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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闹了乌龙】 ...

  •   01

      时下男女大妨不严,田间地垄里光身务农的男丁也不是没瞧过,但襄桐头遭和个陌生小郎共处一室,任她平时性子淡定,此刻也难免有些不自在,只庆幸那人此刻是昏着的。

      药童很快端了热水进屋,倒没见着先头的黑脸汉子跟着,一问是随着旁人去官府了。

      药童见襄桐独个儿在屋守着沈二郎,认出她是先头在外面排队求医的,虽然奇怪她为什么能登堂入室,但也没有多问,只麻利从铜盆里拧了两条热巾子出来,又把其中一条顺手递给襄桐。

      “你来擦上头,我来擦腿,只管除血污,千万小心别碰了我师傅缝好的伤口。”免费的劳力不使白不使。
      他边说边顺手掀了覆在沈二郎身上的绒毯子。

      襄桐方才见人裸了半身已经面皮发紧,遑论给人擦身,张口就要拒了。可药童出手太快,她都来不及反应,就见赤条条一个男体横陈在眼前,瞬时觉得轰的一声似被天雷劈中了一般。

      她面皮再厚也不能继续待下去,转身就往屋外走。

      药童摸摸鼻子,他也没想到沈二郎被剥的如此干净,连个遮羞布都没给留……
      他已经意识到不妥,有些讪讪,就没再喊襄桐回来搭手,专心给沈二郎擦洗起来。

      又过了片刻,药童从屋里出来,见襄桐还在门口,先开口说了句“对不住”。
      襄桐脸上僵硬着说了句不碍,又打听起今日顾神医的安排。

      “师傅说沈二郎今日最是凶险,实在分不开神再义诊,已经将今日求医的人都打发回去,挪至明日后日晌午过后再诊了。”

      襄桐出来就发现人群散了,确定所想哦了一声,心下有些失望,也不好再提破例求医的话头,只借着堂屋避风等梁家人来寻。

      药童却得寸进尺:“我得去后院再换盆水,还要取纱布,你进去替我再守一会儿吧。”

      襄桐想避嫌,又不想得罪药童,折中应他:“我替你换水去吧。”

      “那可不成,你又不知道纱布怎么煮,消杀不干净秽物会让伤口化脓,那可就害了人命。”
      他似知道襄桐在顾虑什么,又小声补上一句:“我都给他盖严实了,你进屋只管看着别让他翻到地上。”

      襄桐还是不愿意。

      那小童负气小声嘟囔:“看都看过了,这会儿害臊有什么用,回头我就和沈二郎说,他被你看光了,让他娶你做娘子……”

      襄桐咬牙切齿:“你敢?”

      02

      襄桐不会被个小童的威胁震慑住,但最终还是答应暂替他照看昏睡中的沈二郎。

      她方才没防备,在屋里瞧了不该瞧的,才一时失了分寸。
      现在细想想,躺着那人已然一脚踩在鬼门关里,她和个濒死的伤患计较什么?又顾虑些什么?

      她的身契签了整十年,在此期间婚嫁的事儿可要听凭主家梁柳氏首肯,说不定一拖就拖到她二十几岁期满才能成亲,搁在正常男方人家,断不会接受,因此也就不必担忧沈二郎醒来以后夹缠不清。

      所以再次进屋,襄桐已经可以十分从容。

      药童也没有继续促狭捉弄,达到目的果然端了一盆暗红污水往后院去了。

      襄桐心下不再乱了,倒提起兴致仔细打量起躺着的沈二郎。

      眼前的人身形高大,体魄魁伟,平仰着几乎占了大半个医榻。他露在绒毯外头的躯干满是精壮紧实肌肉,一看就是经年习武或卖力气讨生活的人,只是他棱角分明的精致五官搭在一处显得有些面嫩,推算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而他麦色粗糙肌理还有些浅浅的旧伤痕。

      这样一个不及弱冠小郎,竟然能让两个悍匪毙命,说起来也算英雄出少年了,不过要是寻常人家听了这般事迹,恐怕只有畏惧他的。
      这年头别说杀人,就是杀猪宰羊的屠户都令人发怵。

      沈二郎就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
      他生就了一副好眸子,黑漆漆亮晶晶,像是幽深的古井沁透人心,又凛冽又低沉。

      四目相对后,襄桐眼皮突地一跳,方才丈着人是昏着的才肆无忌惮,现在有种被人抓了现形的难堪。

      她手上一抖,布巾子落在榻上,却还勉力撑场面。

      “你醒了。”

      沈二郎在城外历了一场生死,方才拔刀时又疼晕过去,这会儿整个人还处在浑浑噩噩中,也无气力计较为什么和个陌生小丫头独处一室,只凭了本能微张了干涩嘴唇,嘶哑央求她:“水……”

      襄桐记得顾郎中说过要给他喂水的事,赶紧倒了半碗温水端到他跟前。

      又不敢随意挪动他,又怕直接往下灌呛了他,襄桐为难下只得取来个分药的瓷勺,一口一口地舀了水喂给他,却发现躺着的家伙竟慢慢涨红了脸,原来他终于发现自己被人脱了个精光,只余条毯子遮身。

      襄桐这回倒似没瞧见一样,也不戳破,只凭着无比耐心,总算在他灼热鼻息下送服下去大半碗温水。

      再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适,要不要喊顾郎中来瞧,那沈二郎却似力竭,一歪头又阖上眼,脸上依旧潮红不退。

      襄桐探了探他鼻息,喘的微弱却绵长,想来是又晕了过去。
      也好,倒省些口舌和尴尬。

      药童很快取了纱布回屋,襄桐知道他势必要给沈二郎包扎,自觉功成身退,直接去了外间避嫌,恰赶上顾郎中制好了止血药回来。

      “沈二郎如何了,醒来没有?”

      襄桐如实相告:“方才醒来了一遭,我给他喂了半碗水,现下人又昏睡过去,看脸色,不知是不是发了热症,还请您给细瞧瞧。”
      她方才怕把人再弄醒也没敢上手试温,只根据常理推测。

      顾郎中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跨步继续往屋里去,走到一半又回头问她:“你怎么不在里面看着些?”语气里稍稍带出些责备。

      襄桐趁着顾郎中询问赶忙澄清:“我原本是今早随主家来向您求医的,方才见屋里忙乱才自作主张递水送药给您,实在是事急从权,请您别见怪。现下有您的童儿在里屋照看着,我继续留下就不大便宜,毕竟和里面的小哥素不相识的……”

      顾郎中虽是个医痴,但这会儿也总算闹明白了,敢情这丫头和里面躺着的沈二郎,没有半点关系……而他居然就自以为是地把人家小丫头留下伺候个陌生男子了!
      关键那沈二郎还被脱了个干干净净……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虽然其中一方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但往严重了说,这也是逾矩的。

      当然,这是按汴京府朱门大户人家的规矩论。

      “呃……”顾郎中懵了一下,一时找不到合适措辞,实在拉不下老脸认错,也怕对方不自在,只得支吾一句:“小娘子高义,老朽代沈二郎谢过了。”说着就要作揖,值当抵上方才的失礼。

      襄桐不敢受他的礼,赶紧避开身岔开话题。“不敢当您的谢,只是不知您明日头午的义诊是否照旧,我家小主人失聪多日,今日从城外慕名而来,却恰逢沈家小哥的事,您看?”

      顾郎中闹了次乌龙,本来负疚,见襄桐心有所求,反而踏实了些。
      “既如此,待我给沈二郎再诊治诊治,若他头午无大碍,今日午后老朽就替你那小主人扶脉吧。”

      襄桐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提及一嘴,没想到顾郎中一口应下了,她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您真是妙手仁心,菩萨转世,我这就去寻我主家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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