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硬币之屋》oginone

14、【14】

　　剧痛。

　　凑因剧痛蜷缩在地上，胳膊紧紧缠住腹部，仿佛这样便能勉强护住身体最脆弱的部分，不让自己落得个当场内脏破裂的下场。钢铁阿丹那双锃亮的、刚刚由承太郎（被迫）悉心擦拭过的尖头皮鞋，正以某种凶狠的频率踢踹在她身上。凑反抗不能，能做的也只有努力把身子缩得更紧一些。

　　实际上，人遭遇疼痛的伊始，反倒是这个漫长过程中最轻松的一个节点。就好像在人的身体上不经意间找到一个突破口，然后想当然地抽丝剥茧。于是接踵而来的疼痛便也随之渗进神经和学业，变成某种理所当然、刻不容缓的存在。而疼痛本身更令人难熬的，便是它永远无法被探清的本质。为何会疼痛？如何能制止疼痛？怎样才能一劳永逸地免疫疼痛？......

　　然而这些都不是此刻凑结月正在想的。

　　我爸爸都没有打过我！凑满心愤懑地在心底无能狂怒，同时如鸵鸟把头捣进沙子般默默将脸埋进膝盖。行行好，帅哥，至少别打脸。

　　十分钟前。

　　“喂，承太郎，你看这金手镯，要是把它送给女生，她们会很开心的，”阿丹俯在玻璃柜台上，用手指隔空戳了戳里面陈列着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首饰，“玻璃柜不是有空隙吗？用你的替身把东西偷出来。”

　　听到这话的凑猛地一机灵。

　　虽说她并非被钢铁阿丹点名的当事人，但她还是面露难色地望向了承太郎。一路上阿丹倒是没怎么为难她，可语气拿绅士风度这类只有放在荷尔·贺斯身上才不违和的理由来解释他的态度，倒不如说这家伙从一开始兴致就完全集中在怎么折辱承太郎上。

　　目睹了阿丹种种恶趣味的凑自然有些焦虑。她不是没想过用「国王硬币」来推动有利于现状的事情发生，可眼见留给乔瑟夫的时间越来越紧迫，她却始终犹豫不决。

　　「国王硬币」每次发动的间隔时间是1-15分钟不等。一旦她选择了错误的赌注，而下一次能够发动替身的时间又刚好不幸地走了极端，那么她或许就来不及帮上乔瑟夫一把了。何况她最熟悉的硬币因为阿丹刚才的推耸而散了一地，而她一时间又想不出身边有什么非黑即白的存在。这样一来，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承太郎受桎于阿丹却爱莫能助。

　　承太郎面色一沉。但阿丹的步步紧逼让他也只能选择照做，释放出「白金之星」悄无声息地从柜台里顺出手镯——

　　然而下一秒，阿丹便指着承太郎高呼：“店员！这个家伙在偷东西！”

　　操。凑结月虎躯一震，内心霎时间滚过百来条她能够想到的最过分的脏话并擅自将每句话的主语熟稔地换成眼前这个洋洋得意的家伙。可惜她的内心所想并不能对钢铁阿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更不能阻止店员们放出“在我的家乡小偷可是要被切断手指”的狠话边对承太郎步步逼近。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思考了会儿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接着一咬牙挡在承太郎面前。

　　“对不起！这完全是我的问题，因为我实在太喜欢这家店的东西了，设计上乘，质地也很漂亮很吸引人，所以我才缠着他拿出来给我试戴的，”凑一把挽住承太郎的胳膊，挤出自己能想象出的最楚楚可怜的表情，“我知道那位先生也是好心提醒大家，但我男朋友确实没有过要偷东西的意思...请你们原谅，不要惩罚他...这都怪我！都是我太任性了！”

　　承太郎被她抱住的那只手臂一僵，随即反客为主地攥住她的手背，在外人看来倒真有几分情侣间因害怕而互相安慰的既视感。

　　店员们或许是拉不下面子在年轻的东洋女孩面前大动肝火，当然也说不准他们真的信了凑的一番鬼话。总而言之，刚才还气势汹汹放言说不剁了承太郎指头便誓不罢休的卡拉奇大汉大手一挥，表示他大人有大量不和小鬼们一般见识，但这家店从现在起不再欢迎他们踏进一步，希望他们立刻马上赶紧从这儿滚蛋。

　　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后，凑在店门外松开承太郎的胳膊，嘴里反复嘟囔着“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一类的话，弯下腰用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缓几秒，视野里的那一小块地面的部分便凭空出现了双显然不属于承太郎的男士皮鞋。接着她的制服衣领被大力攥住，对上她慌乱目光的正是试图陷害承太郎却中道崩殂的钢铁阿丹。

　　凑立刻举起双手。

　　“喂，你这家伙，”钢铁阿丹恶狠狠地盯着她，“逞英雄很开心吗？”

　　“...人之常情嘛。”凑憋出一句打哈哈意味十足的话。

　　“凑结月——我听Dio大人提起过你。一个连替身都不敢露出来的小鬼，真不知道乔瑟夫这帮家伙让你跟着是图什么，”阿丹话音一滞，露出恶意的笑容，“还是说你白天夜里都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是因为太寂寞了呢？”

　　“钢铁阿丹先生，我才十六岁，”凑义正言辞地说道，“请不要和未成年开这种色/情玩笑。”

　　“谁在和你开玩笑啊！”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阿丹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但他突然一反常态地松开手，甚至主动抚平了凑衣领上被自己揪出来的褶痕，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么想逞英雄的话，不该六年前就这么做吗。”

　　凑身体一僵。

　　“六年前，你不是亲眼见到父母被替身使者袭击了吗。你看到了，却什么都没做，”阿丹缓慢地陈述着，似乎有意要欣赏她所做出的一切反应，“你明明有拯救他们的力量，但你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英雄，是站在正义那边的话，为什么...你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呢？”

　　“喂，凑！”承太郎意识到了不对劲，“冷静点！别听他的！”

　　凑呆怔在原地。她下意识地紧握双拳，呼吸也肉眼可察地急促了起来，似乎深陷在某种巨大的痛苦漩涡里。然而就在阿丹以为她要失去理智向自己出手之时，那股刚才还如透明壁障般覆在她身上的紧张与压迫却顷刻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孩满脸昭然明示着“在骗你”的笑容。

　　“我从没说出去过。”

　　“哈？你在说什么啊？”阿丹不明所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和兄长一直都对外宣称，我们的父母在进行秘密的环球旅行，所以才将家里的事全部交给他一手打理，而我兄长又一直把替身当做小姑娘的玩笑话。因此这世上知道他们是被替身使者袭击的，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人。”

　　凑平静地念出那个名字。

　　“丹尼·J·达比。Dio也招募了他，我说的对吗。”

　　“什么丹尼达比，听、听都没听说过，倒是你，跟老子说话的时候不要乱绕啊，”阿丹虽然表面上强作着镇定，实际上手脚早已不自觉地四处乱晃了起来，“还有你...你笑什么？承太郎的外公可是马上就要死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这家伙，太令人火大了！”

　　“你又被我骗到了，钢铁阿丹先生。真相是：我和其他人都提到过哦，我向来都对自己的伙伴们毫无保留。如果刚才你但凡说是Dio的手下在船上监听过我们，或者随便扯一个在哪里偷听到了我和谁谁谁交谈的理由，都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么慌张的境地，”凑深吸一口气，“但你感到害怕了！你虽然没听说过达比这个人，但我的几句话，就让你认定你泄露了不得了的东西。你在害怕自己泄露了Dio接下来的计划！Dio的一枚再完美不过的棋子，就这样被你这只花孔雀给轻易浪费掉了！”

　　“给老子闭嘴！”

　　凑面子上的胜利并没有维持多久。下一个瞬间，一股巨大的力将她整个掀翻在地。她还没来得及挪动四肢好找到一个临时的支撑点，腹部便又挨了一记重击。钢铁阿丹如同一只发了疯的野兽般用鞋子的尖头猛踹她的肚子，而她甚至叫喊出声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得不立刻承受接下来不间断的数次攻击。混着血和胃液的唾沫非常不体面地被她咳出，溅在地面和阿丹的裤腿上。但后者似乎早已完全丢掉了理智，连衣服被弄脏也无所谓了。

　　“乔瑟夫·乔斯达还有几分钟不到就要被肉芽杀掉了！你们谁都逃不掉！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我才不管那个J达比是谁，如果你们连活着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的话，Dio大人又怎么会在意我泄露了什么！”阿丹发狠地碾住凑的脖子，“至于你，我要踩碎你的脖子，就像踩死一只臭虫一样！我要看着你很丑陋、很凄惨地死在这里！”

　　“或许不能如你所愿了，钢铁阿丹先生，”凑卯足力气，对阿丹比了个友好且标准的中指，“因为你不了解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更不了解我。”

　　“我当然知道花京院他们在做什么：缩小替身钻进乔瑟夫的脑子，正面和我的「「恋人」」战斗。但是、但是啊！我的替身虽然弱小，却能够分裂为成百上千个一模一样的存在，即便分身被打倒，也能迅速再生。就算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一次杀掉十个、一百个，等他们找到我的替身本体时，也够肉芽让乔瑟夫的脑子开二十遍花了！”

　　“别这么自信啊，”凑不紧不慢地回敬道，“说不定花京院他们...「运气」就这么好呢。”

　　“运气？你不会是想说，你居然相信运气这种无聊的——”

　　钢铁阿丹的声音戛然而止，而那只原本紧紧踩住她后颈的脚也挪开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凑的手背上，而结合头顶上这轮闭着眼睛也能刺瞎人眼的艳阳来看，落在她手上的自然不可能是雨。

　　“无聊的什么？”凑轻声反问道。

　　“怎、怎么会...”钢铁阿丹蹒跚着退后了几步。他的额头不知何时被开了枚深洞，鲜血毫不留情地从伤口喷涌而出。他一手捂住脑袋，一手胡乱挥舞着，同时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缩。可惜从承太郎脸上那显然自愤怒升华而成的狂喜来看，钢铁阿丹今天无论如何也没机会全身而退了。

　　凑想着，一边艰难地趴在地上开始看戏。

　　*

　　“你刚才赌了什么？”

　　凑结月倚在船舷上发呆。头顶交错的白色桅杆在她眼中逐渐被拉拽成某种奇异的构造，就好像娱乐杂志上常常刊登的、旨在引发大规模群体性恐慌的视觉欺骗图。恍惚间凑觉得它们就像天气转暖时那些嘈嘈切切扎堆在灌木和棘刺间的蛛网，铺天盖地地向她传达着一个令人窒息的错觉：就像落入陷阱的蚊蝇一样，这艘船永远也无法驶到目的地。但很快她又开始极力否定自己的胡思乱想，甚至为自己会有这么出师不利的念头感到好笑。

　　“我赌了什么？”承太郎的话将凑救回他们所处的现实。她来不及思考答案，只下意识地重复了遍前者的问题。

　　“花京院告诉我，在与「「恋人」」正面交战时，他原本打算让法皇悄无声息地在地上铺开一张网，借此接触到每一个分身，然后找到本体，”承太郎在她旁边找了处空当靠住，“但稀奇的是，他触碰到的第一个「恋人」竟然就是替身的本体——「一杆进洞」——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讲，就是‘运气未免也好过头了’。”

　　“所以说做人不要太嚣张嘛，”凑微微后仰，用胳膊肘拐住最上面的一层栏杆，“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万一就这么发生了呢？

　　“你赌了什么？”承太郎无视了她的打岔，进而追问道。

　　“说出来有点丢人...”凑的气势立刻弱了三分，话音也逐渐往嘀咕的层面靠近，“我赌的是...「钢铁阿丹会伤害我」。”

　　“......”

　　“但这的确是我在当时状况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啦！”凑尝试着扳回主动权，“如果钢铁阿丹对我出手，那么「国王硬币」就会因此发动，接下来就必然会发生最有利于当时状况的事，乔瑟夫先生的困扰也能迎刃而解；如果他不对我做什么，我也不会遭受什么损失。这样一来，怎么想也只有好没有坏吧！”

　　“你激怒他是为了这个？”

　　“其实一开始我也有点犹豫。我考虑过钢铁阿丹被激怒后可能导致的两个后果，其一是通过自残来伤害乔瑟夫先生，其二，也是更直接更简单的方法：报复惹怒他的人以泄愤。如果他对Dio有着十二分的衷心，我可能还会犹豫一番。但从他的一举一动来看，我可以断定，那个男人不具备那样的品质。”

　　“的确，那家伙就是个恶劣的人渣。”承太郎扶住帽檐。

　　“何况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我们与花京院他们隔着数百米远的距离，就算肉芽成功杀死了乔瑟夫先生，我们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得知，而阿丹恰好就能趁此机会命令他的替身故技重施——我想这也是他一开始的计划。然而，一旦他在我们面前以最直观的方式做了可能会害死乔瑟夫先生的事，他一定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他知道你会不计后果的报复他，这也是他不想经历的。毕竟他受雇于Dio是为了钱，他还得留着命来花。因此，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后者，而那也正中我的下怀。”

　　“你可真是...”承太郎啧了啧嘴，“你有没有想过，但凡钢铁阿丹下手重一点，你现在就没法站在这里了。”

　　“因为我相信我的替身——我相信与我朝夕相处的「国王硬币」会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护好我。再说哪有你假设的那么严重，最后也不过是手脚擦伤了一点而已，”凑对承太郎比出V的手势，同时做作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腹部，“虽然肚子还是有点痛就是了...”

　　“以后不要再下这种赌注了。”承太郎突然打断她的表演。

　　“诶？！为什么！明明挺有用的不是吗！”凑不满地瘪起嘴，“要不是不能透露我的替身，我可是连胜利宣言都想好了。类似这样的：‘就算在分身中一次找准本体的概率只有0.00001%，只要这个概率存在，我的「国王硬币」就能让它变成百分之百！’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还挺帅的——”

　　“不为什么，”承太郎别过头，“就是别这么做了。”

　　“空条承太郎前辈，您太霸道了吧，”凑趁着承太郎望向别处翻起眼皮对他吐了吐舌头，“不过这次最大的收获，还是从钢铁阿丹那得知了达比已经和Dio沆瀣一气的事情。看来当初在香港选择加入你们——不，应该说，从踏上那架飞往开罗的航班起，命运就已经在指引我了。”

　　“凑。”承太郎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凑歪过脑袋。

　　“你脖子上挂的那个，我记得是花京院送给你的吧。”

　　“是，”凑有些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只是纪念品，嘎乌盒本身也有很多禁忌，像是不能贴身佩戴，”承太郎幽幽地说道，“记住，把这种东西戴在离心脏那么近的位置以前，总该了解一下这么做合不合适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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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画了配图 是以后的剧情
图去哪里看见上一章作者有话说orz
id是电闸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