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22、4、摩擦与意外

　　雷尼从四层的窗户翻了出来，落在窗外的路灯上，又跳下灯杆，在几位路人的目瞪口呆中，轻车熟路地笑着搭讪了几句，然后消失在道路旁的阴影中。

　　即便是首府的市政大道，这里的人口也不多。正是晚餐后户外活动的好时候，他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这里，也不用担心被好事者撞见。这与其他繁荣的星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安德丽娜之前和警官说他是“客人”，至少说明城市的警察不会找他的麻烦了。但她又半威胁似的挽留，或许出入境的关卡会更加严格也说不定。

　　不过……应该都难不倒他。毕竟帝国那冗杂的官僚体系和边境的那点儿手段，他再熟悉不过。
　　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他抬起手腕，联系到了远在舰队坐镇的副舰长叶良辰。
　　“老大，怎么样？”叶良辰的声音有些急促，又抱怨道，“这么跑来跑去太费燃料了啊……”
　　“如你所猜，她没退步。”他平静地复述。
　　叶良辰噎了一下，显然本以为会得到什么老大出马的意外性答案，语气有那么几分崩溃：“那你还折腾一趟过去干什么啊？！老大你赶快回来吧……”
　　“嗯，大概是因为……”雷尼一手摸着下巴，用着玩世不恭的语气自我调侃道，“想见她？”
　　通信器传那端来一阵沉默。

　　虽然叶良辰知道雷尼这句话大概率是随口找的——随口用了放在所有男人身上都说得通的理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出现了这么一行字：真正的勇士，敢于泡帝国皇室。
　　平心而论，安德丽娜如果不开口说话，那长得还算端正，但远远达不到被称为“美女”的程度。再加上那精神病一般的臭脾气……只能说雷尼那这个当理由的话，口味是不是有些重了？

　　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吐槽自家老大时，舰队雷达的警报声忽然响起，顺着电波传到了雷尼的通信器上。

　　“卧槽！那个名字听起来像和我异父异母亲妹妹似的疯狗又带军队追过来了，老大我先挂了你快回来汇合……”叶良辰匆忙说了最后一句后，挂断了通信，转身投入了舰队的指挥当中。
　　这回换做雷尼的沉默。

　　他回想起了刚刚安德丽娜言语中暴露的目的：她要委托他去距离这里不远的M76星系附近的边境办事。虽说都是在帝国境外，但想来也是，她一个皇女，总不能大摇大摆地在不属于自己的边境外晃来晃去。
　　隔壁的M76星系并不是谁的封地，而是隶属于帝国北部省份的一个更加贫瘠的地方。执政官是谁他不清楚，但理论上应该是受上级省份管辖。如果说那里的执政官真的刚正不阿到连帝国皇女的面子都不给的话，很明显……在那附近飘荡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他修长的手指点吃光屏，飞快给叶良辰发了一条信息：M76星系附近见。

　　几个小时后，雷尼用着一张假ID卡，神色淡定地连夜出关。令他意外的是，知道他这张脸的安德丽娜竟然没有动用权力堵他。
　　刚走到客用的临时停泊库门前，准备刷卡提自己的小型飞艇……

　　雷尼的余光看到刷卡提车机器的金属外壳上，反射出身后不远处的人影。是三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体格受过专业训练，像是在暗中观察着他。
　　啊……还是动手了吗？针对他要动粗？思维惯性很容易让雷尼直接联想到了那个坐在椅子上高高扬起下巴的金发少女。雷尼捕捉痕迹地呼出一口气，装作没有看到似的，全身的肌肉却戒备了起来，在机器上刷卡，系统机械的电子女声提示他：“请您在C口前稍作等待。”

　　M78星系首府的人口不多，作为帝国的边境和坐拥重要的海关，流动人口的数量要大于常驻人口。此时，停泊库的等待区，随是深夜，除了雷尼和那三位神秘的专业人士外，还有五六名路人。
　　雷尼悄悄注意着周遭的情况，走到了C口前。果不其然，那三个人也随之移动，一直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如果不是他常年在战斗的前线拼死拼出了“暴君”的名号，恐怕也难以发现那三个打扮宛如游客的家伙。

　　叮的一声——
　　C口类似电梯的铁门应声打开。

　　雷尼抬脚，走近自己的小型飞艇，停在门前，打开了舱门……

　　——！！！
　　里面坐着人，不等他反应，就率先出击。

　　“暴君”雷尼——无论是谁，在面对他的时候，都会把这样一位年轻的大盗想做劲敌，用着百分之二百的认真态度对待。
　　提前坐到他飞艇驾驶舱内的男人，在他打开舱门的瞬间就发起了攻击。

　　雷尼瞳孔一紧，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躲过了迎面而来的……
　　三个射出的针头，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不用想也知道是类似肌肉松弛剂之类的东西。

　　“嘿，”他放下手臂，吐槽道，“你们的‘公主’也太low了些吧？”

　　另一边，安德丽娜刚进入梦乡不久，就被一阵紧急的铃声吵醒。她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几圈，最终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按下了接听键。
　　能在这个时间，必然是什么紧急情况，安德丽娜迷迷糊糊地看到了通信器上“叶美景”三个字。

　　叶美景在公海领兵追击“暴君”的舰队，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间，追到了M76星系边境附近。虽说叶美景没理由接近帝国直属省份下星系的边境，但如果是追击海盗的理由——哪怕只有一次，也有理由持续性巡逻。
　　这本是好事。
　　但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M78星系的边防军出击，目标直指“暴君”一伙。

　　“我们不可能和帝国的正规边防军起冲突，他们也有理由打击边境外的海盗。”叶美景咬牙，向安德丽娜报告道，“我以管辖权的理由叫停了那边的边防军，但事实上……”

　　事实上，怎么可能涉及到管辖权？都是境外。
　　边防军不过是给她第六皇女的面子罢了。

　　现在就这么僵持在这里，两波人马包围了“暴君”舰队，中间的它们插翅难逃。

　　“我试图和‘暴君’连线，结果他们没有接通。”叶美景道。

　　安德丽娜的脑子渐渐清醒，睡意远去。坐在床上，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向叶美景问道：“边防军出动了多少？首领是谁？”
　　“100余人，M76边防的副团长。我和对面连线了，他们不打算在自己边境外让步。”

　　手指卷起自己的发梢，安德丽娜的眼底暗了下来。是皇兄的人，他果然不会放过在黑市中知道了太多了的“暴君”。
　　她自认自己装出一副要抓“暴君”的样子一石二鸟，她那位皇兄就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了，可谁知……不，很明显，这对于帝国的大皇子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动干戈”。
　　可千算万算，总有一件事，对方似乎并不知情。

　　安德丽娜从自己柔软的大床上下来，没有穿鞋，光脚踩着地毯走到窗边。这颗星球淡紫色的月光透过窗户落了进来。她靠在窗边，对叶美景说：“‘暴君’本人并不在舰队里。”而是刚刚从安德丽娜这边离开。
　　“什么？”
　　“所以这可能也是他们现在的指挥官不想和你连线的原因。”她望着紫色的夜空，上面三个月亮映入她的双眼，思考了几秒，尔后道，“可以活动活动筋骨，毕竟‘暴君’团伙可是我们想要逮捕的罪犯。所以……”
　　她当然不可能把“暴君”这些重要的证人放手给其他人，可她那后半句还没有说完——

　　——通信器的另一端，传来雷达急促的声响。

　　“殿下！”叶美景惊呼道，“‘暴君’的主舰率先攻击了，像是要打出一条逃跑的路线！”
　　“他们攻击的是谁？”
　　叶美景的声音沉了下来：“是边防军……抱歉，我刚刚应该先不痛不痒地发起攻击的……”

　　看这样子，边防军是铁了心不想让她的亲卫队在边境外太靠近自己的边境了……
　　安德丽娜想，若不是这次“暴君”恰好逃到那个方向，可能她们还察觉不到这一点。那些边防军恐怕也是，他们或许见到“暴君”也是意外之喜，主要目的可能是……防止任何势力在他们的地盘上伸出触角。

　　“同为为帝国而战的军人，美景，你自然要帮边防军打击境外黑恶势力。”她换上了做作的语调，“只不过第六皇女我天生资质平庸又好逸恶劳，所以手下的官兵自然也能力有限，虽说让敌人跑了，但总是努力过了，是吧？”
　　通信器另一端的叶美景理解了其中的含义，点头道：“Yes，Your Highness.”

　　坊间都在传的帝国皇室的八卦中，第六皇女的存在感不高，给人的印象翻来覆去就是“性格阴晴不定”“脾气极端糟糕”之类的。要问好事者更具体一些的信息，那一定就是一个字——作。别的本事没有，但把事情搞砸了的本事可是蓝星知名的。
　　所以，她的下属，在合作时把事情搞砸的话，倒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