微动。
她想说，是为了把那个有潜力的孩子划在她的范围里，那孩子一定能成长为堪以重任的人才；
她还想说，是为了抓住那孩子的把柄，以便武魂殿向大陆开战时，多一枚可操作的棋子；还有……
但当她真正想要开口时，却忽然有一种力量遏止了她冷酷的语言。
眼前仿佛看见了那孩子仰起小脸时，那眸光中的一片绚烂，或烂漫，或狡黠，或是气鼓鼓的潋滟水光。
如另一个世界的阳光，无畏且直白地撞进了陌生的人间。
“……”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生在这片满是暗流的浑水里，早已沾满了经营算计，虚伪残暴的腥臭。她从不认为，自己还有所谓的善良。
那她为什么要瞒下来呢？
千仞雪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深省之中，而令她无言且眉头蹙起的那个孩子，在一己之力掀起难以控制的风云之后，却沉没在这激起的浪潮之中，找不到半点痕迹。
她去了哪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