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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无喜之别 ...

  •   起的最早的,是林舞阳。

      天刚微微亮,一夜没怎么睡好的林舞阳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听见外面有人在扫地。
      扫把的声音一层一层地从远处刮,扫地的人功力不浅,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

      林舞阳抬起头,支愣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在这平凡的扫地声中也能听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听了半天,蹭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急匆匆地换上了衣服,套上了鞋。
      被他带醒的权无用揉着眼:“干什么?要走了?”

      林舞阳伸手把他按下去:“不走不走,早着呢,你继续睡。”
      说着就拿上腰带,边系边窜了出去。

      院子里正在扫地的,正是采微。

      采微仍旧规规矩矩地扫地,从里扫到外,每一寸土地都照顾的到,听见门动,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

      林舞阳出了门,反而在门口停住了。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扶着门框朝采微望,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采微已经越扫越远,林舞阳犹豫再三,叹了口气,转回身,又轻轻地推开了门,迈进了一只脚。

      无喜之地响了第一声晨钟。

      林舞阳咬了咬嘴唇,收回了脚,转身朝采微跑去。

      采微扫完了这个院子,去向别院,晨钟已响,很快众人就要起床诵佛了。
      林舞阳凑到了他身边,笑嘻嘻地靠近他:“大师,你每天都这么扫地啊?”
      采微点了点头,但手脚不停,好像林舞阳并不存在。

      林舞阳继续笑,背着手走到他身边,倒退着走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搭话:“大师,我要走了哦……”
      采微没回应。
      “我跟他们走,他们救过我……啊,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替我赎过身,啊我其实也没有被卖掉……”林舞阳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要成大事的嘛,肯定的啊,我听说你是最有希望接任执仗人的,哈哈哈,好厉害啊……”
      采微继续扫他的地。
      “哇,那你到时候就要去讲佛堂啦。”林舞阳畅想起来,“那算不算功德圆满啊?……这个我不太懂。”

      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僧人出门,路过的跟采微合掌而拜,采微便停下来扫地,对他们回礼。林舞阳也停下来,等采微继续动,他也跟着走。
      “采微……我叫你名字吧,这名字好听啊,我听说是因为你是在豌豆丛里被带回来的。怎么会有人把你放在那里啊,要是我多长几十年,把你带走就好啦!哈哈哈……”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吧?也对,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叫林舞阳,家住南菱,不过我其实从小就在东湖和祖父祖母生活在一起,后来……”

      林舞阳跟着采微,从院子东角扫到了西角,讲着自己短短二十年的东奔西跑。
      晨钟敲了第二声,虞药他们也起了床,正在跟钝水道别,远远地站在内院的门口。

      林舞阳看了虞药他们一眼,加快了自己讲述过往的速度:“……然后我就到这里啦!”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林舞阳念着,仍旧跟在采微身边,跟着这位扫地的僧人转了个弯。
      “啊对了,我有个小名,只有我家里人叫的,叫困困,可以叫我林困困……”

      采微从始至终没有反应,这会儿却突然停了一下,没抬头也没看林舞阳,只是转了身,朝另一个方向继续扫。

      林舞阳愣了一下,因为一直倒着走,他转头看了一眼,在他倒退的路上,有个石坑。

      这反而让林舞阳不知如何是好,他呆在原地看采微的背影。虞药他们已经走过来,冲着他招了招手:“走啦!”
      林舞阳也回他:“就来!”
      虞药他们朝门口走去,林舞阳跟了上去,在路过采微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又挂上了笑容:“采微,我要走了。祝你……心想事成。”
      林舞阳跑了出去,追上了虞药他们。

      采微停了下来,院子里早就没有僧人了,一声晨钟便召集齐,二声始诵。

      采微转身停在这个扫了三遍的院子,错过了诵经,他终于抬头了看向了那人跑走的院门,就像这无喜之地每一道门一样,是冰冷的浅灰色。
      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采微收起了扫把,他去摘颈上挂的佛珠,挂在掌上,朝经堂走去。突然没来由地想起“困困”这两个字,笑了一下。
      珠串猛地炸开,佛珠滚了一地。

      采微看着珠子在地上辗转,滚向远方,黑漆漆地散在院子里,缀在青灰的地面。

      他愣愣地盯了一会儿,蹲下来,一颗一颗地捡回来。

      ***

      虞药走在林舞阳的旁边,勾上他的肩膀:“弟弟,早上想吃什么啊?”
      林舞阳白了他一眼:“就不能在无喜之地吃完饭再走吗?”
      虞药揶揄地笑了一下:“你吃吗?你不是有别的事要忙?”
      林舞阳脸一红,转开头:“我是说你们吃。”
      权无用插上话:“无喜之地的饭那是给人吃的?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林舞阳推了他一把:“烦人。”

      权无用不高兴了:“你跟和尚说再多有什么用,他就是一和尚。”
      林舞阳也不高兴了:“和尚怎么了,和尚也是人,和尚又不是太监。”
      “行了行了。”虞药打断他们,“走快点,我饿了。”

      他们在山下寻了间早点铺,来往的尽是些赶路的旅人,他们要了几屉肉包子,点了些粥,便坐下来等。
      旅人形色匆忙,看衣着打扮本地人倒并不多。旁边一桌两人,正在讲着奇事。
      一个道:“你说怪不怪,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另一个便回:“也不知道南菱什么时候停。”

      即将前往南菱的封喉,便朝着方向竖起了耳朵,听了半天不得要领,燕来行便开口问道:“打扰二位,我们正打算去往南菱,烦劳问一句,南菱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转过头打量了一下他们:“看样子各位也不是本地人。”
      权无用抱了抱拳:“北海。”
      那人也回礼:“在下正是南菱人。问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最近南菱的青一丈,出了命案,进出戒严罢了。”
      虞药问道:“命案戒严?”
      那人便解释:“不是一般命案,一家四口被人杀尽,灭门惨案。”
      封喉几人面面相觑。
      那人又继续:“诸位不用担心,有北海通证和名帖,想必不会为难。”
      封喉道了谢,便转回自己饭桌,那边两人吃过饭,道了别上路去了。

      林舞阳问道:“我们接下来,不会要去青一丈吧?”
      铃星点了点头:“南菱青一丈,起阵点之二。”

      燕来行环视了一下众人:“你们谁去过青一丈?”
      林舞阳回道:“我虽是南菱人,但是南菱高政人,没去过青一丈。但我听说青一丈是个小地方,有个‘青松老人’很是出名。”
      权无用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去过南菱,跟师兄去的,但师兄是为了抽粉烟……”
      虞药:“……不说这个,‘青松老人’是做什么的?”
      林舞阳看他:“我记得,好像是算命的。”

      虞药诧异:“算命的?准吗?”
      林舞阳点头:“挺准的,香火很盛,听说初三、初六、初九起卦最多,远道而来的拜卦人特别多。”
      虞药奇怪,如果说无喜之地他之前还有所了解,但这个神奇人物青松老人他却从来没听说过。

      “这个青松老人,是什么时候出名的?”
      林舞阳想了想:“可能就这几年吧……”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他出名很快,而且,他是七金派的后人。”
      虞药:“……”
      林舞阳:“说是这个青松老人神力天赐,是七金派倒后的唯一传人。”

      燕来行纳起闷来:“不对啊,那要是七金派的后人,为什么不回北海呢?”
      权无用摇头:“七金都叛逃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北海?”
      林舞阳大开异想:“你们说,他该不会是七金老仙的私生子吧?”
      虞药:“……”

      权无用一拍手:“有可能,算算正好,青松老人肯定年龄也不小了,倒是非常有可能。”
      他们说的好像真的一样,边下饭边八卦。

      铃星换了个位置,坐到了虞药身边:“是我的错觉,还是你对七金的事特别敏感?”

      虞药转脸看铃星,他必须说,昨晚的铃星比平常的铃星好太多了,这会儿铃星又恢复了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虞药没说话,觉着自己猜对的铃星慢慢有点骄傲的神色。

      虞药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昨晚的你我更喜欢。”
      铃星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把虞药推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虞药得寸进尺地继续揽他的肩,半真半假地问:“阿星,你希望我是谁?”
      铃星这次没推他。

      林舞阳眼疾手快,把最后一个包子从权无用手下抢了过来。
      权无用看他:“多吃,会胖。”
      林舞阳:“我失恋,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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