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妄》雨落芜声

7、疼痛

　　文良沉默良久，忽而轻蔑地笑出声，满口的不以为意：“不过是灵咒而已，你们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灵咒？”四人闻所未闻。
　　“灵咒，可以将别人的灵气标上自己的记号，而这个人就只有等死了。”云逸缓缓道，“只有除掉施法者，方可破解。”
　　“什么？”晚晴如遭雷击，想不出这样一个少年心肠竟如此歹毒！
　　朔风拔出手中的剑指向那少年，“那还不简单，把他杀掉就行了。”
　　说罢，他乘着轻功，直直地朝那少年袭去。
　　身边的三个少年都被他这一举动所感染了，三人不约而同地以相同的气势朝那妖怪砍去。
　　云逸来不及阻止，眼看着他们四人扑向火海，手中暗暗蓄力，打算助他们一臂之力。
　　文良的身形如拉满的弓箭瞬间朝后漂移，那三道剑刃直抵胸膛穷追不舍，寸步不让。他的眼光里慢慢褪去了清冷的少年模样，变得深不见底。
　　晚晴满目通红，他只得这么博一次了，“我父亲和你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何要害他！”
　　眼看刀刃就要划破他的胸膛，那双手掌忽然慢慢变大，指甲迅速增长，上面开始覆满黑毛，由手掌至手臂，他整个身体慢慢膨胀起来，身上的衣物在这个过程中被撕裂，破碎，露出里面张牙舞爪的强魄身躯。他整个头已经变成一张动物的脸，双眼大如铜铃，脸上是跟身躯一样的黑毛，嘴边的尖牙爆出双唇。
　　这竟是一个修道成形的狼人！
　　“你们的父亲，他可是个天然的良药啊，”他双手略微用力，刀刃便在他双手间停下了，随即整个力量向四周散去，将拿剑的人弹出好远好远。
　　“我还从未见过灵气如此强大的凡人，闻一闻便觉芳香扑鼻，若要能吸收他的灵气，那我岂不是可以省下好多功夫。”
　　风雪晴雨四人被那波力量打倒在地，胸腔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般疼痛不已，一时间竟无法恢复。
　　云逸也遭到了波及，不过比他们略好一些，还没倒下。
　　晚晴耳中回响着文良的话，久久不能平息。他恍然大悟，父亲一生为百姓，为国为民，做了多少善事，行了多少义举，在百姓中颇受尊重爱戴，灵气自然高于凡人，可也就是这样，竟然导致自己成为了妖怪口中的美食！究竟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能让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地活着？
　　其他三人也并不好受，傲雪已经愣了，平日里的高冷酷公子此刻满脸怔楞，嘴里反复地说着两个字“父亲”；朔风气的面红耳赤；灵雨的一双眼睛挂着眼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他克制着自己不在外人面前出丑，特别是仇人的面前！
　　“几位公子，你们没事吧？”云逸来到他们跟前，关心道。
　　这妖怪的实力不容小觑，此刻他的模样已经和刚才大相径庭，眼前这个庞然大物，青面獠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晚晴定了定心神，努力收回自己的悲伤，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双手紧握，对着云逸摇了摇头。
　　其他三人也只是摇了摇头，仿佛刚才文良那一掌并不曾对他们造成伤害。
　　“云逸道长，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朔风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云逸。
　　云逸站在前面，和文良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分明没有了刚才少年眼中的清澈，此刻里面漆黑一片，在那黑洞的深处，明明白白的写着杀戮的字眼。
　　文良抬起了右手，手掌上竟慢慢腾升起一股橙色火焰，在黑夜中异常明亮。
　　四个少年手中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的剑，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云逸转头看向他们道：“你们切不可与他正面相对，我来对付他。”
　　四人愣了愣，不解的看向他，晚晴道，“道长，你一人之力恐怕不行，还是我们来帮你吧。”
　　云逸摇了摇头，“不，你们需要帮我，但不是这种方式。”
　　傲雪和晚晴相视一眼，忽的明白过来，不约而同的道：“降妖阵！”
　　对了，灵雨和朔风这才想起来，降妖阵，云逸才教过他们。
　　四人正欲离去，云逸却叫住了他们，白玉般的脸颊在身后光亮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平静。
　　“记住，心无杂念方可成。”
　　毫无疑问，他们刚才的阵法是失败的，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在这样的场景下，要让几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平心静气不是易事，可是他们的眼睛里闪耀着的是无上的纯净，那种纯净是他们内心深处的倒映。
　　那么这就足够了。
　　四个少年站回刚才的位置上，底下的狼人已变得有两个成人一般大，云逸站在它对面，显得尤为渺小。
　　狼人用力挥出右手，那团橙色的光焰朝云逸腾空袭来，速度快如闪电，云逸伸出两指并与额前，口中念念有词，就在光焰快要到达他身体的时候，他的位置迅速移动了。
　　瞬移术，可助人瞬间转移，但是极其损耗灵气。
　　狼人的行动也十分矫捷，云逸还没定住身形，他的目光片刻间就转移到云逸所处的位置上来了。
　　云逸与狼人隔着好几米，他一只手捏起一张符咒，另一只手握紧剑，嘴里念出一串咒文，随即符咒如一柄锋利的宝剑般向妖怪飞去，云逸手中舞剑，符咒便随之上下翻飞，将妖怪困在了刀光剑影里。
　　妖怪在里面被困了好一会，可是此法也不是长久之计，妖怪很快就突破重围，那张符也被四分五裂。
　　云逸飞身一跃，挡在了妖怪飞往屋顶的身影前，又与之打斗了起来。
　　上面的=几人也已经摆好阵法，随着咒语念出来，四面八方的光亮汇聚在一起，整个雅芳斋又重新包围在一个巨大的四角星之下。
　　可是，毫无意外的，他们又失败了。
　　妖怪始终未受到任何影响，在四角星之下，他的力量与他的身躯一样，远在云逸之上。
　　云逸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他晃了晃神，狼人的利爪瞬间刺破皮肤，穿进了血肉里，他低声痛呼一声，立刻偏过身去，将右臂从利爪下解放出来。
　　他捂住伤口，鲜血从袖口中淌了出来。
　　上面的四人从他们打斗的声响中感应到云逸的受伤，瞬间心慌不已，橙色的四角星在夜空中闪了闪，消失不见了。
　　朔风不敢睁开眼睛，可是却好像再也不能集中注意力了，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滴下来，他的双手开始颤抖。
　　心无杂念方可成。
　　心无杂念……心无杂念……心无杂念……为什么这么难做到……为什么这么……这么难……
　　朔风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循环中，心中始终有个声音在响起，那个声音叫他凝神静气，可是他根本无能为力，那道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
　　“静心，这里有我。”
　　沉稳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云逸道长。
　　道长。
　　脑海中的一切忽然间烟消云散了。
　　是的，无论如何，有道长还在与他们一同战斗。
　　朔风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席卷而来，身边的一切好像在与他渐行渐远，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的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好像静止了。
　　巨大的力量从其他方向传来，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念出那句心中沉淀已久的话语。
　　“我众皆浮生，与尔无恩怨，若要伤无辜，降妖阵速来。”
　　几束巨大的橙色光线从四面八方汇聚一堂，将整个雅芳斋照亮得如同白昼。狼人少年被这光照射得无法睁眼，云逸趁机施法，将它定在了阵法的中间。
　　文良觉得一阵炽热从心底蔓延开来，无法呼吸，令他痛苦不已。心底有一块东西被紧紧保护着，纵是如此也不愿松手。可是这阔别已久的伤痛令他感到愤怒，上一次被任人宰割的时候又重新在心中慢慢浮现，他此生真是恨极了这束手无策的感觉，可是却怎么也逃不出命运的掌控。
　　他的双手中重又显现出两股橙色光焰，手指却不如刚才那么有力，在巨大的四角星的压制下，他的双手强打着力，却又不可忽视的颤抖着。
　　那光焰只在他的手中腾起十几秒，瞬间又消灭了下去。
　　云逸觉得这妖怪真是宁死不屈，即使这样了，他还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妖怪的身体里流传出来，他不得不用上十成的精力将妖怪牢牢的锁在阵法的中心。
　　上面的四人也依旧僵持着，但他们只需心神专注即可，心中越无杂念，降妖阵的法力就越强。
　　狼人看起来快要不行了，周身的光芒也越发暗淡了下去，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就像快要耗尽油蜡的烛灯，倔强的闪烁着不肯熄灭。
　　云逸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再坚持一会，等他灵气耗尽，他便可以将他收服。
　　突然间，那妖怪的整个身躯忽然变得更加高大了，云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来不及思考，就看见那妖怪如同一个炸弹向四周冲击扩散开来，速度快如闪电，他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睛里的白色光浪逐渐放大，向自己扑面而来。
　　就在他以为要承受这剧痛之时，一双手从他腰间横过，将他整个人拦腰抱起，一同飞向了空中，远离了危险之地。
　　余光中，云逸看见妖怪的尸身随之四分五裂，他没有想到，那妖怪竟是选择以这样一种自燃的方式与他们同归于尽。
　　云逸还没来得及看清身边的人，手一伸，忽然抓住了一件东西。
　　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息从手中的东西一下子延伸至云逸的四肢百骸，他感觉头脑里仿佛有千斤重，里面装满了嘈杂凌乱的声音和人形，吵闹不堪，将他压得快要踹不过气来。
　　可是那件东西仿佛有极强的吸引力，牢牢的吸附在他的手心里，他无法摆脱这种窒息之感。
　　他失去了力气，倒在了身边人的怀中。