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超市》经年未醒

4、第 4 章

　　哪怕是三不五时就看到老爹露出毛茸茸的圆耳朵长尾巴，童蒙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人，因为他从来没有毛茸茸的圆耳朵长尾巴。
　　他倒是怀疑过自己不是老爹亲生的，但他又实在与老爹长得像，不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至少也是七八分像的。

　　然而二十一岁这年，命运给他作了把大的。

　　被摁头签协议，被晴天雷劈，被告诉自己是人妖……咳，是人和妖、括弧男人和公老虎括弧、生的半兽人？

　　啊嗷嗷……

　　童蒙躺在宿舍床上翻滚无声哀嚎，失眠了整整一夜，看着外面的天渐渐亮了，但他不想起床，不想面对。

　　-我都是半兽人了，我为什么不能是灭霸？

　　“店长，店长，你起来了吗？”
　　“店长，朱雀大人规定了，我们超市也要学人类，朝九晚五，现在已经八点五十了。”
　　“店长，青龙大人说，迟到早退要扣工资的。”
　　“店长？蒙蒙崽？”

　　一鸡一狗在门外敲门敲不停，梦想成为灭霸的新晋半兽人老虎崽童蒙终于被闹得躺不住了，被子一掀，顶着一头乱发去开门，对门外俩变成人形的妖眼神死，刷一下拿出被老爹摁着签的协议怼到妖面前：“看清楚了，上面写着盈亏自负，还扣工资，你们倒是发工资给我啊！”

　　鸡狗被怼得差点儿没忍住变成原形，飞快跑下楼。

　　蒙蒙崽好凶，嘤~

　　既然已经起床了，童蒙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先老老实实上班，把实习报告拿到手顺利毕业再说，就是不知道学校认不认他一个航天工程专业生的商超管理实习报告。

　　洗脸刷牙换衣服，抓抓头发，旺旺旺购物中心新任店长童蒙踩着点准时打卡上班，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把商品先全部从货架上拿下来，先清点超市资产，货架也要重新布置，乱七八糟的，对顾客一点儿也不友好。”童蒙指挥鸡狗干活，自己挽着袖子检查超市的水电网燃气这类基础设施。

　　不得不说，这超市的基建实在是太齐全了，这让童蒙对公鸡口中的魑魅，和被魑魅勾引的帮忙把山上的小卖部改造成大超市的男人非常好奇。

　　那个男人究竟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帮忙把一间深山老林里的小卖部改成超市，并花大力气接了水电气网上来？

　　问公鸡和大黄狗，他们也不知道，这超市改造的时候他们还待在妖界，可不敢来人间。

　　对此，童蒙吐槽：“你们好歹是妖怪，出息点行么，该怕的应该是人类吧。”

　　“可是人类会吃妖怪呀，上古时期，妖族治下，人类那么弱小都敢专门写一本妖怪吃法的食谱，何况现在人族大兴。”大黄狗说着，抖了一下，嘤呜：“好可怕的。”

　　童蒙：“……”
　　行叭，你这狗说得有道理。

　　清点完超市所有资产之后，童蒙拿着临时在网上找的打印出来的超市布置图，和一鸡一狗按照图上的布置开始挪动货架。

　　一开始挪的时候，一鸡一狗还很有顾虑：“朱雀大人他们都划了领域，我们动他们的领域是不是不好？”

　　童蒙面无表情说：“你们想不想买东西出去，赚人类的钱？”

　　“想想想。”一鸡一狗用力点头。

　　“想就听我的。”童蒙很霸道：“现在我是超市店长，都要听我的。”

　　两只小动物完全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乖巧配合童蒙搬动货架，划分出干性杂货、休闲食品、酒水饮料、蔬果生鲜、家用百货、清洁护理等等区域，规划好顾客的行进路线。

　　“入口进去这一区域放家用百货，后面放清洁护理用品，转过来中岛这里，放生鲜蔬果，熟食也在这一片。中岛右边这一排货架放酒水饮料，收银台这一片放干性杂货和休闲食品。”货架都重新摆放好了，童蒙指点着各个区域让一鸡一狗把商品摆上去，“我去找个广告店做几个分类指引的牌子。”

　　两只小动物看他要下山，生怕他跑了，也跟着想一起下山。

　　童蒙面无表情地看他们：“我行李还在这里，我怎么跑？”

　　狗子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嘤嘤：“蒙蒙崽，你不会不管我们吧？”

　　童蒙冷脸：“请叫我童店长。还有，如果不会被天打雷劈，我立刻就走了。”

　　轰隆隆——

　　仿佛是应和他的话，晴天……阴天响了一声霹雳。

　　童蒙脸更加冻人：“……”

　　狗子和大公鸡抱在一起嘤嘤嘤，可怜巴巴的，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们五彩斑斓高壮杀马特硬汉外形。

　　十分辣眼睛。

　　被辣到的童蒙调头就走，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下山的路上，童蒙盘算着自己勤工俭学几年下来的存款，再从手机里翻出昨天连夜做的预算表，看完之后被其中巨大的资金缺口吓得面无表情。

　　三分钟后，他狠狠点着手机屏幕把预算表删掉，然后找到另一个文档，以手指摁破屏幕的力气点击“删除”。

　　他错了，他不该找家里有亿万家产等着继承的经管院好基友咨询。

　　上山他拖着行李箱走了将近三个小时，下山脚程倒是快，一个多小时就下来了。

　　到了山脚下，他回头仰望大冬天里比旁的山要葱郁一些的藏珑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累了，毁灭吧。

　　请问谁会爬一两个小时的山去一间奇怪的超市买些奇奇怪怪的三无产品，然后又花一两个小时下山？

　　真有干出这事儿的人，童蒙就……给他点个赞吧。

　　——高情商：精神可嘉；低情商：脑子有病。

　　童蒙第一次来珑北，过来之前就查了地图，知道藏珑山位置比较偏，但没有公交车可以到这一点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昨天下了高铁一问的士师傅，打车从高铁站到藏珑山居然要一百多块钱，这简直就是抢钱嘛！

　　但他也不怪的士师傅，他比划了一下地图，心中的绝望又加深了一层。

　　藏珑山在珑北的西边平磬区，这里以前叫平磬县，是珑北市下辖的县，十五年前珑北突然要规划西边搞个高新区，就把平磬县划成了第八个市行政区。

　　新鲜出炉的平磬区却给了珑北搞开发的领导班子当头棒喝，他们撸起袖子各种规划、招商，拆迁了大半本地居民，等动土动到藏珑山附近时却连连发生怪事。

　　什么工地失窃查监控却什么都没查到啦、半夜有女人唱戏瘆得慌啦，诸如此类，尽是能当做都市怪谈传播的诡异事。

　　这样的都市怪谈一两件还好，接二连三变着花样来，没人能吃得消，平磬高新区的开发就这么被搁置了，领导班子另外在东边机场附近划了一大块地搞高新区。
　　而平磬区呢，因为拆迁拆走了不少人，开发又只搞了开头，显得更加荒凉。要不怎么连个公交车都不到，童蒙下来公交还是搭了个老乡的三轮车来的呢。

　　这荒凉之地，他人生地不熟，下山后整个人都懵逼了——这样到哪里去找广告文印的店？

　　“老爹最好祈祷别被我找到，不然……”

　　童蒙走在平整的乡道上，走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有见到一个人，越走越气，越走越想做个不孝逆子。

　　这世上就没有这么坑儿子的爹，等他找到了老爹，一定要……咳咳，至少要老爹把尾巴贡献出来给他捏。

　　小时候趁着老爹喝醉酒偷偷摸摸捏过两次，那毛茸茸的触感至今难忘。

　　滴滴——

　　后来传来一阵喇叭声，童蒙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往路边走了走，把路让给后头的车。

　　车从他身边驶过，他瞅了一眼车牌，是燕京来的车，看车屁股上的标志，是童蒙这种深山老林里自负盈亏的超市店长五十年内买不起的。

　　车驶过已经开到前头较远的地方了，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高壮男人，朝童蒙走了过来。

　　童蒙立刻站定，心里提起了几分戒备。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走过来的男人又高又壮，穿着身黑西装，一身彪悍之气，不是童蒙以貌取人，实在是这位看起来好凶。

　　“你好，请问一下，”高壮男人在童蒙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对童蒙笑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曦龙涧怎么走吗？”

　　童蒙还没听完就开始摇头，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没听过这个地方，我不是本地人，昨天刚来珑北。”

　　高壮男人点点头，道了声：“叨扰了。”

　　“不用客气。”童蒙回道，然后看着高壮男人回去，站在后座门边对车里的人说了几句，随后上了副驾驶。

　　等那车开走了，童蒙继续跟着地图往离得最近的打卦岭村走。

　　童蒙至少五十年内都买不起的车里，副驾驶上的高壮男人问道：“先生，现在回燕京还是……？”

　　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脸色苍白，还带着些许病气，五官是长得极好的，修眉挺鼻，唇形完美，只是没睁开眼睛，看不清全貌。

　　他听到高壮男人问话，没立刻答，揉了揉眉心，过了会儿才轻声道：“回去吧。”

　　高壮男人看了一眼司机，后者立刻打方向盘，往左边路走，上高速。

　　车子平稳上了高速，往燕京的方向，后座的苍白男人放下搭在额上的手，看似睡着了。副驾驶上的高壮男人知道他没有睡，想到这次又是无功而返，忍不住劝了一句：“先生，可能曦龙涧这个地名太久远了，当地几经变迁，少有人知道，要不我去找些当地老人打听打听。总会找到的。”

　　苍白男人没有说话，高壮男人暗暗叹了一口气。

　　又一次无功而返，应家不想放弃，应先生的身体怕是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跋涉，那什么大师究竟靠不靠谱啊！

　　“嗯。”过了怕是有十来分钟，后座的苍白男人才应了一声，以至于高壮男人还以为是幻听。

　　确定了不是，他又再接再厉，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先生一定能心愿达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苍白男人：“嗯。多谢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