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面冷

14、第 14 章

　　下着小雨，难得街上还有那么多人。

　　苏延嘉靠在墙边，眯着眼睛想了很久，终于从并不清晰的记忆里想起，今天是情人节。街上到处是卖玫瑰的小姑娘，花店的价格也比平常高了很多，玫瑰香太浓郁，苏延嘉把手拳在口鼻处，回头看着紧闭的门。门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一边摘口罩，一边对苏延嘉说：“你弟弟眼睛恢复得很不错，药要按时涂，下周再来复查。”

　　他谢过医生，替顾宇把蒙眼布系好，扶着他走出了医院。

　　距离当年的大爆炸已经过去了三年，警方在海面找寻残骸时，发现了一个金属匣子，那是唯一在爆炸中留下来的东西。带回西陵后，找到了一位开锁匠，他们把匣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份一份整理好的文件，这是最清晰的犯罪记录和证据，然而，在那堆文件里，他看见了一个很熟悉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顾衣。

　　南菀的法医顾衣。后来从顾宇的回忆中，也正是顾衣给他换的眼睛。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警局里出现了内鬼，那段时间，局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身份都被再一次核对过。然而，在爆炸过后，顾衣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登记的住所也空无一人，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人潜逃了。

　　苏延嘉最近就在忙这件事，他把顾宇带回家，就匆匆忙忙赶回工作岗位了。家里，顾父在沙发上打着电话，顾母在厨房里忙碌——因为那件事，他们决定从外地回来，更多地陪伴儿子。家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然而，顾宇只是打了个招呼，就慢慢摸回自己的房间了，对于父母的陪伴，他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他在房间里坐着，没开灯，寂静之中，他听到外面有人在放烟花。他听到有人在欢呼，还有人说说笑笑，于是，他慢慢摸索着走到阳台，摘下了自己的蒙眼布。

　　起初，由于长时间待在黑暗里，顾宇并不能睁开眼，他合上眼睛呆坐了一会，忽然伸手，从旁边的桌子底下摸出来一个盒子。这是当年他被救下来以后带回来的盒子，很小一个，他藏在衣服里，所以没有被人知道。

　　被关在马来西亚那段时间，他过了人生中第一个情人节。沈樾安告诉他，马来西亚的情人节不是2月14日那天，而是元宵。

　　“我不在西方或者中国过任何一个情人节，但是在马来西亚的时候，我会很开心看着他们过这一天。”沈樾安给他换药，“他们示爱的方式通常是抛水果，而非鲜花，你知道，我闻不惯花香。”

　　“你想过情人节吗？”沈樾安笑意盈盈地看他。

　　没有旁人的时候，顾宇就不再装成是被挟持，因为从他离开西陵那一刻，所有的事，都是他和沈樾安一手安排好的。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策划怎么让这个毒枭集团分崩离析，这是两个绝望的人在天台互诉衷肠之后做出的决定。

　　顾宇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摇摇头：“我没有喜欢的人。”

　　“没人规定情人节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你可以把它当成元宵，儿童节，植树节，总之什么都可以，一个放松的日子罢了。”

　　沈樾安扶着他去了街上，可惜马来西亚并没有过节的氛围，餐厅没有折扣，花店也不卖玫瑰，水果店还没开门，他们只能在桥下站了一会，直到夜色降临。然后，沈樾安笑道：“我应该送你一个礼物的，送花会比较浪漫吧，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那种味道。但我一定会补上这个礼物的。”

　　此刻，顾宇终于知道沈樾安补送给他的礼物是什么了。漫长的适应过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他垂着头，一眼就看见黑色黑子里那张白纸，他慢慢把卷起来的纸张舒展开。

　　那是一张血字，是沈樾安最后塞给他的，上面用鲜艳的红色写着“Bloodstream”。血花。

　　我这辈子看到的第一种颜色，是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