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发糖》凉慈

7、07

　　挂掉了乔满的这通电话之后，栾鸢的内心可以说是久久不能平静。

　　从小到大，没少听爹妈亲戚们说，人这一辈子可以什么都不要，就是一定得好好活着，因为只要好好活着就一定会有遇到美好事物的可能，所以年轻人一定要趁着现在的大好时光努力改变自己，要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一个感谢现在的自己的机会。

　　栾鸢当时听完只觉得是这些人是鸡汤喝多了让鸡骨头卡了嗓子眼，话里话外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漂亮话罢了，没多大意思。

　　但是今天，栾鸢发现自己错了。

　　原来那些卡嗓子的劣质鸡汤都是真的！

　　人要是走背字儿的时候确实是背，跌个仰天跤都能摔断鼻梁骨，但是一旦要是突然幸运起来，还真是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

　　《棋局》这部剧虽说并不是什么大IP大成本大制作，就连男女主角也都不过是近几年才刚出道且怀才不遇的小明星，但是刚才被提到的那位楚导演，在业内却绝对得算得上是一顶一的良心导演。

　　他挑剧本挑演员的眼光刁钻又独到，从来不会为了什么收视率而去盲目地选用那些正当红的流量明星，就连剧中随便一个只有两三句词的龙套角色他老人家都要亲自过目试镜一下，堪称业界楷模，劳动模范

　　早期的时候，楚益衡拍摄过很多部经典的影视作品，而且大多都是在院线排满的电影，很少会接手电视剧，但之后不知怎么突然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他再次现身的时候曝光率就远不如从前了，院线电影更是根本找不上他。

　　有人猜测说是因为楚导演性格太过古怪，不会说话，在为人处世上吃了闷亏让人使了绊子才导致今天这个样子，也有人猜测说他消失的原因和当时正当红的电影明星骆梦纯的去世有很大关系。这件事一直到现在也没个定数，楚导演自己对这件事更是一直都闭口不谈。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很多科班出身刚毕业的小演员们都还是十分喜欢跟楚导演合作，毕竟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导演的水平和渠道总归要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导演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而楚导演也正是因此才在近几年捧红了很多有实力的新人。

　　所以这回被雪藏已久的栾鸢能轮到试楚导演的戏，也得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心中狂喜的栾鸢一时间也就忘记了刚才云优给自己打电话撤回消息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美滋滋地听着晏承礼的歌，一边蹦蹦跶跶地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一边留意着四周是不是能有让她捡漏的出租车。

　　快乐地都快要飞起来。

　　*

　　“承礼你今天演唱会真的很成功啊，了不起了不起！”

　　“谢谢振岐哥。”

　　晏承礼从化妆间的椅子上站起身，对着刚走进来的康振岐点了下头。

　　康振岐作为晏承礼本场演唱会的重头嘉宾，在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一刻的确是让现场的观众们惊艳不已，一阵惊呼觉得自己是见证了历史，看到了传说中的世纪同框。

　　殊不知台下二人的相处却稀松平常，根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哪怕康振岐出道要比晏承礼早了整整十五年，哪怕之前总是有人在带节奏说晏承礼是天王康振岐的接班人，似乎也并没有对二人的关系产生任何影响。

　　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想逃》最后一段的和声失误了，低了有小二度吧，”康振岐走到晏承礼身边，一边回忆着刚才在台上的表现，一边笑着摆手，叹了口气，“太久不训练不行了，唱到最后气息顶不住，抱歉啊承礼。”

　　晏承礼在一旁摇摇头，表示没有。

　　“还是你反应快，临场转了个调才不至于没合上，要不然我可就要给你这场完美的演唱会抹笔黑，成了罪人了，”康振岐冲晏承礼比了个大拇指，“而且不得不说现在年轻人体力真好，两个小时演唱会轻轻松松撑下来。”

　　“您就别捧我了。”

　　晏承礼内敛地摆了下手，正要跟康振岐说些什么，忽然就见苍铎从外面走了进来，把晏承礼的手机往前一递：“你电话。”

　　晏承礼愣了片刻，目光轻轻扫了一眼屏幕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肉眼可见的不情愿就这样攀上了晏承礼那帅气英俊的脸颊。

　　一旁的苍铎当然是不难看出晏承礼的态度，所以只能无奈地一耸肩，默默送了晏承礼一句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晏承礼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索性从苍铎的手里面接过手机跟康振岐打了招呼之后就走出去了。

　　*

　　后台的工作人员还在忙前忙后的收拾着舞台，晏承礼快步走到了走廊一个没人的小角落里，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果不其然，就如晏承礼在接电话前想象的一样，一阵梨花带雨的哭腔不加丝毫掩饰的就传过来了，晏承礼皱着眉头默默把音量摁小了两格。

　　“怎么了？”晏承礼顺着这小楼道的窗户朝外面看，街上的车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滴滴答答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的，隔着玻璃窗都还能听得见。

　　“承礼……承礼你，你演唱会结束了，了吗？”

　　电话那边的女生哭的一抽一抽的，话都说不利索，可见是有多伤心。

　　“嗯。”

　　晏承礼揉了下眉心，反身将后背靠在墙上微微仰起头，盯着头顶那昏黄的灯光，灯罩里面像是有什么虫子在爬，晏承礼就一直盯着它看。

　　深色的瞳孔里面温柔地映进了那盏灯的微光。

　　“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听到宋可嘉这么问，晏承礼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不想回答。

　　“承礼我真的求你，你原谅我这一次，算我求你了好吗承礼，”宋可嘉的声音都哭的有些破音了，“承礼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在媒体面前说那些糊涂话的，我也从来没有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就能和你永远绑在一起，我没有过……我……我当时只是……”

　　“可嘉，”晏承礼打断了可嘉的话，“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与我保持距离吗！”

　　“我们本来也没近过不是么？”

　　晏承礼的声音终于渐渐冷淡了下来，与宋可嘉此时的迫切与慌乱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二人好似是在跨服聊天，谁也不挨着谁。

　　“可是晏承礼你对我就从来没有过一丁点喜欢么？”在听到晏承礼如此决绝地说完那句话之后，宋可嘉再也坐不住了，声音顿时高上去了好几个分贝，像是知道自己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挣扎，“你今天原本是想邀请我去你的演唱会的不是吗！”

　　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晏承礼侧过脸去，感觉到灯里面的那只小虫子不再动了之后就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那车水马龙的窗外，英俊完美的下颚线被微弱的灯光蒙上了一层暗淡的阴影，干净的冷白皮肤被这光映得分外好看。

　　听着宋可嘉歇斯底里地质问，心不在焉也懒得解释的晏承礼渐渐将目光聚焦在了外面的人行道上。

　　因为他碰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且比起那个身影来说，更让他觉得熟悉的是那人身上穿的衣服。

　　呦，还真是巧。

　　停车场遇见一次之后居然还能再见一次。

　　晏承礼当时在停车场都没有来得及去问过那女生名字，就觉得她当时那激动中又带着些许诚恳的样子有点可爱。

　　看着她这会儿戴着耳机一蹦一跳地走在大街上，晏承礼甚至不需要特意看表情都可以感受到她此时此刻心中洋溢出的那种愉悦与兴奋，也不知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才能让她快乐成这样。

　　无忧无虑怪让人羡慕的。

　　晏承礼就这样默默地望着那个女生，都说情绪是会传染的这话不假，就这样看着看着，晏承礼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弧度，俊秀的眉眼柔和得像是被上帝撒下了一层薄纱。

　　然后就这样一直盯着那个女生一蹦一跳像个放了学的小兔子一样消失在视线当中……

　　看这方向，大概是没打到出租车所以颠儿颠儿地跑去坐地铁了。

　　“承礼，如果你现在跟我说你其实心里面从来没喜欢过我，我也就认了，我真的认了。”

　　待那个女生彻底走远看不见了之后，晏承礼的耳边，宋可嘉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再一次清澈而嘹亮了起来。

　　不愧是唱歌的一把好手，这点你不服不行。

　　“可是晏承礼你敢说吗？！你敢吗！”

　　与黄金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中一样的问题，一样的语气，但遗憾的是宋可嘉却并没有得到一样的回复。

　　“这有什么不敢的。”

　　晏承礼平日里很少会这样冷冰冰的对人说话，但是这一次，宋可嘉算是得机会见识到了。

　　晏承礼脾气好，从来没有那种急头白脸上蹿下跳的时候，所以就连他心头那一股所谓的愤怒的小火苗都是冰冷且没有温度的。

　　但尽管如此，也丝毫不会耽误它将人灼得疼痛不堪。

　　比如宋可嘉现在就被狠狠地灼到了。

　　“承礼，你不能这样对我……”宋可嘉的语气终于又一次软了下来，像是试图用那卑微地祈求声来稍稍唤回晏承礼任何一丝一毫的同情与恻隐，“阿姨和我说过你要一直照顾我的！”

　　但是晏承礼又是何许人也？

　　这些哭哭啼啼的把戏早就不是他应该陷进去的套路了。

　　“早点休息吧。”晏承礼直起身子，侧身看着从走廊另一边朝自己走过来的苍铎。

　　大概是主办方在催了。

　　“晏承……”

　　“晚安。”

　　最后一句晚安要比先前的那几句温暖了一些，但说白了也只是晏承礼长年累月养成的一个习惯而已，顺嘴就说出来了。

　　不再等宋可嘉再去说些什么，晏承礼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说什么了？”

　　走过来的苍铎似乎是看出了晏承礼的表情不太对劲，所以问了一句。

　　“没什么，”晏承礼说，“还是那些话。”

　　“唉……”苍铎叹了口气，又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晏承礼，“哭的惨么？”

　　“你再打过去听听？”晏承礼一挑眉，觉得苍铎这话问的新鲜。

　　“免了免了，我可不蹚这浑水，不然她又该认上我了……”苍铎说完沉默一下之后笑了声，“其实认上我也没用，反正我也劝不动你。”

　　晏承礼笑了一声。

　　那双深邃又饱含深情的双眸当中又终于再一次漾起了熟悉的和煦。

　　“就怪她自己，非要跟媒体说什么跟你的关系特殊但是现在还不能公开这种故意让记者们捕风捉影的话出来，”苍铎咬了下嘴唇，“媒体正愁着挖不到你的花边呢，这下可好，刚说过是单身，这姑奶奶就给你来了这么一出，胡说八道的，换成是我气都要气死了。”

　　晏承礼听着苍铎说，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从他的表情当中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愤怒之类的情绪，平静且淡然，安逸得像是古宅深院中的绿芜。

　　“好在趁早把这破新闻给封锁了……不然又是大麻烦。”

　　晏承礼没再接苍铎的话。

　　反而是侧过脸去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街道上。

　　那瀑布般的车流将体育馆门外的路口给堵了个严丝合缝，晏承礼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再一次投向了刚刚那个女生走过去的路口。

　　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到没到地铁站。

　　看了也不知道多久，苍铎从一旁轻轻拍了一下晏承礼的肩膀。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