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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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夜幕降临之时，女教皇的寝殿都是灯火摇曳，进献的许多会发光的石头将整个居室照映地通明，连铺垫床椅的丝绸都盈盈闪动。比比东依靠在窗前，放下了厚重的古籍，瑰红色的眼眸望着窗外的漆黑夜色。
“讨厌的气息。”她低声道。
圆润稍长的指甲无声无息地嵌入自己的手心，却恍然不觉。她仍旧一个人，因某种感觉到的不适而低声呢喃。
“你是来找那东西的吧。”
“可它在我手里。”她冷漠的眼神中显出一抹恶质的笑意，“在你找到它之前，我会完全地掌握它，如果你想抢的话——”
“那就尽管试试看吧。”
窗外，黑影浮动般的朦胧夜色中，仿佛有着一张深渊般伺机而噬的巨口，倒映在那双瑰红色的眼眸中。
........
【我来做你的影子】
接下来的一周，李近妖依旧朝气蓬勃地去比比东那里上班打卡。经过了十多天的观察，李近妖已经基本了解了比比东行动的规律。
她发现比比东不喜欢自己用餐的时候有人陪侍，也不喜欢有侍从跟着她，向来独来独往，处理完事务之后也很少和菊花关鬼魅他们这些心腹见面，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
目前为止，李近妖还没看见过比比东出武魂城猎杀魂兽什么的，基本都是在武魂殿内的日常，每天太阳升起之前都作为教皇的身份去神像前祈祷，太阳升起之后就去‘上朝’。但基本来的人很少，因为武魂殿那些红衣主教，灰衣主教什么的，都有着自己管理的部分，只有那些被奉养的封号斗罗，魂斗罗什么的才有闲情逸致听从安排，今天去给什么人助阵，明天去哪里杀谁。偶尔人多了时，基本都是比比东在聆听汇报。
武魂殿是个遍布大陆的组织，不是国家，但某种程度来说，比国家还要恐怖。因为这个时代的国王无法将所有子民的身份都详细入册，不能摸清一个人的武魂和等级，但是，武魂殿可以。
她借助测试赋予魂师荣誉之时，魂师的等级和许多能力就一览无余。
结束之后，比比东有时候呆在那个漂亮的四季开花的花园，有时候去藏书阁看书，如果是看书的话，她一待能待一天，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更喜欢修炼。
她如果白天修炼，是禁止李近妖跟过来的。李近妖远远地望着散发着强大而不祥气息的大门，明白那不是她这个等级能凑过去找死探究的地方。
也许是过了第一周的探究期，现在比比东对她的态度放任了许多，修炼的时间也逐渐加长，李近妖得以有了不必演戏的喘息，躲过鬼魅的视线，有时显形，有时开启隐身魂骨，在这武魂殿中试图摸清路线。
如果能偷到地形图就好了。李近妖一边手绘地图一边想到。这些地方，魂师越少她越去看，记下来的‘歪门邪道’也有好几条了，但她更想要全局。
隐身魂骨开启，她的眼睛看向那些清扫地面的侍女们，正要记下几点钟这里有人时，手下突然一顿，墨痕大滴地洇了纸面。
侍女们穿着围着巾布的长裙，低着头清理着枯叶和残枝，有一个不起眼的侍女似乎在偷懒，漫不经心地拿着水盆站在一边。
黑色的长发如乌鸦的羽翼一般，漆黑泛亮，柔顺的不可思议。高挑的身姿着一身普通侍女装，明明是宛如晚礼服一般地优雅，却莫名地不受人在意。
李近妖瞪圆了一双粉红色的眼睛，露出来到武魂殿后第一个失去管理的惊愕表情。
就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隐身凑过去仔细看看时，那名少女恰好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瞳平静地扫了过来，如同引人堕落的魔魅的一吻。
李近妖整个人宛如失去了思考能力般，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那个她猜测会在这里，但真正出现时又出乎她预料的少女身上，看着她无声无息地靠近，看着她那张精致绝艳的面庞淡然地俯视着自己——
然后看着她将手中的水盆随意地扔在了地上，溅起无数水花和一声闷响。
李近妖立刻紧张地看向那群侍女，但诡异的是，那群侍女恍若未闻，也仿佛没有发现中间少了一个人，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于是她的视线再次回到少女脸上，放大的瞳孔中，那神情近乎冷漠的少女依旧不曾言语，只是那双纤长白皙，骨肉匀亭的手掌，已经带着莫名熟悉的微凉体温，抚上了李近妖的脸颊。
虽然手掌的温度有些低，却是近乎温柔般地摩挲着她的脸侧，拇指拂过她的眼角，而食指则贴靠在温热的耳根，在那有些敏感的皮肤处反复停留。
李近妖还没有，不，应该说是没办法回神。她应该有很多的事情想问的，比如为什么被武魂殿特意接走的人居然在这里做一个侍女，比如为什么这么大的声音那群人仿佛没有听见，比如为什么她明明隐身却会被少女发现，比如——
但是她却傻乎乎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盒子，嗫嚅着递给了少女，“给、给、送给你的！”
少女微怔，随后眉眼中多了一丝近乎宠溺的笑意，接过了那个被她攥得死紧的礼物，那昙花一现般的神情令李近妖脑袋里‘嗡’地一声，甚至开始怀疑其这是不是那个淡漠而平静的人了。
然而下一瞬，少女那双漆黑的瞳孔却滑过一道暗光，食指突然压在李近妖要张开的唇瓣上。
没等李近妖反应过来，少女迅速地往她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魔术般，不，是宛如阳光下的一缕青烟般弥散，似一场幻境消失在李近妖的眼前！
李近妖收缩到针尖大小的瞳孔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身影，然而她的气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少女消失的那一刹那，李近妖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不自觉地警戒了起来，她明显地感觉到，这座威严而冰冷的武魂城，都因什么苏醒的东西而微微战栗着，好像有什么恐怖的力量从地底发出低沉的呻吟，却因找不到发泄的源头而愤怒地压抑着。
她下意识察觉到什么，解除了隐身魂骨。
果然，冰冷的女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是属于女教皇的平静的问句。
“刚才，你有看到什么么？”
回答她的，是小孩天不怕地不怕一般的天真疑问。李近妖压下所有的无所适从，发挥她炉火纯青地装蒜能力，反问着比比东：
“姐姐们把水洒了。怎么了，麻麻？”
侍女们慌乱地跪了一地，不住地磕着头，如同洒了水就会被砍头一般地求饶着。
然而比比东的眼里根本没有她们。她一身淡紫色的长裙接触着草地却纤尘不染，瑰红色的眼眸也冷漠的没有一丝动摇。
“跟我走。”她俯视着一脸疑惑的小孩，薄唇冷峭开合。
“以后不要离开我十步距离。”
李近妖的心脏已经在嗓子眼里跳动着快要出来了，她现在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看懂。像个孩子似的沉默片刻后，她有些委屈地‘嗯’了一声。
比比东得到她的回应，转身离开。李近妖乖乖地跟在后面，思绪却在不知何处神游着。
那个少女在她的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纸上是力透纸背般古朴大气，暗藏锋芒的遒劲字体，宛如某种飞腾的传说在云雾间隐现。
但话语却是平静的，甚至有一分帷幄中的平适。
【我来做你的影子】。
这冰冷而庞大的武魂城化作的巨笼中，她终于找到了一寸属于她的休憩之地。
接下来，比比东果然如她那天所说的那样，白天几乎盯紧了李近妖。十步距离对于李近妖这个屁股后的尾巴来说远了点，但对于想要和李小龙通风报信来说可太近了，完全就是眼皮子底下。
李近妖只能在夜晚想办法，怎么能不让千道流那老东西警觉，又怎么不在大半夜撞上比比东，还要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魂力。
但是当她打着出去‘透透气’的理由离开千道流视线后，却发现，这些竟都不需要她来考虑。
她不知道，那天捡到的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她现在知道，少女对整座武魂城几乎了如指掌。
因为当晚她刚离开供奉殿没有两步，就看见少女一身黑裙宛如融入在夜色中，冷玉般的肌肤白如月光。
宛如在这武魂城中存在着什么不能出声的禁忌，少女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眼神专注地注视着自己。幽深的墨瞳在月光下，宛如潜藏着什么异色的暗光。
她一步步走近，连裙摆都悄无声息，如同这座传承古老的城中游荡的幽灵，又像是什么童话中被隐藏的传说，当她向你伸出手时，你整个灵魂都会被其吸引乃至捕获，甘愿随她而去，成为传说中消失的神隐。
望着那近乎绮丽梦境般的身姿，李近妖心想若是她还是男儿身，必定痴痴地流口水，甘愿为这黑夜中的妖精奉献上自己的一切，如果她要的是童贞便最好了。
可惜啊，莫得作案工具啊！
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也依旧无法从那人身上离开。这种事，她仿佛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次，在无数晦暗，隐秘的阴影中，存在着只属于‘她’，也只属于‘她的’，某个目光。
少女因身高而俯身垂眸，无声地捏住了李近妖的下颌。微凉的指尖压上了那微张的唇瓣，如白日那般，却不再是一触即走，而是轻柔地反复碾弄，直至粉红的唇瓣现出花瓣般水红的色泽，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某种深藏的情绪才被解放出来。
莫名危险，却粘腻般缠绵。
而被锁定的猎物，却傻傻的动弹不得。
少女引导李近妖张开手心，用指尖在她的手心写下一个个微痒的字符。
【城防图给你】
李近妖瞬间睁大了圆圆的双眼，睫毛不可思议地颤抖着，盯着少女的脸。城防图？！她能弄到这种东西？！武魂城的？然而不待她消化完这个信息，还有更大的惊喜。
【武魂殿的地图，我画给你】
卧槽？！武魂殿？？这么大个武魂殿，自己天天跑还没弄明白呢！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手心有些痒，但是李近妖却不敢合拢手心，小嘴无措地抿了两下，只能好好地摊开了，任由少女用纤白微凉的指尖写下一个个字。她有些别扭，脸也不自觉发烫。
但是，李小龙给了她这么多，她能回报些什么吗？她甚至不知道‘李小龙’原本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在武魂殿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究竟恢复了记忆没有又为什么愿意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帮她。她只知道如此孤立无援的危险境地，即使她有独孤一掷的勇气和魄力，内心深处却始终是孤立无援，没有多于一分的把握的。
而李小龙出现了。
她的心底不自觉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暖流，致使即使她身处敌营，局势不明，却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安慰和感动。
她本该是多疑的。她应该怀疑这份城防图的真实性，她应该怀疑李小龙的背后究竟是哪一阵营，她甚至应该怀疑眼前人的修为和身份。
可是，她却直觉般地相信了。
也许，是出自那莫名熟悉的，仿佛无处不在的眼神，也许，是因为那微凉如玉，不似常人的体温。
‘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李近妖抬头看着少女，用口型说着，眼睛闪闪地看着她，脑袋顶仿佛冒出两个毛茸茸的耳朵尖儿。
少女的手微顿，而后缓缓摸上李近妖的头顶，抚摸着手感极好的柔软发丝。
半晌后，突然不知为何俯下身，按着女孩的后脑揽入怀中，将下巴搭在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上，让小孩无论如何都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神情。
对。
就是这样的。
虽然这个生命总给他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麻烦，让他苏醒后这陌生又熟悉的天地被局限了一般，视线里总是这上蹿下跳的小家伙古灵精怪地模样。但，无论是那种从身体中焕发的活力和希望感，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由和肆意，乃至于偶尔露出的柔软和可怜，都是他不曾认为自己会留意的，甚至不认为自己会投注以目光的风景。
如果只是偶然看到的什么身上出现，他或许会觉得新鲜。
但是在这个他一手成就的生命身上流露，他只想——
他舔了舔不知为何仿佛难以满足般愈发灼热的齿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那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异常激烈，或许....是发泄般咬住什么东西的喉咙，任由泛着热气的鲜血涌入口中，或许是用自己的身躯束缚住什么东西，封锁其任何离开的可能，拆吃入腹，融入骨血！
不对，那终究和捕猎的本能有所差别。恍惚的漆黑瞳孔中，失控般游曳的紫光突然冷静下来。
那情绪的最后，是温柔，而非毁灭。
‘她’在小孩的手心慢慢写下几个字。
【供奉殿水晶】
水晶？供奉殿的水晶？莫非是——那个消失了的神物？可是它已经不在供奉殿了啊？李近妖惊愕地想要看向少女，却感觉到头顶轻轻的重量逐渐离开，落下宛如一个吻般的轻柔触感。
等她想要确认的时候，少女再次如同白日般消失在夜色中，连最后一丝气息弥散在夜风之中——
诶？
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傻了一会，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想什么呢！干活！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